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下電話,見到阿赫羅梅耶夫在報話機旁和一團通話,而基裡洛夫則埋著頭翻閱手裡的一堆電報,根本沒有急著問我為什麼會給四團下達一道莫名其妙的命令。

而阿赫羅梅耶夫顯然沒有基裡洛夫這個政委沉得住氣,他在結束了和一團的謝傑里科夫中校的通話後,便迅速地回到桌邊,迫不及待地問我:“師長,我可以問問,您為什麼會突然給蓋達爾團長下那麼一道命令嗎?”

正在看電報的基裡洛夫抬起頭,望著阿赫羅梅耶夫輕笑一聲,接著輕描淡寫地道:“我參謀長同志,你和師長打交道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難道不知道她的腦子裡,會經常冒出一些奇思妙想來嗎?假如我沒估計錯的話,她之所以下達這道命令,十之**是對那些報銷的德軍坦克有什麼想法?”

阿赫羅梅耶夫聽完基裡洛夫的話,想知道答案的心情更加迫切,他連聲追問道:“師長,是這樣的嗎?”

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低頭問基裡洛夫:“政委同志,我以前還在第64集團軍時,曾經遇到過一個來自斯大林格勒派出的戰場修理站,是專門修理我軍被打壞的武器裝備,同時也把一些報銷的德軍坦克或者裝甲車拉回來回爐。您知道在我們的附近,有這樣的戰場修理站嗎?”

基裡洛夫聽到我的這個問題,皺著眉頭想了想,隨即搖頭:“我在集團軍政治部工作時,曾聽方面軍司令部派遣了幾個戰場修理站。不過隨著戰役的進行。這些派出的修理站。有的在戰場上被敵人消滅了。倖存下來的,已經跟隨方面軍司令部,退到伏爾加河東岸去了。”到這裡,他的雙眉猛地向上一挑,“難道您想讓他們來修理這些德軍坦克?不可能,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政委同志,為什麼要不可能呢?”他的話把我搞糊塗了,我在愣了片刻後。不解地問道。

“師長,我明白政委的意思。”沒等基裡洛夫話,阿赫羅梅耶夫搶先向我明:“那些開闊地上的坦克,都是在戰鬥中被擊毀的。我曾親自去檢查過,由於劇烈的燃燒和爆炸,那些坦克裡面的機件全熔化了,燒結成一塊塊的,除了拖出來回爐外,根本無法修復。”

基裡洛夫等阿赫羅梅耶夫一話,跟著補充:“參謀長得對。前兩天你到司令部去的時候,我曾經和來自紅十月工廠的民兵營長特魯申大尉談過。想讓他們從那些坦克殘骸中挑幾輛可以修復的出來,讓他們廠裡的技術工人嘗試進行修理。就算不能用來衝鋒,留在原地做火力也行。可特魯申大尉派了手下的戰士去檢視後,回來報告這些坦克已經全部報銷,根本沒有修復的可能,我才不得不放棄這個打算。”

我剛剛之所以給蓋達爾下達那樣的命令,確實有想修復一部分坦克,留在山腳下作為固定炮臺的打算,聽到基裡洛夫和阿赫羅梅耶夫的話,我知道這個打算是泡湯了。但山腳下有那麼多的坦克殘骸,就算不能修復做固定炮臺,也要拿來廢物利用。想到這裡,我故作吃驚地:“政委、參謀長,我要修復坦克用來做固定炮臺這件事,你們兩人是聽誰的?簡直就是胡八道嘛。”

兩人被我這麼一,頓時都愣著了。過了一會兒,基裡洛夫才遲疑地:“奧夏寧娜同志,不是您剛剛在問我戰場修理站的事情嗎?難道您不是想讓他們修復山腳下的坦克?”

見到自己在不聲不響中就掌握了主動權,我不禁暗自得意起來。不過我還是強忍著笑意,裝出一本正經的樣子道:“我問戰場修理站,不過就是想讓他們把這些坦克拉回去回爐,煉出的鋼鐵可以為我軍生產更多的新坦克。”

兩人聽後,對視了一眼,接著臉上都露出了原來如此的表情。

我輕咳一聲,接著又道:“山腳下有幾十輛德軍的坦克,雖然無法進行修復,短期內也無法拖到廠裡去回爐,但我們還是要想辦法廢物利用才行。”

“怎麼個利用法?”為了避免再出現尷尬的情況,這次是阿赫羅梅耶夫在問話,而基裡洛夫在一旁保持著沉默,眼睛卻緊盯著我,等待我出最終的答案。

“我打算讓蓋達爾中校派戰士進入坦克,利用炮塔上的機槍射孔,把這些坦克殘骸變成一個個火力。另外不光要在坦克裡安排人手,同時在坦克的底部,也要設定火力。我們要儘可能地把我們的防禦陣地往前推,儘量讓敵人的進攻部隊別太接近馬馬耶夫崗。”

“這是個好辦法,我同意!”聽完我的子,基裡洛夫首先表態支援。

阿赫羅梅耶夫也不甘示弱,接著發表自己的觀:“師長的這個主意不錯,面對敵人的大舉進攻時,我們在炮塔上和坦克底的火力,可以形成密集的交叉火力,給敵人予重大殺傷。而敵人呢,他們如果沒有反坦克武器的話,要想消滅我們的火力,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見阿赫羅梅耶夫已經明白我的意圖,見他還站在原地想什麼,便催促他:“既然你已經明白了,那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給蓋達爾打電話,把我的打算告訴他。記住,佈置在山腳下的人數,最好別超過一個連,如果隊形過於密集的話,在敵人炮火的打擊下,傷亡會非常慘重的。”

阿赫羅梅耶夫答應一聲,拿起桌上的電話,撥通了四團的電話,向蓋達爾傳達我的命令。

等他打完電話後,我這才有空問他:“參謀長,你剛剛和一團通電話時。謝傑里科夫中校有沒有他們準備得怎麼樣了?”

聽到我這麼問。阿赫羅梅耶夫頓時來了興趣。在桌邊坐定後,向我們報告:“謝傑里科夫中校了,他從團裡剩下的指戰員裡,抽調出了三十名精兵強將,負責指揮的是團政委奧貝斯坦,另外還有五名指揮員和我一樣,是來自少尉集訓隊的。”

基裡洛夫聽到這裡,不禁又皺起了眉頭。打斷了阿赫羅梅耶夫的話,有些不滿地道:“參謀長,這個謝傑里科夫是怎麼想,部隊執行這樣危險的任務,他為什麼會派奧貝斯坦這樣的一名政工人員來指揮啊?”他到這裡,猛地站起身來,語氣裡帶上了一絲怒氣,“難道團裡就找不到其他的人選,非要讓一個搞政治思想工作的政委,去擔任這個類似於敢死隊隊長的職務嗎?”

我沒有話。只是把目光投向了阿赫羅梅耶夫,相信他一定能給出令基裡洛夫滿意的答案。阿赫羅梅耶夫在沉默片刻後。表情凝重地:“本來今晚的夜襲任務,謝傑里科夫中校是安排了別人,但是奧貝斯坦政委非要擔任這個指揮職務,謝傑里科夫同志爭不過他,只好同意了。”他到這裡,也不由自主地加重了語氣,“政委,雖然我和奧貝斯坦同志相處的時間不長,但我認為他是一個懂得指揮藝術的優秀指揮員,相信今晚的任務,在他的指揮下,一定可以取得不的戰果。”

阿赫羅梅耶夫的話完後,基裡洛夫依舊是沉默不語,我不失時機地道:“好了,既然是奧貝斯坦同志自己的請求,我們就應該給他一個表演的舞臺,讓他充分展示一下自身的軍事才能。”我到這裡,有意停頓了下來,見兩人沒有插話,才接著往下,“從一團前段時間在北面高地上的表現來看,我認為這個團政委就很不簡單嘛,不是只懂得耍耍嘴皮子,而是真能打仗。你們沒看到敵人突破我們的陣地那麼多次,可很快又被一團的反擊打得屁滾尿流地滾下了高地。雖謝傑里科夫是一團的最高軍事主官,但在前沿指揮戰鬥的,卻一直是這位奧貝斯坦政委。”

我抬起雙手向下壓了壓,示意兩人坐下。等他們都就坐後,我扭頭問阿赫羅梅耶夫:“參謀長,謝傑里科夫有沒有報告,夜襲分隊的行軍路線。”

“有的,”阿赫羅梅耶夫著把地圖推到了我和基裡洛夫的面前,用鉛筆指著高地旁邊的伏爾加河,緩緩地移動著道:“根據奧貝斯坦政委的計劃,等天黑以後,分隊將在河邊分別登上兩條木船,順河流而下,在離敵人營地還有兩三公裡的時候,再棄船登岸。這樣一來,既不會被敵人潛伏的偵察兵發現,也可以加快行軍速度,節省戰士們的體力。”

基裡洛夫顯然認同了一團報上來的這個計劃,把手一揮:“好吧,既然一團已經進行了周密的部署,那就按照他們的計劃執行吧。”

傍晚時分,前面高地上的蓋達爾打來電話,向我報告:“師長,德軍的收屍隊在收斂完全部的屍體後,已經離開我們的陣地,返回他們的營地去了。”

“我讓安排的部隊,到達山腳下進行佈防了嗎?”

蓋達爾猶豫了片刻,遲疑地道:“報告師長,現在外面開始下大雨,如果讓戰士們這個時候去的話,他們就不得不冒雨作業。”

我沒有接他的這個茬,反問道:“蓋達爾中校,你是想讓你的戰士們沾了一身泥呢,還是想讓他們在敵人的炮火下,被炸得粉身碎骨呢?”

聽到我這麼,蓋達爾明白我所下達的命令,是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連忙表態:“明白了,我馬上派戰士們進入陣地。”

看到我放下電話,基裡洛夫抬頭問道:“外面下雨了?”見我頭表示肯定,他不禁為即將出發的一團指戰員而擔憂,“這麼大雨的話,奧貝斯坦政委他們的行動,不知道會不會受影響。”

“影響肯定會有的,”阿赫羅梅耶夫聽到基裡洛夫的擔憂,不以為然地道:“但是雨大的話,就會影響到敵人的哨兵和潛伏哨的視野,反而有利於奧貝斯坦政委他們行動。”

基裡洛夫聽完後。長嘆一聲:“唉!希望如此吧!”

我剛坐下想開口兩句。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我以為是哪個部下打來的電話。所以拿起電話後,懶洋洋地道:“喂,我是奧夏寧娜上校,您是哪裡?”

“我是崔可夫!”聽筒裡傳來了崔可夫那嚴厲的聲音。

我連忙從座位上蹦起來,挺直身體對著話筒恭恭敬敬地道:“您好,司令員同志,請問您有什麼指示?”

“你向我提起的計劃,我已經向方面軍司令員葉廖緬科將軍。和軍事委員赫魯曉夫同志彙報過了。”

聽到這個計劃已經上報給更高階別的指揮員,我的心跳驟然快了起來,我有些心虛地問道:“司令員同志,不知道方面軍司令部聽了這個計劃後,是什麼反應?”問完這句話,我心裡已經給出了答案,葉廖緬科肯定是把我臭罵一頓,我是在胡鬧,甚至還有可能威脅將我送上軍事法庭之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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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崔可夫的回答,卻遠在我的意料之外:“葉廖緬科和赫魯曉夫同志在經過研究後通知我。這件事情他們也無法作主,必須請示最高統帥部……”

聽到最高統帥部這個單詞時。假如不是沒有拿話筒的那只手扶著桌子,估計我已經被嚇得坐在地上了。饒是如此,我依舊覺得雙腿發軟頭皮發麻,我連忙深吸兩口氣,鼓足勇氣問崔可夫:“司令員,您覺得最高統帥部知道這件事情後,會做出什麼樣的決定?”

我鼓足勇氣完這兩句話後,忍不住把目光投向了坐在旁邊的基裡洛夫和阿赫羅梅耶夫的身上。聽到從我的嘴裡出最高統帥部以後,基裡洛夫面露驚訝,眼神似乎在:這個計劃居然上報到了最高統帥部。而阿赫羅梅耶夫則禁閉雙眼,嘴角在劇烈地抖動著,看來是我出的單詞嚇著他了。

“軍事委員赫魯曉夫同志,斯大林同志在聽了這個計劃後,什麼都沒有,直接結束通話了電話。當時他還以為最高統帥本人聽到這個訊息,是因為憤怒才結束通話的電話,所以沒敢再敢打回去。沒想到過了半個時,最高統帥本人主動打電話過來,那個計劃,他還要考慮考慮。”雖然崔可夫只隔了幾秒鐘,就回答了我的問題。但對我來,這幾秒鐘就如同幾個時那樣漫長。

由於太緊張,以至於崔可夫放下電話很久,我都還沒有發現。直到基裡洛夫把電話從我的手裡接過去時,我才聽到了從聽筒裡傳出的忙音。

我坐在桌位上,過了很久才緩過勁來,這才把崔可夫剛剛在電話裡的話,讓兩人複述了一遍,最後感慨地:“沒想到我的這個‘以水代兵’計劃,就連最高統帥本人也知道了。更沒想到的是,他在得知這個計劃,居然沒有發火。要知道一旦伏爾加河決堤,這座以他名字命名的城市就可能變成一片汪洋。”

“師長,您覺得最高統帥部批准這個計劃的可能大嗎?”阿赫羅梅耶夫問道。

我緩緩地搖搖頭,沒有底氣地回答:“我也不知道,因為到目前為止,別是我,就連崔可夫司令員,甚至方面軍司令部的葉廖緬科將軍,也不知道最高統帥本人最終會做出什麼樣的決定。”

基裡洛夫燃一支香菸,狠狠地吸了一口後道:“我估計,斯大林同志在決定是否實施這個計劃前,會找一批專家來進行反覆的驗證,確定這次破堤行動不會給城市造成什麼危害後,他才能下定最後的決心。”

一團的夜襲部隊在七左右,就趁著大雨出發了。為了方便聯絡,我還特意讓他們還攜帶著一部步話機,以便及時地瞭解他們的進展情況。

夜襲隊出發後,我在指揮部裡就再也坐不住了,背著手在屋裡來回地走動著。受我的影響,基裡洛夫和阿赫羅梅耶夫也表現得焦慮不安,一個在紙上不停寫寫畫畫,一個則在履行著自己參謀長的職務,在給各團打電話,統計一天的戰果的。

好不容易熬到八,我再也沉不住氣了,停住腳步對基裡洛夫道:“走吧,政委同志,我們到山坡上的觀察所去看看。如果運氣好的話,沒準能看到夜襲隊搞出的動靜來。”接著我又扭頭吩咐阿赫羅梅耶夫:“參謀長,師指揮部就交給你了,有什麼事情的話,你就根據情況酌情處理了。”

走出洞口,看到外面的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停了。我們兩人帶著幾名警衛營的戰士,沿著戰壕往山坡上走去。

由於下雨的緣故,戰壕裡有不少的積水,我的靴子踩上去,吱哇吱哇地響個不停。聽到自己走路發出這麼大的動靜,我不禁又為夜襲隊擔心起來,擔心他們在行動時腳步聲太大,會被敵人發現,導致行動的失敗。(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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