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雅間內和大堂內驟起高呼氣氛兩相對比,壓的人喘不過氣來,也就這兩位浸淫官場多年的金貴之身養氣功夫超凡脫俗,才看不出有礙。
“司徒大人不必捧殺我,打開天窗說亮話,我雖是手握五萬御林軍,可調兵遣將的虎符只有一半,真若……”
中年男子舉起手,做了個刀砍的手勢後才緩緩道:“真正聽服於我的也不過是駐紮南城的三營,至於裡面參雜了多少赤子,我也說不準,司徒大人要是沒有一個萬無一失的計策,你我二人洽談一切都當作廢,自然我也會為司徒大人守口如瓶。”
位極人臣的年邁男子自然知曉對桌之人所指的赤子是什麼,半白髮梢一抖,竟是笑出了聲來,中年男子看著他默不作聲,眼神陰戾的可怕。
“魏將軍可知樓外花燈何解?”
中年男子眉頭一挑,像是要發作怒火,可聽到身後傳來一陣被叫囂掩蓋幾乎聽聞不到的碎步聲,臨時開口道:“願聞其詳。”
小二手裡端著一壺產自冀州清河的紅泥,醇香一路飄來,不論懂不懂酒光聞到這濃厚的醇香之氣就能猜出這酒少不了要十幾兩雪花銀。
市儈精明又不缺見風使舵眼色的小二賠笑的將酒壺輕輕擱置到中年男子前,諂媚道:“這位老爺,冀州清河郡的紅泥酒!絕對合你心意,別看咱長安城大大小小酒樓多,可能囊括天下好酒的除了我們望月樓外……”
小二只顧著朝中年男子獻殷勤,沒注意到另一人聽到冀州二字之後端起茶杯的手指輕微顫動了兩下,中年男子揮揮手,自知無趣的小二不敢在多聒噪,道了一聲有事直呼後便退了出去。
兩人都是世態炎涼見多的主,早就沒年輕時候那爭勝好強的閒心或是賭氣些什麼。紅塵九千丈,能超脫出的寥寥可數,毋須點論,冷暖自知便好。
小插曲一過,中年男子以為年邁男子要開始談論正事,可不想他卻順著話頭指著外面大堂那些不論家境貧富的士子絞盡腦汁想要猜出的燈謎道:“今日的燈謎沒甚意思,稍微讓老夫覺得頗有考究的就是掛在中間的那副‘除夕來日人逢春’,算的是今日的燈虎。能一語射中的恐怕這大堂之內難有一二人。”
中年男子心急如焚,可又不願表露在臉上,故作挑釁道:“司徒大人學富五車,前朝年間更是殿試狀元,魏某一介粗人,不懂這些字眼遊戲,可想必難不倒司徒大人吧。”
年邁男子哈哈大笑,煞有其事指著那七字道:“字謎一說,千家紛擾,學問不大,可偏偏行的是士林裡最下乘的體式和法格,這七字不算晦澀,朝中的大人們能解出的不在少數,既然魏將軍有這雅緻,老夫也就隨口獻醜了。”
年邁男子提袖,最典型的官家氣派,輕泯一口茶水道:“這字謎打的是一‘麥’字。”
中年男子沉下心,歪著頭望著飄紅花燈,瞅了半天也瞧不出有和解意,好奇之下甩去一個眼神詢問。
“除夕來日在逢春、‘麥’字除去夕,在加上‘日’和‘人’字不就是‘春’麼?反解的體式,取的是巧勁,讀死書的自然解不出來,底下這幫士子就算在抓耳撓腮一日,怕是也無人能解出,這字謎渾成自然,無一閒字挑剔,技法又別具一格,當屬今日之魁鬥。”
中年男子聽完之後方才恍然大悟,一根指頭蘸著酒水在案臺上比劃寫出,頓時覺得倒也有些意思,只是不等他開口說話,年邁男子便搶過話頭道:“他家根基千年之餘,根深蒂固,一朝一夕扳不倒,世人都說這天下是世家支柱撐起的方圓,老夫覺得拆瓦不如拆牆。”
中年男子豪飲一口烈酒,聽後似懂非懂的說出他的道理:“魏參不懂官場上那些鋒芒圓滑,只知道舉刀舉劍來搏富貴,當年如此,如今也一樣。魏參不如司徒大人能說出這麼多讓人折服的道理,可多年待在這個位置上沉澱,倒也有自己的一番感悟。見多了意氣奮發的士子一朝得志便趾高氣昂,覺得禁宮裡那金壁煌煌的大殿是為自己而設,那些寒暄家常都是為了巴結自己而說,身有七尺,腦袋就抬高,眼睛就瞄上了九十八階的未央宮,走的步子也就虛浮了。”
年邁男子呵呵一笑,人情世故往來如他,哪能不知這是在提醒自己切勿心比天高命比紙薄。
“魏將軍放心,方某在這長安城裡數十載,該明白的都明白,不該明白的也都揣著明白裝糊塗,一切可成,大事亦可定。”
“十五一過,按往年規矩,必在東郊春狩!依令律,八千禁衛軍隨龍輦布獵,御林軍護衛京畿,舉事當在此時!”
中年男子手一顫,手裡的酒樽險些摔落,被年邁男子手疾眼快的扶住,接過後換到了自己跟前,看著樽中的半杯酒,一飲而盡。
中年男子沒有言語,將茶杯推至自己跟前,鯨吞一杯後舉起倒轉,一滴未剩。
“方庭之大事成後,定不負魏將軍今日之功!”
魏參淺笑,只是搖搖頭小聲道:“方大人算一算,上一波的從龍之臣,是在百年之前吧……”
函谷關守將於一銳擅殺宣召使的事情並沒被刻意隱藏,在這座天下第一大的龍城中想要滿城全知連半日都要不到,只是如今年味濃厚,再加上之前的涼州叛亂和逆王謀反,身居皇城都不易的百姓們司空見慣,一個小小的鎮西將軍反了而已,當初十幾位王爺造反不也一樣如今只聽得到雷聲見不到雨滴,若不是年前甘氏那一件滿門抄斬的慘事,恐怕江南那邊的烽火連天早就讓長安城裡的百姓淡忘了。
總之,該好好過的年,滿城百萬戶都在安安心心過,連趁勢興風作浪的都挑不出幾個。
按大漢律例凡是在外領兵權者家戚老小必須居於京畿四郡,可等到於一銳謀逆之後,這位沉寂在天下第一關的鎮西將軍家底才算浮現水面,已經四十歲的於一銳沒有老小,這可讓主事的兵部大人們慌作一團,兵部尚書藺賢帶頭,夥同左右手兩個侍郎和兵部不論官職大小在內的十餘名大人一同上書,不等天子發怒先引咎自責,傳聞身強體壯的尚書大人硬是被嚇的受了風寒,走路都不利索了,可遲遲還是沒等到天子發話,這一刀臨頸的滋味可是難受。
長安城的格局是無可挑剔的,居中的皇城附近十條大街以內大多都是琉璃磚瓦,普通百姓想在這裡居住基本是天方夜譚,就算是久居朝中的官老爺們也會因能在沾染皇氣最近的牆根底下有一套宅院而深以為傲。
長安城三面環水一面靠山,可敢引流入城作渠的只有皇宮和學士府,論你是皇親國戚還是三公九卿在這個問題上都得裝成孫子,至今沒聽說哪個飛揚跋扈的大人敢開此先例。
隆冬歲寒,夜長而晝短,學士府門前的日晷已經見不到日光的陰影指標,分遣回家空無一人的學士府更顯得寂靜可怕。
以往書聲琅琅不絕於耳的學堂內只點起了兩根紅燭,外罩紗燈,朦朧黃光如同星星點點,在悶黑中乍眼的厲害,兩個被燭火拉長的人影坐在學堂內平日學生就讀的案臺前跪膝。
學士府府主聶朗。
幾十位皇姓王侯唯一承蒙天子恩澤留在長安的怡親王劉勤。
身份不懸殊,但年齡卻隔著一個輩分的兩人就在兩盞燭火的照耀下泛泛而談。
對這位年紀不大可品行學識均是無可指責的年輕人聶朗還是由衷的讚賞,怡親王就像在長安城這座龍蛇混雜的大泥潭裡的白蓮花一樣。
“坐實了?”
怡親王點頭道:“我和陛下談論了一番,一個坐擁關隘兵馬不滿五千的鎮西將軍膽敢在這個節骨眼上造反,定然幕後有黑手作崇,既然被激的跳了出來,我和御史大夫梁雲的意思是順藤摸瓜,將幕後之人一併揪出來,只是……”
怡親王哀嘆一口氣,挺直的身板有些鬆動。
聶朗善解人意的一笑道:“陛下不同意?事到如今,在想快刀斬亂麻已經無用了,受制於人,甘族一事就是最好的例子,連學士府裡的學子都聯名上書諫達天聽,可想世家這二字在天下人的心坎裡印的有多深。”
怡親王搖頭道:“以一家治一國,我劉家已經做的很好了,可天下這麼一塊肉餅,一個姓氏啃不動,千百個姓氏一塊啃,又人人不夠吃,難!”
聶朗道:“是挺難的,那天子意思呢?”
“靜觀其變。”
聶朗皺眉。
怡親王一手搭在案臺上,手指輕敲道:“皇兄他有他的難處,我們這些人只能勸,畢竟這不是一郡一州的事情,殺了一族遠在江南的世家就能讓這座長安城動盪三分,在因於一銳謀反一事牽扯出更多人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聶朗不語,呼氣沉吟。
(ps:本來說60W字上架的,可鑑於我最近不穩定的更新狀態和劇情還沒到的問題,我就準備在多寫些,水到渠成再說,各位看官老爺說我更新慢的留言我都看了,談不上內疚但也確實挺不好意思,多找理由沒有意義,只是希望各位稍微體諒下我,比較書生寫到現在60W字作為一個新人來說,沒買斷的版權費用,沒有固定的看官,沒有穩定的碼字收入,這讓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我其實還是挺艱難的,我會寫好接下來的章節,也希望各位能一同和我堅持下去,還有一些看官老爺覺得主角太慫,沒有金手指,我只想說那類小說實在太多,我的主角侯霖就是一個普通人,不論做人也好,做事也罷,少有能一步登天的,總得在失敗裡面爬摸滾打才能成功,這也寄託了些我個人的想法,因為我自己是個不成功的人,說的有點多了,我會儘量保證更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