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發現日本陸軍越境的,就是在外白渡橋南端崗哨裡執勤的三名英國士兵以及一個同樣目瞪口呆的日本海軍陸戰隊員。

這三個英國人並不屬於正規軍隊,而是公共租界自己招募的武裝組織,萬國商團裡的英國隊隊員。說到萬國商團,這個故事就有些長遠了,簡單的講就是外國殖民者以“維護租界安全”為目地組織起來的民兵,來源除了一些國家的退役軍警之外大都是居住在租界裡的普通市民。

這支殖民武裝最早起於清末,由於擔心太平軍對上海租界可能發起的攻擊,由英美兩國駐滬領事牽頭,組建起一支意在保衛租界的武裝部隊,那時候所有僑居上海的外國男性公民都被徵召入內,美其名曰【上海本埠義勇隊】。

因為其初始成員大都是各國商會和洋行裡的西洋職員,這支武裝被戲稱為“萬國商團”,隨著這支武裝日後變得常規化,這個名字也同樣被保留了下來。

從鎮壓小刀會起義一直到一二八抗戰,這支部隊在上海租界歷史上表現的非常活躍,每一次租界遭遇所謂的“危機”時,街面上必定會出現荷槍實彈的萬國商團。

這支僑民武裝除了常備的俄國隊之外,其他部隊都屬於玩票性質的義務兵,每年九月到十二月,租界會在週末時把隊員集中起來進行訓練,通常是實彈打靶和佇列操演,一年裡其餘的時間他們可以自由支配。

一旦租界“有事”,商團總部會向所有人員釋出動員令,各隊人員在指定地點集中,然後再按照上級的部署分散到各處執行任務。

發現日軍登上大橋,一名英國上士最先反應了過來,他連忙跑到了橋面中心的路障旁,對著列隊前行的日本士兵高伸出了右臂。

“停止前進!這裡是公共租界!你們不能進入!”上士一手扶著腰間的手槍槍柄,另一只手做出了阻止的手勢。

此刻他的兩名手下也端著李恩菲爾德步槍跑了過來,他們斜舉著上好刺刀的步槍,眼睛緊盯著對面的日本陸軍。這倒不是因為他們勇敢,實在是作為日不落帝國臣民以及盎格魯撒克遜人的高傲早就已經深入他們的骨髓,在這幾個英國人眼裡所有的亞洲人都是低劣的,哪怕是全副武裝的日本軍隊。

打頭的厚東根本沒有理會英國上士的質問,他對著神谷使了個眼色,工兵中隊長立即就對部下下達了命令:“不要管他們!把他們趕到一邊去,立即撤掉這邊的路障,讓卡車通行。”

立即就有一個班的日本工兵端著步槍撲了過去,英國上士見勢不妙,還想從槍套裡拔出手槍進行反抗,隨即一支堅硬的鋼底槍托就狠狠的砸在了他的臉上。

上士一個照面就被打翻在地,剩下兩個英國士兵從震驚中緩過神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已經被一圈刺刀包圍了起來。

“別動手!我們投降!”兩個英國兵利索的把步槍往地上一扔,隨後高高舉起了雙手。

“哼!我早就說過,這些歐洲人都是外強中乾的懦夫,根本不堪皇軍一擊!”神谷看著被日本士兵按在地上的英國士兵,神色得意的對身邊的塩見說到。

“神谷大尉,這只是一些民間部隊,真正的英軍還是很有戰鬥力的,作為一個指揮官,在任何時候都不能有輕敵之心。”厚東告誡了神谷一番,隨後轉過臉望向站在哨所邊目睹了全部過程的日本海軍陸戰隊員。

“派兩個士兵接替那個海軍的崗位,把他看管起來,在我派人來換崗之前,禁止這個人離開。”厚東對身邊的一名兵長說到。

“呵!福田、中村,你們兩個跟我來!”兵長對著厚東敬了個禮,隨後招呼了兩個部下向著哨所跑去。

清理路障是工兵的本行,無論是人字形鹿砦還是蛇腹鐵絲網很快都被移出了路面,在歡快的汽車喇叭聲中,滿載士兵的卡車車隊飛速駛過了外白渡橋,正式進入了租界境內。

依照厚東的計劃,這些部隊將分成三個作戰小隊,一隊直撲漢口路,佔領公共租界的行政核心工部局大樓,另外一隊則去佔領福州路上的公共租界中央捕房,打掉公共租界警務系統的最高指揮機關,剩下一隊將沿著南京路向西,佔領跑馬廳和馬霍路(黃陂北路)上的租界兵營。

其實厚東的計劃表上需要佔領的目標還有很多,問題是他目前手上兵力實在不足,只能暫時選擇攻擊最關鍵的幾處單位。

工兵聯隊的卡車沒有懸掛任何旗幟,但是鑲嵌在車頭散熱罩上的日本陸軍星徽和黃綠色塗裝已經暴露了它的身份,特別是車斗裡站滿了手持步槍的日本兵,怎麼可能瞞得過周邊高樓上的一雙雙眼睛。

因為中午發生的事件,外灘此時已經全面戒嚴,路上不見一個行人,倒是免去日本人的一些麻煩,否則光是見狀四散奔逃的沿街市民,就足以製造出一場大混亂。

同樣也是因為戒嚴的關係,日本車隊剛開進黃浦灘,立即就遭遇到了租界巡捕的阻攔。

一隊法租界支援過來的安南巡捕,正站在南京路口那座四米多高的交通指揮塔下面聊天,討論什麼時候才能換班吃晚飯。

這時蹲在指揮塔裡觀察的同僚突然發出了警報,從他這裡可以清楚的看到外白渡橋,他遠遠發現有一群人搬開了橋南端的路障,隨後一隊卡車透過橋面駛入了外灘。

這些安南巡捕在上海多年服役下來,差不多也算是半個上海人了,他們知道外白渡橋對面駐紮的是什麼人,日本人竟然不打一聲招呼強行進入租界,難道他們準備和整個歐洲開戰?

帶隊的安南巡長黃宗俊今年剛滿四十歲,卻在法租界巡捕房已經幹了足足十二年,見識過繁華的上海灘後,他再也不想回到故鄉那座破舊的村莊,於是耗盡積蓄在上海法租界買了一套公寓房子,同時還娶了一個上海小商人的女兒作為妻子。

他不清楚日本軍隊為何在這種敏感的時間點突然進入公共租界,但是無論是出於個人的職責還是上級賦予給他的任務,他都有必要上前詢問並加以阻止。

“來旺和福山你們兩個把路障拖過去,阿生,你立即向上級打電話報告這裡的情況,要求他們火速提供支援,剩下的人都跟我來。”黃巡長飛快的對幾個下屬下達了命令。

隨即他鼓足了勇氣,帶領剩下的八名越捕,端著上級配發給他們勒貝爾1892式卡賓槍,挺胸站立在了南京路口的大街中央。

“停車!這裡禁止通行!”黃宗俊從槍套裡抽出了他的M1892左輪。

日本卡車卻完全沒有減速的意向,幾秒鐘之後他們用一陣密集的彈雨回覆了越南巡長。架設在首車頂部的十一年式機槍的槍口噴出了火舌,獲得了上級的開火命令,機槍手對著路中央的安南巡捕進行了一輪掃射。

雖然116師團是警備師團,但是士兵所受到的訓練是一樣的,哪怕在移動的車輛上,機槍手的射擊也非常精準,包括黃巡長在內的九名安南巡捕瞬間就被籠罩在了彈雨之中。

彈鬥裡的二十五發子彈很快就掃射一空,四名巡捕當即斃命,倖存者也個個帶傷,躺在自己的血泊中奮力掙扎,一九四零年十一月十三日下午三點十五分,租界方面流下了這場衝突裡的第一滴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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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第一章奉上,吃完飯後會努力碼第二章出來,雖然依舊不適,但是欠債總不能留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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