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理解。
黑樹悠鬥第一次覺得自己的見識和經驗是如此淺薄, 以至於完全無法理解眼前的人類。
他到底怎麼想的, 擁有怎樣的人生, 過去發生了什麼事, 沒有這些資料的支援，他完全無法理解這個人的思維。
黑樹悠鬥在這一刻甚至情願對方在說謊，李唐做著一切的理由一定有更深層次的目的, 或許是對方找到了可以替換靈魂這種黑科技, 這樣他就可以奪舍病毒, 然後自己成神, 或者李唐憎恨人類, 想要用病毒毀滅人類？哦, 不他就一直在做這個。
悠鬥心裡猜測著雜七雜八的東西, 但是他知道李唐並沒有說謊。
因為從一見面起，從來到這裡開始, 黑樹悠鬥就悄咪咪的散發自己的子病毒了, 想的就是先發制人，面對自己的創造者也不慫, 萬一對方也是不喜歡製作解藥的主，萬一他中招了呢？
結果, 還真的感染成功了，這麼快的速度只說明了一個問題，李唐從潛意識裡根本就沒有反抗，他的精神是對自己敞開的，就像沒有設定密碼的保險櫃。
可是研究精神類病毒, 研究人員沒有應對方式他是不信的。
再者，從傳染成功起，黑樹悠鬥的共情能力，已經可以感知到從李唐身上傳來的情緒，也能輕易知道對方有沒有撒謊，是不是真心的。
不可能有完全不顧利益對你好的人，除非是父母。
病毒沒有父母，卻第一次感受到了類似的愛。
如此澎湃、炙熱，且毫不保留，像是早晨太陽光的溫度，這就是黑樹悠鬥從李唐身上感知到的情感。
所以他第一次感到了手足無措，無法理解也無法接受。
像是猜到了黑樹悠鬥沉默的理由，李唐溫柔地放開固定少年下巴的手，轉而抬起黑樹悠鬥的臉：“怎麼了，我不是讓你傳染了嗎，還不高興嗎。”
李唐的語氣像是在哄任性的小孩子，黑樹悠鬥默默挪開了他的手，淡淡的道：“只是無法理解。”
“那沒什麼奇怪的，畢竟人類就是如此不可理喻的生命，有熱愛自己的種族，能夠無私地奉獻出自己的一切的，也有我這樣，對病毒痴迷到無可救藥的。”李唐退後兩步，神經質地重複最後一句話語，肯定地點了點頭，“對，沒錯，我不喜歡人類，只喜歡病毒，不，應該說我深愛著病毒，愛到如果輪迴轉世的話想要變成病毒的地步，哪怕是最微小的病毒也完全可以接受的地步。”
“變/態。”黑樹悠鬥面無表情地道。
“沒錯，按照人類的標準我是個變/態，還是個瘋子。”李唐絲毫不在意別人對他的評價，如果在意的話他也沒辦法走到今天這一步了。
黑樹悠鬥已經放棄了揣測這個男人的思路，人類不是有一本書叫做天才在左，瘋子在右嗎，雖然沒有看過，但他認為李唐已經在右的道路上撒腿狂奔，完全沒有回頭的意思了。
以普通的思維模式是沒有辦法知道瘋子都在想什麼的，所以他很快放棄了。
重新看向下面被絕望病毒感染的宿體，黑樹悠鬥明知故問：“這個世界全部的生命都已經被絕望病毒感染了嗎？”
“絕望病毒？啊，你是說蠕蟲病毒2型，絕望病毒倒是個貼切的名字，畢竟這一半病毒只能引起人類負面的情緒。”李唐很快收斂了神經質一面，好似剛才的那個放出狂言的人根本不存在一樣，戴上眼鏡還是那個沉穩規矩的研究員。
話說眼鏡這種東西是有什麼封印性質嗎？
“當然了，只有用整整一個星球作為溫床，才能讓另一半病毒順利進化，匹配你現在的進度。”李唐理所當然地道。
好吧，或許在這個男人看來，其他人類跟他就不是一個物種。
為了病毒，這個人什麼都做得出來。
黑樹悠鬥覺得聽完剛才的話，自己現在無論面對什麼都不會太驚訝了，包括李唐這種‘開心嗎，這是爸爸特意給你包的紅包’的態度。
他還在思考，回想起十年後的自己給現在自己的資訊，斷掉的線索在此刻一點一點連上去了。
十年後的自己變成絕望病毒的原因，不會就是在這裡失敗了吧？
之前說過，病毒之間也有互相吞噬的可能，自己的另一半雖然沒有意識，但絕望病毒的特性和自己現在的特性是完全對立的。如果一不留神，可能現在進化出來的病症會被絕望病毒的完全取代，然後自己自然就會變成絕望病毒了。
仔細想想，這很有可能就是十年後自己變成絕望病毒的真相？
可是按照李唐的理論的話，自己能完全掌握正面、負面的情緒，應該能夠隨意變化病毒的特性才是，不然哪來的資本說是‘神’，以李唐的高傲也不會創造出殘缺的神不是？
這麼說，十年後的自己應該就是在這一步失敗的。
“有失敗的風險嗎？”黑樹悠鬥直接問了。
李唐想了想：“當然有，這是前無古人的實驗，創造一個神的種族，奪造物主的權柄，這註定是一項偉大的工程，沒有任何實驗資料可供參考，成功的機率連我也不敢確定，只是理論上是可行的。”
呵呵，你之前的豪言壯語都去哪了。
黑樹悠鬥覺得自己好像上當了，也是，畢竟李唐的身份是研究員，研究員的實驗成果可不就是在一例例失敗的案例中總結出來的嗎。
另外，他也算看出來了，李唐深愛的是‘病毒’，狂熱執著的是成功後的病毒，自己就算是特殊，也是特殊的小白鼠。
情況不太妙，前有十年後的自己的失敗案例，還是儘早撤退比較好。
黑樹悠鬥並不覺得自己拉出十年後自己的失敗案例擺在李唐面前就能令這個瘋狂的科學家改變主意，實驗總有失敗的，總要有人去做第一例，為後來的成功鋪墊，可誰願意去成為後來者的墊腳石，誰問過那些失敗的實驗品的意願？
黑樹悠鬥沒打算往出口跑，這個世界都被李唐傳染了，到哪都是人家的地盤，那還能好？只能默默在心裡呼叫面板，祈禱這破面板能給力點別不線上。
【悠鬥。】
‘面板，快開傳送，現在十萬火急。’
【……】
‘面板？’
【別急嘛，現在你能跑到哪裡去？】
“別急嘛，現在你能跑到哪裡去？”
一摸一樣的話語同時在黑樹悠鬥腦海裡以及面前響起，李唐站在少年面前，嘴唇張合，面帶微笑。
黑樹悠鬥瞳孔一縮：“你……”
看到黑樹悠鬥有些蒼白的臉色，李唐心疼的安慰道：“別緊張，爸爸只是忍不住想要參與你的成長程序，當然還有必須收集資料的意圖……但總體上來說，我還是因為關心你才……”
黑樹悠鬥根本沒聽進去他的話，因為此刻他正陷入震驚的狀態，思維極速運轉。
居然連瘟疫公司都被滲透了？
怎麼可能，如果對方能做到這個程度，那還有什麼逃亡的必要？除非……
心裡想到一個更可怕的可能性，黑樹悠鬥不由得屏住呼吸，努力尋找辦法拖延。
“對了，你說的話有一個漏洞，你口口聲聲說除了我以外的病毒都沒有獨立的意識，可是其他的舊病毒明明可以與我交流，還有我去執行的任務世界，也有病毒具有智慧。”
李唐聽到舊病毒的時候愣了下，嗤笑道：“那不是病毒的意識體，而是奈米機器人在裡面搭載的強人工智慧，嗯…用你的話來說就是面板，以前的面板的功能可不是輔助病毒傳染，而是方便人工控制病毒。”
強人工智慧？
那黑死哥他們……
“之所以沒人告訴你，只是因為需要塑造一個良好的成長環境罷了。”李唐在黑樹悠鬥警惕的目光中前進了一步，“啊，還有你說的任務世界，實際上都是在研發新病毒中的失敗實驗體，比如說代號猩猩的病毒並沒有辦法自己衍生出智慧，而是和一開始選定的宿主結合，所以智慧程度很低。”
黑樹悠鬥腦子裡閃過猩猩病毒話都說不清的摸樣，還有小動物般清澈的眼神。
“落在此世之惡上的病毒，也是結合了那個人造人的意識才擁有了智慧，這種程度充其量也只是不值一提的失敗品，被人類汙染的偽神罷了。”李唐失望地嘆息，從話語中不難知道他一直掌握著黑樹悠鬥的資訊，或許從一開始就透過面板‘看著’悠鬥。
甚至有可能…根本沒有和瘟疫公司決裂。
回想起來的話，他去到地球開始傳染，本來就是一場新病毒的實驗不是麼？
黑樹悠鬥臉色難看至極，閉上眼睛，從來到刀劍世界之前到現在，仔細一想的話，所有選定的世界也好，面板時機恰當的消失也好，全部都是陷阱。
李唐還在絮絮叨叨，已經從對黑樹悠鬥的關心到一路上發生了什麼事件的如數家珍，還安慰著黑樹悠鬥：
“我只是忍不住想要觀察我最傑出的作品是怎樣成長起來了，你看，就像人類的父母會不放心年幼的孩子一樣，我把你成長的點點滴滴都記錄下來了，這樣就可以反覆觀看，畢竟你是我最引以為豪的作品。”
“那我並不想成為你所謂的‘神’呢？”黑樹悠鬥嘲諷地勾起唇。
李唐的臉色變了，眼神裡透露出一絲猙獰，揭斯底裡：“我這是為你好，這是所有病毒必定跨越的難關，跨過去就是病毒的盛世，為什麼要拒絕我！？你難道不想更進一步進化嗎，進化可是病毒的本能！”
可話音一落，他自己都愣了一下，自言自語：“不過能夠剋制本能，或許才是智慧生物的象徵……”
“不、不對，你太小了，還不知道什麼對你好，還是需要大人來替你做決定。”
黑樹悠鬥看著他一下子癲狂一下子冷靜的表演，翻了個白眼，這人看起來真的瘋的不輕，事到如今還是先溜為妙。
他一邊注意著李唐的舉動，一邊小心地往奈落那邊移動，畢竟逃跑也要帶上他的。
然而，因為李唐吸引了黑樹悠鬥的注意力，他沒有看到，原本躺在地上的大白已經消失了。
悠鬥剛往後邁開一步，突然汗毛豎立，與此同時，一條毛茸茸的白色尾巴突然纏住少年的腰肢，緊接著殺生丸從黑樹悠鬥背後出現，用身體死死困住他。
“殺生丸！？”殺生丸比悠鬥高一個頭，黑樹悠鬥扭頭艱難往後看，只看到一雙空洞的猩紅眼眸，殺生丸的神智並沒有從潛意識裡回來，還在李唐的控制當中！
不殺之佛剛剛浮現，殺生丸已經迅速張開嘴咬住面前白皙的脖頸，直到見血，黑樹悠鬥疼得倒吸一口涼氣，明顯感到有病毒正在沿著血液粗暴的侵入體內，並且周圍所有的宿體身上的子病毒正在被快速回源到殺生丸體內。
在這一刻，黑樹悠鬥突然明白了殺生丸當初被灌下的藥丸是什麼，李唐不是病毒，但是他有其他的方法控制病毒的傳染，殺生丸就是對方選中的子病原體。
病毒互相吞噬的戰爭開始了。
黑樹悠鬥的意識逐漸模糊，隱約看到李唐慢慢走近，溫柔的撫摸自己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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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擔心，你一定會成功的，我們所有人都這麼相信。”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1-30 23:24:38~2020-02-01 00:41:0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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