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出手去和他握了一握,善意地說道:“站長同志,你們這裡可是重要的崗位,可為什麼上級沒有給你們配備警衛部隊?要知道,如果剛才我們晚來一會兒的話,你們可就被德國人連鍋端了。”

聽到我這麼說,沙洛維耶夫老臉一紅,訕訕地說道:“中校同志,其實上級以前給我們配備了一個排的步兵,後來我和技術助理同志一商量,認為維修站位於我軍的後方,安全是可以得到保證的。與其讓一個排的戰士每天在這裡無所事事,倒不然把他們派到更重要的地方,就這樣,那一個排的步兵只待了兩天便被調走了。”

年輕的技術助理馬爾特諾維奇在和我握手的時候,也主動解釋說:“其實我們這個地方非常隱蔽,敵人一般是不會發現的。今天發生的戰鬥,純屬是個意外。”

我和兩人握過手後,隨口問了一句:“你們原來在斯大林格勒的哪個工廠?”

沒想到兩人聽完我的問題,相視一笑,站長自豪地回答我:“我們都是來自斯大林格勒的拖拉機廠。在戰前,全國有四分之一的拖拉機都是我們廠生產的。戰爭爆發後,我們的生產線已經轉產生產裝備我軍部隊的坦克了。”說到這裡,他還指著廢銅爛鐵中間那輛沒有履帶的t-34坦克對我說:“看見了嗎?那輛坦克也是我們廠出品的。”

看著那輛坦克旁邊站著的幾名工人,我不禁啞然失笑,接著調侃地對兩人說:“站長、技術助理同志。你們的工人射擊水平可不怎麼樣啊。我剛才在遠處的山坡上。看到這輛坦克在一刻不停地向敵人射擊。可好像沒有幾發炮彈擊中了目標。”

站長沙洛維耶夫再次羞得滿臉通紅,連忙向我辯解說:“中校同志,您有所不知,我們的工人沒有經過專門的射擊訓練,剛才在坦克裡射擊的,是兩名修理坦克發動機的修理工,他們能把炮彈從炮膛裡打出去,已經是非常了不起了。”

這時奧列格來到我的身邊。低聲報告說:“師長同志,已經審問過俘虜了,他們說是為了搜尋一輛昨晚襲擊過他們營地的坦克,跟著地上的履帶痕跡跟蹤到這裡來的。”

“坦克,什麼坦克?”奧列格的話讓我感到莫名其妙,難道敵人是為了找一輛我軍坦克的晦氣,才誤打誤撞地闖到了我軍的修理站嗎?

“德國人說是為了找一輛坦克嗎?”技術助理馬爾特諾維奇插嘴問了一句,在看到奧列格點頭表示確認時,他猛地一拍自己的大腿,驚叫道:“天啊。我總算明白敵人是怎麼找到這兒來的。”接著他衝著站在坦克旁邊的工人喊道:“廖恩卡,到這裡來一下。”

隨著他的喊聲。一名留著鬍子的工人從坦克旁來到了我們的面前。看到我們這幾個指揮員和他的領導站在一起,不禁顯得有些慌亂。看到他手足無措的樣子,馬爾熱諾維奇就氣不打一處來,上前衝著他的後腦勺扇了一巴掌,氣呼呼地說:“廖恩卡,把你昨晚經歷的事情,向各位指揮員說一遍。”

廖恩卡撓了撓後腦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著開始向我們講述昨晚發生的故事:“昨晚我騎著摩托車到雷諾克地區那邊巡視,大家都知道,昨天那裡發生過戰鬥,戰場上肯定會有被打壞的我軍坦克。我的運氣不錯,還真發現了一輛我軍的坦克。”說到這裡,他朝那輛t-34努了努嘴,“喏,就是那輛。”

“接著往下說,廖恩卡同志。”也許怕他把話題扯遠了,站長忍不住催了他一句。

“我把摩托車停在一旁,開啟頂艙蓋鑽了坦克,往四周一看,坦克車長躺在火炮旁,渾身是血,駕駛員也傷得不輕。我是修理坦克的,可不是衛生員,身上也沒有帶急救包,所以我只能讓他們暫時忍著,等我修好後把坦克開回來再送他們去衛生營。

我正在排除故障時,外面突然傳來了動靜。我朝外面一看,原來是德國人開來了一輛牽引車,用鋼纜拴在我們的坦克上往他們的陣地上拉。我當時就想教訓教訓這幫德國佬,可是炮塔卡住了,機槍子彈也打光了,坦克兵們的手榴彈也扔光了。

這個時候,我們該怎麼辦呢?是留在坦克裡,等被牽引車拖到德軍陣地後當俘虜,還是衝出去和敵人勇敢地搏鬥,用匕首幹掉他們?但我經過考慮,覺得這兩種辦法都不可取,我們要想辦法脫險,所以我懇求幾名坦克兵不要輕舉妄動,耐心地等待我把坦克修好。

我在修理坦克時,有一名傷勢較輕的坦克兵用手電筒為我照明。雖然我努力地保持著鎮定,但是握住扳手的手卻在不停地發抖。再加上我們的坦克被德國人的牽引車拖著走,在崎嶇不平的道路上顛簸得很厲害,修理起來就更加吃力了。

我當時心裡想,完蛋了,要是再修不好的話,我們可就真的會變成德國人的俘虜。於是我深吸一口氣,竭力地在心裡對自己說:廖恩卡,沒事的,這裡一個德國鬼子都沒有,外面是自己的人牽引車在拖這輛的坦克,你要修的不過是坦克上的幾個再普通不過的小毛病。這麼一想,我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沒過一會兒,坦克居然修好了。

原本傷勢不輕的駕駛員坐進了自己的位置,發動坦克,向敵人的牽引車猛衝上去,將它撞成了一堆廢鐵。接著他有衝進敵人的陣地,來回碾壓著,把敵人的戰壕全碾平了。看到這個場景時,我的心裡別提有多麼愉快了。”

“那坦克又怎麼變成這樣了?”我也學著修理工那樣對著坦克努努嘴,不解地問道:“看樣子,倒有點像你們在返回途中碾上地雷了。”

“這事我來解釋吧。”技術助理馬爾特諾維奇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中校同志。您也知道。人在長時間的緊張狀態下,難免會出現昏頭昏腦神經過敏的情況。當時看到這輛坦克向我們的修理站開來的時候,因為已經半夜了,執勤的工人沒看清來的是我們的坦克,就提著一捆手榴彈,衝上去把它炸燬了。

爆炸聲把我們從睡夢中驚醒,大家紛紛從工棚裡衝出來,趕到爆炸地點。檢視發生了什麼事情。等手電筒燈光的照耀下,我們才發現執勤的工友犯下了大錯,居然把自己的坦克當成德國人坦克炸燬了。

廖恩卡在清醒後,幫助幾名受傷的坦克兵從坦克裡爬了出來。坦克車長一面擦著臉上的血跡,一面惡狠狠地罵道:你們是不是發瘋了,連自己的人坦克都炸。既然你們把它炸壞了,那你們就負責把它修好吧。

我們在將傷員送走後,用拖拉機將這輛坦克拖進了修理站進行修理。沒想到,我們的修理工作剛進行到一半,突然出現的敵人就對我們發起了進攻。”說到這裡。他感激地看了我們一眼,接著說道:“幸好你們及時趕到了。否則修理站真的很危險。”

“敵人把我們的坦克拖回他們的陣地,有什麼企圖呢?”我第一次聽說敵人會把打壞的我軍坦克往他們的陣地拖,所以虛心向這些專業人士請教。

“很簡單,敵人是為了研究我們的坦克。”一說到這些專業技術方面的話題,馬爾特諾維奇立即變得口齒伶俐起來:“敵人把我軍打壞的坦克拖回去後,會仔細地將坦克進行分解,把它的每一個部件、每一個零件都研究得清清楚楚。他們會研究它的機械性能,研究它的材質、加工方法等等,他們想知道我們的坦克在工藝方面有什麼優點。”

“我們的坦克比他們更先進嗎?”我問了一個不算太外行的問題。

馬爾特諾維奇使勁地點點頭,回答說:“德國人的焊接技術,比我們大大落後,根本不能和我們的kb型和34型相比。還有他們坦克所使用的鋼鐵等級低,其中所含的合金也少得可憐。所以我們把打壞的敵人坦克拖回來後,不是進行修理,而是把它拆卸、回爐,把他們的鋼鐵和我們的鋼鐵放在同一個熔鐵爐裡熔鍊。”

我環顧四周,看著周圍那些殘缺不全的坦克和裝甲車殘骸,然後用手指著問馬爾特諾維奇:“技術助理同志,我看這些坦克的殘骸都沒有什麼修復的希望,只能送去回爐了嗎?”

馬爾特諾維奇使勁地點點頭,肯定地說道:“是的,中校同志,您所看到的坦克殘骸,差不多都是我軍的老式坦克。它們在被擊毀的時候,車身上的鋼板都成了碎片,外面的表皮可以像剝果殼似的剝落下來,而裡面的機件全融化了,燒結成一塊塊的。我們有時在坦克裡,還發現了屍體,這些都得由我們的工人負責清理,把屍體從坦克裡抬出來埋掉。

不過這些報廢的老式坦克,也並不是一無是處,據我所知,一些修理站為前沿部隊提供這些老式坦克,讓他們去衝擊敵人的陣地,用履帶將敵人的戰壕碾平。”

聽馬爾特諾維奇講了一大堆專業方面的問題,我終於把話題轉到了自己真正感興趣的方面:“在剛才的戰鬥裡,你們修理站的傷亡大嗎?”

“中校同志,您請跟我來吧。”站長沙洛維耶夫對我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帶著我往廢鐵堆中間走去。他邊走邊向我介紹說:“我們的工作場地,就是一個簡易工棚,是用鋼管搭起來,外面蒙了一層篷布。裡面擺著兩臺機床,因為我們大部分的零件要用車床加工。”

走到篷布被彈片撕得粉碎,只剩下光禿禿管件的工棚前,我看到外面的空地上擺在五具工人的屍體,他們的臉被其他的工友用衣服小心地蓋上了。對於見慣了生死的我來說,看到幾名犧牲的工人,不會引起我任何的情緒波動,反倒是沙洛維耶夫激動起來,他不停地用手抹掉奪眶而出的淚水,哽咽地說道:“這五名工人。都是我手下最能幹的車工。”

“他們是怎麼犧牲的?”這次問話的是跟在我身後的奧列格少校。

“敵人進攻時。我們正在用車床加工坦克履帶的軸銷。敵人炮彈不停地飛來。落在車床旁邊爆炸,一個車工倒下了,第二個接著幹,第三個車工在一旁隨時待命。就這樣,十幾個小小的履帶軸銷,就讓我們維修站付出了五名優秀車工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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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問他為什麼在炮擊時,不停止工作這樣的問題,因為在後世人看來完全不可思議的事情。在如今這個年代是多麼順理成章。在沉默片刻後,我又低聲地問:“還有其他人員傷亡嗎?”

“有的,”沙洛維耶夫接著說:“當敵人向我們的維修站直撲過來時,工人們丟下手裡的工具,抓起身邊的槍、手榴彈,奔到了外面的單兵掩體裡,用輕武器一起向敵人開火。要知道,我們一點戰鬥經驗都沒有,只是像幹活一樣,一心一意地和德國人打著。但狡猾的法西斯鬼子在衝上來以前。不停地用迫擊炮射擊,導致我們的傷亡很大。有二十幾個工人,就這樣英勇地犧牲了。”

“中校同志,請您給我到工棚裡來一趟,我有一樣東西要給您看。”技術助理馬爾特諾維奇向我發出了真誠的邀請。

我跟著他走進工棚,繞過那臺染滿了烈士鮮血的車床,來到了一個工作臺前。這個工作臺是由六根鋼管支撐著一塊巨大的鋼板,一看就是鉗工們用來加工小零件時用的。在兩米長一米寬一寸厚的鋼板四周,固定著七八個大小不一的虎鉗。其中一個虎鉗前,有個鉗工正在用銼刀銼夾在鉗口上的小零件。

馬爾特諾維奇向臺面上一指,對我說道:“中校同志,您請看。”

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在鐵板的表面,密密麻麻地佈滿了凹槽,看起來像是寫滿了人名。仔細一看,還真的是寫滿了人的名字,我仔細地數了一下,足足有47個名字。雖然我沒有伸手去摸,但根據鋼板上隱隱傳來的熱量,我知道這些名字刻寫的時間並不長,於是扭頭問馬爾特諾維奇:“技術助理同志,這些名字是怎麼刻到鋼板上去的?”

馬爾特諾維奇向後一指,說道:“就是用那個。”

我扭頭一看,頓時把我嚇了一跳,不遠處的一個手推小車上,居然並排擺放著一瓶氧氣和一瓶乙炔,要知道在天朝的安全條例裡,這兩樣東東的安全擺放距離是十米,而不是並排放在一起。幸好剛剛沒有被德國人的彈片擊中,否則的話,這個工棚有可能都被夷為平地了。

我偷偷地把身子往旁邊移了移,又接著問馬爾特諾維奇:“技術助理同志,你這鋼板上用氣焊槍刻寫的都是誰的名字啊?”

“還能是誰?”那名正在忙活的鉗工接過話題說道:“當然是我們維修站所有人的名字。不過還真別說,技術助理的氣焊手藝真不錯,他燒刻得很仔細,每個字母都燒得很清楚、很深,不過鋼板一點都沒被燒穿。”鉗工說到這裡,用手裡的銼刀敲打著一行字對我說:“指揮員同志,您看看,他還刻上了‘為蘇維埃祖國捐軀’,後面的日期寫的是明天。他堅信我們一定可以在這裡,和敵人戰鬥一天一夜。”

“中校同志,我認為技術助理同志做得對。”也許是怕我責怪馬爾特諾維奇,站長沙洛維耶夫不失時機地站出來為他說著好話,“要知道,他把我們的名字都刻在鋼板上,就算我們全犧牲了,也不至於默默無聞。這個證明是最可靠的,誰也無法抹去。就算將來內務部的調查人員走過來一看,他們也會恍然大悟,原來維修站的這些工人是為祖國捐軀,而不是被敵人俘虜或者失蹤了。”

“沙洛維耶夫同志、馬爾特諾維奇同志,你們維修站的工人都是好樣的。我會把這裡所發生的一切,向上級報告,請他們向這裡派出警衛部隊,確保你們維修站的安全。”

聽到我這麼說,不管是站長還是技術助理,兩人都沒有提出任何的異議,因為今天血淋淋的事實教育了他們,在這種工場重地,必要的警衛力量是不可缺少的。由於他們是隸屬於方面軍司令部的,我個人無權派部隊給他們擔任警戒,只能把這個情況向集團軍反映,並由他們上報,最後是否派兵的決定權還是掌握在方面軍司令員的手裡。

雖然維修站只剩下不到二十個人,但他們顯然對這個呆板而繁瑣的程式有所瞭解,在我說完這番話後,並沒有提出讓我留下部隊暫時幫他們警戒的請求。

本來我想直接轉身離開,但剛趕到的莫羅佐夫中尉卻在我的耳邊說的一句話:“師長同志,難道我們就這樣走了嗎?就這樣把我們的工人弟兄丟給隨時可能在出現的德國人嗎?”

聽到莫羅佐夫的這句話後,我改變了主意,暫時留了下來,讓自己的部下幫助這些維修站的工人加強防禦。

工人們的射擊水平是有目共睹的,讓他們和敵人對射,純屬浪費子彈,所以我沒有把繳獲的德軍武器留給他們。而是讓奧列格、普加喬夫、莫羅佐夫他們帶著各自的部下,把車上那些繳獲的地雷全搬下來,幫助工人們在維修站附近佈置雷區。

在三名指揮員的幫助下,戰士們把車上的地雷全搬下來,和工人們一起,在通往維修站的必經之路上,埋下了大量可以控制起爆的地雷。為了讓這些地雷爆炸起來的威力比炸彈還厲害,工人們在地雷的上面放上了螺絲、鐵釘還有坦克裝甲的碎片等等,反正這些廢銅爛鐵這裡多得很。

另外,戰士們還把外面的單兵掩體連在一起,將其變成了一條環繞維修站的戰壕。接著馬爾特諾維奇又親自動手,將幾塊裝甲鋼板用焊在了手推車上,這樣大家就可以躲在這些車後面,向著德國人開槍或者投手榴彈。

等忙完這一切,天色已經黑了下來。我謝絕了沙洛維耶夫的挽留,帶領戰士們返回停車的地方,準備趕往近衛師駐地,和謝傑里科夫少校所率領的部隊匯合。

在經過拖拽加農炮的卡車旁時,我停下腳步,把莫羅佐夫叫到身邊,用手拍了兩下炮管,交代他說:“中尉同志,你們連的幾門加農炮,你可要保護好了。它們在這幾次的戰鬥中,消滅了不少的德國鬼子,立下了大功。等將來戰爭結束了,沒準這幾門炮都能進我們的軍事博物館,成為讓後人瞻仰的功勳炮呢。”

聽到我這麼說,莫羅佐夫頓時兩眼放光,連忙大聲地回答說:“請師長放心,我一定會保管好這幾門大炮的,就算在戰鬥中被打壞,我也會找人把它們修好的。”

我們的車隊趕到近衛師的駐地時,別說謝傑里科夫、蓋達爾,就連在這裡的崔可夫也等著急了。崔可夫雖然比我們出發晚,但是他走的是另外一條路,又沒有遇到維修站這樣的事情,所以比我們先趕到近衛師的駐地。

看到我們姍姍來遲,崔可夫當著柳德尼科夫和季託夫的面,毫不留情地批評我:“奧夏寧娜同志,你給我解釋一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你用了足足六個小時,才從第29師的防區趕到近衛師的駐地?”

由於我們沒有通訊工具,所以和上級失聯六個小時,性質是非常惡劣的。沒準崔可夫的腦子裡,甚至都閃過了我已經帶部隊叛逃的念頭。此刻眼看崔可夫要發火,我不敢隱瞞,老老實實地把路上遇到敵人進攻維修站,我派兵消滅了敵人並幫助維修站的工人們加固了防禦工事的事情,口齒清楚地向崔可夫複述了一遍。

崔可夫聽完,只簡單地說了一句:“我知道了。”接著便催促我立刻率部隊返回獨立師的駐地。(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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