藍田守將麻叔謀,不愧名中一個謀字,不僅有一身好武藝,且善計多謀。

三十多歲年紀,本就長得白白淨淨,又善於滋補保養,看著比實際年齡至少要小七八歲。

麻叔謀有個諢號笑面叔,見人總是滿臉笑容。見上司如此,見屬下官兵,笑容更加燦爛。

但是,笑容並不能完全掩蓋其本性,高聳的顴骨和遊離的眼神,讓那張笑臉,總是透著些許詭異。

“大熱的天,小兄弟長途奔波,實在辛苦。”麻叔謀笑容可掬地拉著斥候,“來來來,進去進去,有好東西給小兄弟嚐嚐!”

來者並非普通斥候,卻是李儒的心腹,名叫雲聽風。人如其名,頗為機靈。

受李儒之命而來,除了送信,另有一項秘密使命——暗中調查麻叔謀!

雲聽風趕緊推辭,恭敬禮道:“傳情送報,份內之責。卑微賤下,豈敢與將軍同食。”

“誒!”麻叔謀佯怒繃臉。“在別人營中,有貴賤之分,在麻某營中,卻沒那多規矩。”

“是呢,麻將軍對待屬下,最好嘞。”麻叔謀的手下,多阿諛奉承之徒,紛紛隨聲附和。

麻叔謀又道:“別的事兒,麻某不敢說大話,但說滋補之道,便是當下知名醫者,麻某卻也不服。這滋補之事,講究最是多。此盛夏時節,滋補陽氣,正當其時。麻某秘製一美味,名為‘含酥臠’。羔羊肉、杏仁、五味子等蒸煮而成,其味其效,妙不可言。絕對是麻氏獨家秘製,小兄弟一定要嚐嚐!”

麻叔謀口若懸河,雲聽風聽得卻是心驚膽戰。

此來藍田,雲聽風暗中所要調查之事,正和麻叔謀滋補有關。

李儒聽到傳言,麻叔謀進補之食材,並非是什麼羔羊之肉,而是人肉!嬰兒孩童之肉,更是最愛!

楊廣和董卓相比,很多方面都強於後者。但是,有一點,楊廣和董卓差得太多,那就是對待雍涼百姓。

董卓雖也殘暴,但他是涼州人,從感情上,還是將雍涼當做自己的家,對待雍涼百姓,尤其是涼州百姓,還不算十分過分。

楊廣不同。

楊廣雖是弘農楊氏族人,卻生性叛逆,對傳統迂腐的弘農楊氏,並沒什麼感情,也不把雍涼當成故鄉。

楊廣有能力,想法奇特,他覺得,自己生來就是主掌天下之才。在他眼中,天下早晚是他的,天下百姓,都是任他宰割之魚肉。

楊廣取代董卓後,雍涼百姓如墜深淵。

楊廣決意打造重灌鐵騎,西涼軍各部趁機狂徵暴斂,雍涼百姓苦不堪言。西涼軍在雍涼百姓中的口碑,降至極點。

楊廣瘋狂,並不在意百姓的看法,但李儒沒瘋,他清楚,雍涼民怨越積越重,民心已至瀕臨崩潰的極限。

而最影響民心的,就是近一年多來,頻繁發生的嬰兒孩童失蹤事件。

此事最大嫌疑者,就是麻叔謀。

民間傳聞,失蹤的嬰兒孩童,就是被麻叔謀拐騙,蒸煮而食,當滋補品吃了!

吃人肉,已經超出人性的範疇。

李儒本想向楊廣進言,嚴查嚴辦。但大戰開啟,用人之際,此時徹查,定會影響軍心民心。

李儒不得不謹慎為之,密令雲聽風借送信之機,在麻叔謀軍中暗做調查。如確有此事,再做計較。即便暫時不能嚴辦,起碼也要敲打一番。

……

麻叔謀邀請享用“含酥臠”,雲聽風第一反應,就是人肉點心!

強忍噁心,雲聽風再三感謝,卻是堅辭不授。麻叔謀不再勉強,雲聽風總算松了一口氣。

看了李儒的信,麻叔謀笑著抱怨道:“文優先生太過謹慎矣!區區常賊,想要突破麻某防區,勢比登天。”

嘴上抱怨,卻不敢不從命。立刻著手回信,將藍田谷洛陽軍的情況,詳細彙報。

雲聽風原本打算,借麻叔謀書寫回信之機,在軍營中查訪。

但麻叔謀早有提防,命心腹之人,一直陪在雲聽風左右。好吃好喝管夠,亂走亂看卻是不便。

麻叔謀提供的吃食,哪裡敢吃。

終於拿到麻叔謀的回信,雲聽風趕緊離開藍田谷軍營。

李儒交代的任務尚未完成,不能就這麼回去。雲聽風向北走一段,確認無人跟蹤,立刻轉向小路,折返回來。在軍營附近,找了隱蔽之處,一邊想辦法,一邊等候天黑,再做計較。

天黑了,已到軍營熄燈休息的時間,雲聽風也未想出好辦法。

正犯愁之時,卻見兩個人走出軍營。

深更半夜出軍營,必有重要任務,雲聽風趕緊悄悄跟了上去。

沿小路向西,來到一個荒僻的小山坳。山坳裡,有幾間茅草屋,屋裡漆黑,屋外空地上,點著火把,幾個兵卒正在大吃大喝。見到來人,一人起身道:“陶榔兒又來取羊羔子啊?”

“是咧。癟老九,準備好了沒有?”

“早就備好了。按將軍的吩咐,天天好吃好喝喂著,三天前才給羊羔子斷了食,只喂清水咧。”

陶榔兒道:“喂了蜂蜜水沒有?”

“喂了兩天,蜜水沒了麼。”

“定是你們偷著喝了!”

癟老九辯解道:“那東西又不能下酒,咱沒胃口。咱就想不明白了,這些個羊羔子,早晚一刀宰了,蒸煮吃了,犯得著好吃好喝供著嗎?還給毬的蜜水喝,嘖嘖,真是糟蹋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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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懂個屁!”陶榔兒呲道,“好吃好喝,羊羔子才能攢下油,最後三天斷食喂蜜水,才能清空腸子肚子,蒸煮了才甜香。”

幾個人說著話,走進一間茅屋。再出來時,陶榔兒的懷裡,抱著一個白白嫩嫩的東西。

“餓……餓……”

竟然是一個兩三歲的孩童!

他們說的羊羔子,竟然是孩子!

“別哭啊,別鬧啊,回頭就給你吃的。”陶榔兒哄著孩子,邪惡地笑著。“給你吃的,杏仁、五味子,都是好東西呢!”

陶榔兒臨走時,對癟老九道:“挑個喂得肥嫩的,斷了食備上,三天後,再來取啊。”

“行咧。”

“幹活勤快著點,將軍吃羊羔子,講究得很。手指頭腳趾頭啥的,將軍不吃,都給你們下酒啊。”

“好的呢!”

山坳中空曠寂靜,雲聽風伏在暗處,聽得真切。

這幫畜生,竟然真的吃人!

雲聽風聽得毛骨悚然,氣得心肺欲炸。手摸刀柄,就要衝了出去,宰了幾個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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