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劉正風怎麼想,費彬的質問都擺在面前,或者承認,或者否認,他必須選擇一樣。廳中近千正派武林豪傑也都在等著聽他一個回答。

“費師兄,我怎麼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呢?”劉正風終於沒有選擇主動坦白,既然你們什麼都知道,那就讓你們說出來好了。這是一個頭腦冷靜的正常選擇,不打自招那是腦子不好。

費彬沉下來臉來說道:“我若說你和東方不敗相互勾結……”

這句話一出,大廳中驟然爆發了一陣騷動,人人皆驚。

魔教教主東方不敗是公認的天下第一高手,在如今的江湖中,他的名字就象徵著無上權勢,無盡恐怖!給人的印象就是,只需東方不敗動動嘴唇,便可決定天下任何一人的生死。

在公開場合之下,通常沒有人敢提起這個名字,更沒有人敢說出這個名字,因為這個名字代表著某人生命的結束,也代表著某人的滿門被誅。

但是此時費彬卻說出了這個名字,人們如何不驚?

只聽費彬續道:“……你肯定不會承認,我只需問你,魔教十長老中有一個名字叫做曲洋的,你是否認識?”

聞聽這個名字,人們面面相覷,目光裡互相徵詢,卻都面露困惑之色。

曲洋是誰?沒聽說過。魔教人物雖然心狠手辣,做事歹毒,但他們的名字卻是極少流傳於江湖之上。

做好事不留名那是雷鋒,做壞事還留名的那是謝遜,殺了人還要留名於牆的那是喝大了的武松。正常的那些慣於殺人越貨、滅門誅殺的惡人,誰會在犯案之後留下姓名?腦子不好麼?

所以,真若是有人問起魔教長老都叫什麼名字,這千餘人的賓客裡,能夠把魔教長老的姓名說全了的,恐怕一個都沒有。

那麼,魔教中到底有沒有一個叫做曲洋的長老呢?如果沒有,會不會是費彬隨便編出來一個名字來汙衊劉正風呢?人們難免會這樣想。

“沒錯,我是認識曲洋曲大哥,我不但識得曲大哥,而且他是我生平唯一知己,最要好的朋友。”劉正風給出了答案。

這話一說出來,至少就證明了世上確有曲洋其人了,而且聽劉正風的意思,似乎也不否認曲洋是魔教中人。

由是廳中又嗡的一聲紛亂,這訊息實在是太令人震驚。

劉正風居然真的與魔教之人結交,如此說來,剛才嵩山費彬所說的“與魔教勾結設伏,要將這些朋友一網打盡”也是真的了?那些與劉正風關係一般的人難免會這麼想,而那些深知劉正風為人的至交尚且不信。

眾人紛亂中,費彬道:“你承認就好。做盟主有令,衡山劉正風勾結魔教,意欲戕害我正派武林萬千同道,因此今日我嵩山派代表五嶽劍派剷除內奸,平滅隱患。丁師兄,你也現身吧。”

“嘿嘿……”聲發人落,從屋頂上又飄下一人,看那輕功身法,便和剛才費彬躍下時一模一樣。這人是個身材魁偉的胖子,嶽不群、天門、定逸師太等均認得他是嵩山派十三太保中的老大,左冷禪的二師弟,託塔手丁勉。

丁勉下來後一揚手,朗聲道:“既然挑明了,那就都出來吧。”

“是!”幾十人的聲音同時叫了出來,聲既響亮,又是出其不意,群雄都吃了一驚。但見屋頂上跳下來十餘人,清一色的身穿黃衫。而大廳中也有數十人越眾而出,卻是各樣打扮都有,顯然是早就混了進來,在此暗中監視,在一千餘人之中,誰都沒有發覺。

廳中群雄紛紛倒吸一口冷氣,心想:“嵩山派準備的很充分啊。”

站在廳中的費彬衝著門口的丁勉遙遙點了點頭,問道:“陸師兄還沒料理乾淨?”他問的是名列十三太保之二的仙鶴手陸柏,在剛才那名嵩山弟子奔入廳中倒斃之時,陸柏已經去了後院察看情況。

丁勉知道費彬指的是後院中的變故,搖了搖頭,笑道:“料也無妨。你儘管處理廳中之事。”他對仙鶴手陸柏的武功極有信心,以陸柏的身手,加上之前進入後院的十四名弟子,哪怕後院另有一個如同劉正風一樣的高手,也不至於收拾不下,何況嵩山派早已知道劉府家人中並無武功卓絕的第二人?

劉正風做夢也想不到嵩山派竟會如此大舉出動,不僅門人弟子來了不下百名,就是位列十三太保之中的前三位高手都已到場,而出了這三個太保,其它太保是否到來還是未知之數,難不成左冷禪也來了?

直到此時他才真正信服了在昨日書房中錢青所說的那些話,眼見廳中朋友故交雖多,卻沒有一個人肯站出來替他出頭,心中不禁懊悔萬分,沒奈何只得為自己辯解:“我和曲大哥傾蓋相交,一見如故。我們倆想來只是研討音律。相聚之時,總是琴簫相和。武功一道,從來不談。難道這也不行?”

費彬道:“你與曲魔頭由音律而結交,此事左盟主早已查得清清楚楚。左盟主言道:魔教包藏禍心,知道我五嶽劍派近年來好生興旺,魔教難以對抗,便千方百計的想從中破壞,挑撥離間,無所不用其極。或動以財帛,或誘以美色。劉師兄素來操守謹嚴,那便設法投你所好,派曲洋來從音律入手。劉師兄,你腦子須得清醒些,魔教過去害死過咱們多少人,怎地你受了人家鬼蜮伎倆的迷惑,竟然毫不醒悟?丁師兄,你說是不是啊?”

丁勉點頭道:“正是如此!左盟主言道:劉正風乃衡山派中不可多得的人才,一時誤交匪人,入了歧途,倘若能深自悔悟,我輩均是俠義道中的好朋友,豈可不與人為善,給他一條自新之路?左盟主吩咐兄弟轉告劉師兄:給你兩條路走,第一條是限你一個月之內,殺了魔教長老曲洋,提頭來見,那麼過往一概不究,今後大家仍是好朋友、好兄弟。”

定逸師太道:“是啊,費師弟丁師弟此言不錯。魔教的可怕,倒不在武功陰毒,還在種種詭計令人防不勝防。劉師弟,你是正人君子,上了卑鄙小人的當,那有甚麼關係?你儘快把曲洋這魔頭一劍殺了,乾淨爽快之極。我五嶽劍派同氣連枝,千萬不可受魔教中歹人的挑撥,傷了同道的義氣。”

天門道人點頭道:“劉師弟,君子之過,如日月之食,人所共知,知過能改,善莫大焉。你只須殺了那姓曲的魔頭,俠義道中人,誰都會翹起大拇指,說一聲‘衡山派劉正風果然是個善惡分明的好漢子。’我們做你朋友的,也都面上有光。”

劉正風苦笑搖頭,目光在眾位賀客臉上掃過,掃過了木高峰,掃過了餘滄海,停在了嶽不群的臉上,說道:“嶽師兄,你是位明辨是非的君子,這裡許多位武林高人都逼我出賣朋友,你卻怎麼說?”

嶽不群道:“劉賢弟,倘若真是朋友,我輩武林中人,就為朋友兩脅插刀,也不會皺一皺眉頭。但魔教中那姓曲的長老,顯然是笑裡藏刀,口蜜腹劍,設法來投你所好,那是最最陰毒的敵人。他旨在害得劉賢弟你身敗名裂,家破人亡,包藏禍心之毒,不言而喻。這種人倘若也算是朋友,豈不是汙辱了‘朋友’二字?古人大義滅親,親尚可滅,何況這種算不得朋友的大魔頭、大奸賊?”

群雄聽他侃侃而談,都喝起彩來,紛紛說道:“嶽先生這話說得再也明白不過。對朋友自然要講義氣,對敵人卻是誅惡務盡,哪有甚麼義氣好講?”

劉正風卻長嘆一聲,說道:“嶽師兄,你不喜音律,不明白小弟的意思。言語文字可以撒謊作偽,琴簫之音卻是心聲,萬萬裝不得假。小弟和曲大哥相交,以琴簫唱和,心意互通。小弟願意以全副身家性命擔保,曲大哥是魔教中人,卻無一點一毫魔教的邪惡之氣。”

此言一出,等於封住了所有不精音律不擅樂器之人的嘴。想要勸說劉正風的人們再也無話可說。

雖然這些人並非全是真心愛護劉正風才這樣勸說,其中自有沽名釣譽譁眾取寵之人,但是劉正風這番話也未免太過絕對了。可以說,勸說的人大部分不是好人,被勸的人也是個傻蛋。

玩音樂的人就沒有壞人了麼?唱歌好的或彈琴好的人就一定是好人麼?

舉例而言,西方有一國度名為法蘭西。該國大革命之際,有人創作了一首戰歌叫做《馬賽曲》,直到現代也還是法蘭西的國歌,足可證明這首歌的意境如何高遠、如何鼓舞人心。但這歌的作者,偏偏就是個革命的叛徒。若是按照劉正風的理論,這樣的人如何能夠做出流芳千古的樂曲來?

世間常有一些幼稚的說法流傳甚廣並被大部分人認可,比如什麼下圍棋的沒有壞人、書法好的人品行必好,等等。

其實這都是以訛傳訛的無稽之談,不論做什麼的都有好人壞人,四大惡人之首的段延慶下圍棋便勝過了黃眉僧;書法極好的張翠山算是沒什麼壞心眼,但是你能說同樣痴迷於書畫的丹青生也是善人麼?更不要說一代書畫名家宋徽宗了,你特麼願意研究書畫你就把皇位讓給能人不行麼?佔著茅坑不拉屎不說,還任用奸臣禍亂朝綱,把一個泱泱民族玩了個萬劫不復。

如同在這個黑暗混亂的時代裡的音樂人一樣,劉正風是真傻,曲洋卻是裝呆。只不過,劉正風死到臨頭也不相信曲洋是帶著魔教的陰謀來接近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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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正風看見無人再出來勸阻,就轉向費彬問道:“這第二條路,是不是就要殺我劉家滿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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