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白無故挨了老子兼天子一頓訓,眾皇子心情都不怎麼樣,走出皇宮時個個微沉著臉。

五皇子心情就更糟了。

他什麼都沒幹就要禁足三個月,還要罰去一年薪俸,更重要的是在父皇心中還落了個殘害手足的嫌疑,簡直是飛來橫禍。

這其中當屬鬱謹最淡定。

瞥見他從容的神色,五皇子氣不打一處來,大步靠近:“站住!”

鬱謹睨了五皇子一眼,彎唇笑笑:“兄友弟恭。”

五皇子一口氣當即憋在了胸口裡,咽下去不甘心,發作出來沒膽子。

才剛走出宮門他要是與老七打一架,父皇估計要扒了他的皮。

“你給我等著!”最終五皇子只能撂下一句狠話,拂袖而去。

鬱謹抬手壓了壓手臂上的傷口,傷口處纏著白帕,是姜似的帕子。

想到姜似的冷言冷語,鬱謹覺得傷口開始隱隱發疼。

“七弟。”一道溫和的聲音傳來。

面對旁人,鬱謹是無懈可擊的冷硬:“四哥有事?”

四皇子被噎個半死,緩了緩笑笑:“外頭不安全,去我那裡暫住吧。今日聽說你遇刺,我與你四嫂都很擔憂……”

鬱謹笑而不語。

他就聽聽對方怎麼瞎編下去。

四皇子輕咳一聲,拍了拍鬱謹肩膀:“走吧。”

鬱謹抬手撥開四皇子的手:“還是不了,我習慣獨住。”

對他來說,除了阿似別人都是外人而已,他沒有與外人同住的愛好。

眼看著鬱謹大步走遠,與四皇子交情尚可的八皇子湊過來,挑撥道:“四哥,你把人家當親兄弟,別人可不是這麼想呢。”

四皇子目光追逐著遠去的那道挺拔背影,笑了笑:“七弟從小住在宮外,自是與咱們不同,還望哥哥弟弟們多擔待了。”

“四哥可真是個好人。”八皇子撇了撇嘴。

四皇子沒再吭聲,心中卻冷笑。

是不是好人無所謂,反正說好話又不要錢,老七越不通人情越能顯出他的賢德來,而父皇最想看的不就是兄友弟恭的局面嗎?

鬱謹重新回到雀子衚衕的民宅,倒頭躺在床榻上,盯著帳頂一言不發。

龍旦悄悄探了探頭,頗有些擔心對冷影道:“主子是不是餘毒未清啊,瞧著有些不對勁。”

“嗯。”

龍旦翻了個白眼:“你可說句人話啊。”

找冷影這種八竿子打不出個屁來的人聊天,還不如找二牛聊。

“不知道,但確實不對勁。”冷影難得多說了幾個字。

“要不你去勸勸?”龍旦攛掇小夥伴。

冷影搖搖頭。

他只是話少,又不是傻,這個時候跑去勸不是往槍口上撞。

龍旦想了想,衝臥在牆角的二牛招手:“二牛,去看看主子怎麼樣了。哄著主子開心,回頭有醬牛肉吃。”

二牛鄙夷掃了龍旦一眼,鑽進屋子。

屋內靜悄悄的,二牛來到床榻旁,後腿一蹬跳了上去,在鬱謹身旁臥下來。

鬱謹轉眸盯著二牛看了一會兒,忽然笑了,一下下撫著它背上的毛嘆道:“將來……你可不能隨便往我床上跳了,知道麼?”

二牛偏頭看著主人:“汪!”

“快下去,掉一床的毛。”鬱謹冷著臉道。

二牛才不怕鬱謹的冷臉,張嘴咬住他衣袖往床下拽。

“二牛——”鬱謹拉長了聲音警告。

他現在委實沒什麼心情陪著二牛鬧騰。

二牛堅持不懈往下拽人。

鬱謹冷著臉起身,由著二牛把他拽到院子中。

已經快到晌午,院中合歡樹葉閃爍著白花花的光,藏在枝葉深處的知了一聲聲叫得惱人。

二牛飛快跑到一個角落裡刨起來,不一會兒刨出一物,叼著跑回來放到鬱謹手中。

那是一隻藤編小球,雖然因為埋在土中顯得破舊,做工卻很精緻。

鬱謹記起來,這是剛到京城時二牛看到幾個孩子踢藤球玩,差點幹出當街搶球的事來,於是他吩咐龍旦買了個藤球給它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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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牛喜歡把心愛之物挖坑藏起來,藤球顯然是其中之一。

鬱謹看著手中藤球,涼透的心暖了暖。

那個狠心的丫頭,再惹他傷心,他乾脆與二牛過好了。

二牛警惕看了主人一眼。

不知道主人又在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有這個工夫早點把女主人帶回來,它也能省點心。

二牛望向院門,比人類簡單了許多的頭腦中閃過某些可怕的場景。

姜似離開租來的宅子後並沒有回東平伯府,而是往城中一處山林去了。

今日是夏至,她等了許久的日子,她選在這一天離開永昌伯府亦與此有關。

夏至,陰氣至而陽氣始衰,這一天處於陰陽二氣微妙的平衡點,正是滋養某些奇特活物的好時機。

她要養一種蠱蟲,此蠱的母體寄生在一種叫“太平”的樹上,初生時伏在樹根,漸漸上移,直到夏至這一天移到樹梢頭最靠近日頭那裡。過了夏至日,若是無人收取像樹瘤一樣長在樹上的蠱蟲母體,母體便會爆裂而開,一切重新歸於塵土。

姜似可不想錯過這一日再等到明年。以後她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多一種蠱蟲在手,就多一份手段。

坐在高高的樹梢頭,姜似毫不遲疑把找到的蠱蟲母體拿到手裡。

這種蠱蟲有個好聽的名字,叫春歸,可以與幻螢一樣以特殊手段收於手內,以自身血肉滋養。

她前世養過幻螢,卻從沒養過此蠱。

想到此處,姜似自嘲笑笑。

當初她覺得用不上此蠱,又膈應它的能力,現在想想真是犯蠢。

這世上沒有無用的能力,只有無用的人。

此蠱寄生於主人手心處,不過銅錢大小,實則數目無法估測,它們可以如塵埃進入屍體之內,隨著主人心意控制屍體動作,不知內情的人看來會以為死者還魂或詐屍,所以得名“春歸”。

順利得到春歸蠱,姜似放下一樁心事,動作輕盈從樹上跳下來,腳落到實地,踩到厚厚的草地上沒有發出多大聲響。

她穩了穩身子,抬手理了理鬆散下來的長髮,而後動作一頓。

不遠處一名眉眼清俊的少年看著從天而降的少女,表情呆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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