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幻為名,你是龍族。”荒夜眼眸微微眯起,低聲道。

“你也知道龍族啊!”幻紫萱又驚又喜,有些手足無措,很快又變得有些茫然失措。

她和幻千行隱藏身份躲在蒼靈大陸,一直是以人族的身份自居,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認出了他們龍族的身份。不過一想就明白了,必然是剛剛自己報出名字被對方察覺了。

“那你又是誰?”幻紫萱問。一邊問著,一邊偏過身去收拾身旁的木盆,還有換下來的那些用來包紮的細布。

荒夜兩排牙齒緩緩咬合在一起,垂落的手又徐徐抬了起來。

“無名無姓的人。”他聲音裡帶著一抹不易察覺的寒意,抬起的手再次成爪,緩緩逼近幻紫萱的後頸。

幻紫萱背對他的方向,渾然不覺:“這樣啊,你身上這麼多傷,一定是被人追殺吧。我不會再問你名字了,你無名無姓的話,我叫你無名好了。”

荒夜的手又一次頓住了。

“為什麼救我?”荒夜開口。

“我見你渾身是血倒在叢林裡,附近的叢林有野獸出沒,我又不可能見死不救。”幻紫萱把東西都整理好,重新面向床邊。

荒夜雙手平放在床上,一動不動。

“你知道我被人追殺,為何還要救我?”荒夜又開口問。

幻紫萱抿了抿嘴唇,躊躇了一陣才再次小聲道:“追殺……其實,我們也是一樣。”

被人追殺,他和幻千行又何嘗不是。在天界被幻乙一追殺,然後一直逃亡到蒼靈大陸。

她生性本就淳樸,看見有人倒在叢林裡,沒怎麼猶豫就把人帶回來了。雖然後來幫這人清理那些可怖的傷口的時候,多少也猜到他可能跟人有仇怨,可又不可能再把他丟回叢林裡,所以就這麼一直把他照顧到今天。

“你餓了吧,你昏睡了這麼久,我都不知道喂你什麼好。”幻紫萱雙手壓了壓裙襬,來到旁邊的灶臺邊。一口鐵鍋架在灶臺上,下方堆上木材,把火給升了起來。

荒夜扭著頭,無聲的看著她的背影。龍族,放在天界那都是尊貴無比的存在,可這樣的人,卻在灶臺前忙得大汗淋漓。

他的一隻手無聲的舉起,手指指向幻紫萱的背心,力量一點點的在指尖匯聚。

幻紫萱也不知道從哪兒找來的食材,葷素不分,一股腦全部拋進鍋裡。

鍋裡面噼啪一陣響,滾滾濃煙冒出來,嚇得她往後一跳,清秀的臉都蒙上一層黑灰。

荒夜舉起的手在空中停頓了很久,上力量慢慢散去,無聲的收了回來。深深吐出一口濁氣,雙眼緩緩閉上。

昏昏沉沉間,肩膀被輕輕推了推。

荒夜重新睜開眼睛,意識朦朧的時候也不知過去了多久,只看見一個瓷碗已經遞到了跟前。

碗裡面有一股輕微的焦糊味,還有其它各種味道混雜在一起。

做飯的人明顯不善廚藝,或者說那純粹是隨心所欲的把所有東西一起燉煮一番,碗裡的東西,尋常人怕是連嘗都不會嘗一口。

“你現在還動不了,我喂你吧。”幻紫萱拿著一個木勺在碗裡輕輕攪動,舀了一勺。

“你不用如此,我不需要。”荒夜一點都不領情,雙眼已經再次閉上。

妖界的追兵不知道何時會來,他既然已經恢復意識了,自然是節省下每一絲的力氣用來恢復。

“那個……我知道自己做的不好……”幻紫萱腦袋低垂著,把碗放在

腿上,惆悵的十指交錯在一起,“那不然……你想吃什麼,我去城裡幫你買回來……”

荒夜長長的嘆息迴盪在破舊的小屋裡,只覺得心口好像有什麼東西裂開一條縫,眼皮抖動了幾次,最終還是無奈的睜開。

“碗放下,我自己能吃。”

他說得那麼不容置疑,幻紫萱乖乖的把碗放在他手上。

“那個人是怎麼回事?他身上的毒是哪兒來的?”荒夜問。

從醒來那一刻,他就感覺到對面躺著的那個男人身上毒氣環繞。

幻千行此刻身中之毒,連他都動容不已。那種劇毒別說用在普通龍族身上,就是用在龍皇身上,也夠龍皇受的。

荒夜自負有些見識,可這麼劇烈的毒性他還是頭一次見到。

如此劇烈的毒性居然會出現在這麼一個尋常男子身上,甚至這男子身中這樣的毒還能活著,讓人不敢相信。

“兄長他是被人所傷。”幻紫萱躊躇著說。

她知道這些事不該對外人提起,可對這個自己撿來的人,又提不起那麼多的戒心。

荒夜扭頭看著幻千行的方向,能看見幻千行周身隱隱約約環繞著一層黑霧。

那種毒的毒性的確劇烈,通常的人,恐怕跟他身處同一個屋子,就有沾染劇毒的可能。那些前來治病的醫師,毫無疑問就是因為和幻千行有了接觸,才會回頭就病倒。

荒夜目光掃過幻紫萱的嘴唇,幻紫萱的嘴唇略微有些發烏。她跟幻千行呆的是最久的,肯定也是在平時的相處中粘上了那種毒素。

修為低的人抵擋不了,荒夜倒是不懼。雖然和他們身處一個屋,他修為畢竟高深,還不至於連這種程度都承受不了。

“傷他的人,至少是主神以上的人。”荒夜平靜的說。

幻紫萱微微一驚,然後認真的點點頭:“你也知道天界的事啊。”

轉念一想,這個人連他們是龍族都猜得出來,知道主神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他活不了多久了。”荒夜又說。

看那男子明顯是中毒已久,能支撐到現在已經不容易,恐怕過不了多久就該命歸黃土。

倒不是荒夜危言聳聽,那男子氣息若有若無,明顯是到了極限了。其實要他來看,以那男子渾身毒素擴散到這種地步,早就應該死了才是,他活著才讓人覺得不解。

被這麼一說,幻紫萱頓時泫然欲泣起來。來到幻千行邊上,幫他蓋好被子。

自從幻千行中毒以來,已經好幾個月過去了。幻乙一的毒不光能侵蝕人的性命,還能侵蝕人的修為。

以前的幻千行是威風凜凜的天階強者,可現在,他身上一點修為都已經不剩。那麼虛弱的他,就跟一個普通人一樣。

幻千行遭受的這些苦痛,幻紫萱恨不得代為承受。

“憑你的能力救不了他。”荒夜毫不顧忌對方的感受,又說道。雖然話出無情,但說的也是事實。

幻紫萱一看就不懂醫術,甚至連生活都不能自理,更別說要除去這樣的頑毒。

毒早已攻入肺腑骨髓,別說是幻紫萱,就算是荒夜也不可能救得了他。這樣的情況等於是必死無疑,除非是大羅金仙下凡。

幻紫萱一直是呆呆的蹲坐在床邊,從那之後便一言不發。在荒夜昏昏沉沉之際,天色逐漸暗淡,月色高掛天邊。

而就在他意識朦朧之際,一道金光晃過他的眼角。

他目光輕輕偏轉,

只見對面的床前,幻紫萱抓著幻千行的雙手,兩人身上一道道金光瀰漫而出,那金光在兩人之間來來回回的迴圈轉動,仿若處於某種平衡之間。在幻紫萱頭頂之上,是兩根龍角,袖口之下,也能看見一層細密的龍鱗。

那金光彷彿有著極強的生機,窗沿上那些被金光照到的枝葉,此刻都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狂生長。

從屋頂的破洞望出去,只見天上兩條金龍的虛影盤繞在一起,龍吟聲陣陣。

“本源之力。”荒夜徐徐開口。

那聲音不大,可幻紫萱像是受驚的兔子一樣猛地回過頭,連忙鬆開幻千行,周圍那些金色的異象也隨之消失。

“你……你醒了。我沒想吵醒你的。”幻紫萱尷尬的捋了捋髮絲。

“龍的本源之力,你與龍皇是什麼關係?”

幻紫萱咬了咬嘴唇,閉嘴不答。

她身負和龍珠同樣的本源之力,這是她的秘密。知道這件事的只有她和幻千行以及龍皇,幻千行交代過她,唯獨這個秘密,是絕對不能對任何人提起的。

見她不答,荒夜也不強求:“動用本源之力,你的生機也在流失,他能活到現在,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吧,你在用你的命換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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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投進昏冥的月光,照亮幻紫萱煞白的臉,以及烏髮間夾雜的幾束白髮。

她轉手取出鐵剪,熟練的把白髮剪斷,扔進灶臺下的碳灰裡。抱著膝蓋蜷縮到床腳。

荒夜一語就道出了她動用那力量的真相。本源之力雖然能維持幻千行的命,可卻是以她的壽命為代價。

“附近的城池我都跑遍了,能請來的醫師也請遍了,可沒人能治得好兄長。靈器、丹藥、藥草,為了請他們來,我把所有東西都給他們了。”幻紫萱低沉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他能找的人都已經找遍了,沒有醫師願來,她便花出大價錢。身為龍皇之女,諸如七品靈器丹藥這樣的好東西帶了不少,可幾個月下來,她已經身無分文。

眼看那希望越來越渺茫,她一顆心也在絕望中越陷越深。

幻千行本來堅持不到今日的,是她一次次往幻千行體內輸送本源之力才維持住了他的性命。如果幻千行醒著,大概會臭罵她一頓。

“你就算拼了這條命也救不了他。”荒夜不喜不悲的說,“他已經無藥可救。”

黑暗裡,傳來幻紫萱輕輕的抽泣聲。

過了好一陣,她的聲音才再次響起:“我聽聞蒼靈大陸的某個地方,有兩人被尊稱為‘黑白神醫’,那兩人醫術縱然是死人也能救活,如果是他們,也許能救兄長。”

荒夜想笑,這種荒唐的傳聞她居然也信。世上若有誰有起死回生之力,這世上又哪來這麼多苦痛。況且幻千行之症,已經不是靠醫術能解決的了。

“你明日再去請醫師來。”荒夜說。

“可是……”

“你對他們說,你有八品丹藥一枚。無須他們治好人,只需他們來此,你便將丹藥相送。”荒夜緩緩合上雙眼,“你只要將人叫來,別的事你無須再管。”

幻紫萱聽得雲裡霧裡,別說八品丹藥了,她連去城裡買一些像樣的食物的錢都沒有了,八品丹藥這種東西,對現在的她來說,無異於一種奢望。

可都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她根本沒有別的選擇。這個撿回來的人不知道在打什麼主意,她如今唯有選擇相信他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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