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為紈絝子弟極愛奢華,好精舍,好美婢,好孌童,好鮮衣,好美食,好駿馬,好華燈,好煙火,好梨園,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鳥,兼以茶淫菊虐,書蠹詩魔。

雖說雲向鳶從小是鐘鳴鼎食的富貴人家出身,可這些都跟他沒關係,雲家可以容下書呆子,容下恃才傲物的學子,偏偏容納不了喜武厭文的他,更容不下整天提鳥觀花的膏粱子弟。

等到即冠後,投了驃騎將軍,更是和那些老奸巨猾的軍營油子明槍暗箭搶錢搶糧搶軍備,裡面勾心鬥角他都嘗過,本來不用如此打拼就能平步青雲的他冷眼沒淺嘗,笑臉亦是沒少貼。

也就難怪他和侯霖發牢騷抱怨的時候和個怨婦一樣罵罵咧咧,說自己又當爹又當娘,才把底下這幫兔崽子各個喂得跟虎犢一樣,時不時的還仰天搖頭嘆息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活脫像個啃遍世間酸甜苦辣的將寢之人。

平叛大軍十萬,騎都尉不過三千人,這麼一比較雖然不至於滄海一粟的不值一提。可也沒什麼好說道,能把這一營號在中原打響被驃騎將軍垂青,這可不是運氣好就能做到。在營中歇息時雲向鳶脫掉外衣露出的滿身傷疤足以讓百戰老兵都發怵。

這三千騎都尉的重甲騎卒是毫無爭議的精銳魁首,和叛軍血戰幾場,除了與那支自稱和燕陽鐵騎不相上下的虎騎營一番血戰下來後不分勝負,其餘不論是步卒還是騎卒都被騎都尉用擲槍鐵矛碾殺一通。

平叛大營其他將軍都尉豔羨的緊,官軍比較戰力不單是算士氣和技擊,甲冑軍需戰馬列陣都在考究範圍內。雲向鳶對這等言論唾之以鼻,覺得打仗不過就是砍掉別人腦袋的同時不讓別人砍掉自己的而已,哪有這麼多花花腸子。驃騎將軍經常拿此事取笑於他,說他只能做那衝鋒陷陣的沙場驍將,做不了排兵佈陣的帥才。

雲向鳶和別人三言兩語就有分歧,便常常跟侯霖寒暄,既然都是重騎,那就逃不了和燕陽鐵騎的對比,平叛大營裡的將尉或是討好或是誅心,大致都說騎都尉比起燕陽鐵騎遜色不了幾分,雲向鳶每次聽後只是笑呵呵,內心少不了腹誹幾句放你娘臭屁的渾話。

他曾和侯霖認認真真的扳著指頭算過一次,戰馬對比雲向鳶直言十匹換一匹才抵的過燕陽鐵騎。中原雖是一馬平川之地,可城郭連邦動則十數裡,遠不比北塞開外的草原得天獨厚,有著豐美牧草馴養出的膘肥戰馬。

至於騎都尉的扎甲和燕陽鐵騎身上的鍊甲對比,更讓這位中郎將欲哭無淚。幽冀兩州每年傾盡半歲賦稅養起來的十萬鐵騎甲冑比起龍袍的造工也不差多少了。每一片鐵鱗甲片都是用針線一根一根串聯束緊,在用規格相同的鐵釘固定,厚有四寸的胸甲更是淬鍊過百次方能出爐。匈奴男子不乏天生神力者,可挽三石弓弩一箭開山,但相隔百步卻穿透不了燕陽鐵騎的鍊甲,至於保護左胸心口的護心鏡更是經過能工巧匠之手,被馬蹄踏過也只留下淺淺凹痕。

燕陽鐵騎每一騎的甲冑造價不下百金,至於馳名天下的燕陽虎槍讓雲向鳶連頭都不想抬起來說。西涼暴民叛軍有個鋤頭農鐮就敢揭竿造反,如果運氣好搞到木杆鐵頭的槍矛就能算是主力,像霸王麾下十二將首的十二大營裡有官軍制式兵器的士卒就是精銳。

平叛大營稍好些,可再狂妄無度的將尉也不敢和燕陽虎槍比鋒銳,每一杆虎槍都是精鐵打造,雪亮槍頭更是純鋼材質,一杆虎槍的造價起碼千兩馬蹄銀,比起騎都尉一卒戰馬加裝備還要貴。

至於論兵卒單騎作戰的技擊能力,雲向鳶倒是昂起頭說過半斤八兩,只是熬不住侯霖的玩味目光最後說燕陽軍半斤加八兩。

最後雲向鳶也不得不感慨道天下武夫極致也就是燕陽將軍馬昊明了,被天子牽過馬,生擒過匈奴親王,更是有十萬無敵重騎忠心耿耿,他坦言道要是這輩子做到馬昊明這份上,才算是大丈夫生逢一世,寄興而來得興而歸。

一旁的榮孟起一針見血總結道:燕陽鐵騎之所以無敵於世,就是因為純粹,無後顧之憂。不用擔憂功高蓋主,不用考慮深不見底的廟堂之爭,不用發愁兵馬軍械從何而來。只要把虎槍對準北邊的草原,對準那些千百年從沒放棄過對大漢疆土渴望的匈奴人。

所謂燕陽義騎,忠義兩不棄,忠是為大漢支起九塞屏障,護大漢子民不受匈奴鐵蹄之禍。義是與袍澤兄弟一同陷陣殺敵,大旗所在,鐵弓常開,虎槍不倒。

而此時,函谷關下,五百燕陽鐵騎抬起頭面無表情的看向這座天下第一雄關,虎槍如林,五百騎連人帶馬都寂靜無聲,光是這一份無聲勝有聲的肅穆就讓城樓牙牆上的守城士卒感到窒息般的膽寒可怖。

曾聽過數千燕陽鐵騎片刻中直驅天下第二城鄴城時他們還多有不屑,可當真正看到這支數戰北原十幾年無一人苟活,更無一人投降的錚錚鐵騎後,沒有人在懷疑。

將軍府中的於一銳眼睛瞪的滾圓,將旁邊的白玉瓷杯一臂橫掃到地上砸了個粉碎,嚇的一旁侍婢連忙下跪。

“你說,多少人?”

見到自家將軍雷霆大怒後,今日值守的將校硬著頭皮喏喏道:“稟將軍,末將粗略點了下人頭,四五百騎而已。”

於一銳長舒一口氣,又坐倒在椅子上。

就算是連匈奴人都討不了好的燕陽鐵騎,可區區五百人放到涼州七郡上,能有什麼作用?被那些趨炎附勢軟骨頭的文儒吹噓一騎擋百,可真有一百人圍住一騎燕陽卒廝殺可有半點勝算?

於一銳性情高傲,平叛大軍瞧不上,燕陽鐵騎也瞧不上。這位鎮守天下第一雄關的鎮西將軍除了那個發須花白的老者外,再無人可懼。

他正了正衣冠,使了個眼色讓旁邊顫慄不安的侍婢把地上的瓷片收拾乾淨。自己走到庭堂前取下那身將軍袍道:“我倒要看看燕陽鐵騎究竟如何神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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