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堂堂佐政王爺,戰場上令人聞風喪膽的戰神,怕鬼?”

付嬈安蹙眉嫌棄地看著洛承君,洛承君臉色不爽。若不是為了名正言順地留下付嬈安,貼身護她。洛承君斷不會不要了臉面,說自己膽小怕鬼。

猶豫片刻,洛承君咬牙點頭,承認了。

“對,本王怕鬼。大概是在那戰場上殺得人太多了,所以……”

“那你從前怎麼睡的?喬書律陪你?”

“胡言亂語!本王怎麼會叫喬書律陪!本王怕鬼也不是一直都怕的,偶爾而已。”

“您還真是貴人一身賤毛病!”

付嬈安嘴上抱怨著,可行動上還是很誠實地留了下來。洛承君看她不走了,暗中松下了一口氣。

“你不必擔心本王會佔你的便宜,你睡榻上,本王睡地上。”

洛承君主動提出分睡,付嬈安自然也樂意。她跳上床榻,扔給洛承君一床被子,一邊解著紗帳一邊嬉笑地看著洛承君。

“王爺入睡最好老實些,我這枕頭下面還藏著你當初送我的那把短刃,鋒利無比。”

“呵……你倒是盼著本王不老實,可惜,本王胃口不好,吃不下你這莽撞如男人一般的女子。”

“洛承君你!”

這兩人鬥嘴,付嬈安本就很少能贏。洛承君更是不給她繼續的機會,抱著被褥一口吹滅了蠟燭,自顧自地鋪地而睡。

付嬈安氣呼呼地看著夜色,放下紗帳,也睡去了。

夜逐漸深了,床榻上的付嬈安已經發出了輕微的鼾聲,洛承君卻始終睡不著。

他心中一直想不到一個萬全的法子,可以解決眼前的困局。

寧風霖此人,當真不能小瞧。他的厲害,可不只是空穴來風的傳說而已。

這寧風霖雖然一把年紀了,但照舊位居江湖武功榜單前三名,輕功上乘如同鬼魅,殺人如快刀斬亂麻一般乾脆利落。而且很有心計,當年巒國戰亂,若不是他,如今巒國殺手團也不會剩下近半的人數,怕是早就被團滅了。

若是寧風霖想要殺付嬈安,洛承君當真沒有把握,到底能不能護得住付嬈安。若不是如此心慌,他也不至於這般寸步不離地粘著付嬈安。

可要做到寸步不離,實在是太難。他總要去上朝的,若是皇上召見,他也總要去的。

“呼……”

洛承君越想腦袋越清醒,越是睡意全無。就在這個時候,熟睡在床榻上的付嬈安忽然動了動。

“絕地生花……盤蛇迴旋……”

付嬈安喃喃著夢話,說的都是舞槍的招式。洛承君不禁笑了笑,這笑意還沒落下,只見那付嬈安一個翻滾,竟然從那榻上滾落了下來,實實在在地壓在了洛承君的身上。

“呃啊……”

這付嬈安雖然不重,但畢竟有一股猛勁兒。洛承君只覺得自己晚膳吃下的東西,差點兒被她全擠壓了出來。

付嬈安落在洛承君身上,還是不老實,雙手模擬拿著長槍,左右揮舞著。這胳膊肘時不時地擊中洛承君的臉,洛承君強忍著怒氣,一把扼住她揮舞的雙臂,將她推了下去。

“你到底是真的還是裝的?本王怎麼覺得你是故意……”

洛承君低聲質問,卻在看見付嬈安的睡顏之後,欲言又止。她這幅樣子,不是裝出來的。

洛承君忍下了怒意,小心翼翼地將付嬈安抱起,放回到了床上。

一整個晚上,洛承君都未入眠。一大早便起身,準備去上朝。臨走前囑咐了府中的親兵,好好看護滿月樓。

“王爺,今日寅時前後,寧風霖已經到了洛安城,如今,在風雪月。”

洛承君入宮見到喬書律,喬書律便告知了他此事。洛承君神色一緊,心不由地緊張了起來。

風雪月,後臺。

寧風霖看著那盛放季白翁骨灰的錦盒,眉目緊蹙成一團。林雲庭坐在他的對面,神色凝重地看著他。

這寧風霖已經坐在那裡一個多時辰,一句話都不說。林雲庭心中忐忑,無法合理解釋這季白翁的死,他不想牽扯到付嬈安。

“殿下,就沒什麼與老夫說的嗎?”

到底,還是這寧風霖先開了口。林雲庭微愣,支吾著開口。

“白翁他……雖本就是抱著必死之心來的洛安城,但,他的死還是讓我……”

“季白翁去佐政王府行刺之前,已經送了一封飛鴿傳書去南水孤郡。此事殿下怕是不知吧?若是知道,就不用苦思冥想,要編造一個理由來欺騙老夫了。”

“啊?”

林雲庭徹底傻眼,他萬萬沒想到。這季白翁竟然還有這一手,怕是擔心自己行刺不成,還想要寧風霖幫他殺了付嬈安。

“寧老,您聽我說,此事不關那付嬈安的事,是我想要改變目前的狀況。本來這洛承君也不想與我合作,不如轉戰安國,統領了安國的兵力,然後……”

“紅顏禍水,怕是迷了殿下的心智。季白翁所言不錯,此女,必死!”

“寧老!”

林雲庭急了眼,怒叫一聲起身。他對上寧風霖凜冽的眉眼,氣勢瞬間弱了下來,努力想要保持心平氣和與寧風霖交涉。

“我們眼下,不也無路可走了嗎?寧老您也說了,四大兵團蟄伏十年之久,再不動一動,恐怕就要反了。”

“動,則是揭竿而起,殺昭帝,復巒國!殿下想要轉戰安國,可知道這四大兵團移動這般遠端,過程之中就可能招致殺身之禍。殿下以為,昭帝會眼睜睜看著我們吞下安國嗎?開戰,我們便會腹背受敵,前被安國攻擊,後被昭帝追殺,覆滅只在一瞬之間而已。”

寧風霖的分析一針見血,說的林雲庭啞口無言。可林雲庭又不甘心就此放棄拉攏付嬈安的機會,蹙眉癱坐在椅子上。

寧風霖見他這樣,不由地哀嘆一聲。

“其實就算殿下不召喚我來洛安,老夫也是要來一趟的。那日白翁一封飛鴿傳書,第一個看到的人,不是老夫。老夫正巧不在,那信被前來稟報軍情的北方邊桑城軍團的齊雄章看到。”

“齊雄章?”

林雲庭一臉疑惑,他對於這些人都不太熟悉。因為這些,都是寧風霖去接洽的,他,好似是一個擺設品,準備成事之後,隨時擺上那皇位,來稱帝用的。

“對,齊雄章。此人出了名的性格暴躁,急性易怒。看到季白翁的飛鴿傳書之後,只給老夫留下了一句話,便快馬回了邊桑城。殿下可知道,是什麼話?”

寧風霖陰著眼眸,冷冷地看著林雲庭。林雲庭原本準備的,自以為精心策劃,可以說服寧風霖的話,都被咽在了喉嚨之中。

“我不知。”

“齊雄章說,若一月之內,復巒還未行動。他便要帶著北方軍團,脫離管制。殿下可知道,一旦如此,我們將要面臨什麼嗎?”

林雲庭不語沉默,他瞭解的,實在是太少太少了。他越發感覺到,所有事情,根本不在他的掌控之中。他也沒資格,隨心所欲。

寧風霖看林雲庭不語,繼續說著。

“若是北方軍團動了異心,那緊接著,東方駐紮在蕭禾郡的於勝先,南方駐紮在慶元縣的葉長令,還有西面駐紮在慕臨關的祝興萊,都會一個一個的脫離殿下您!我們這些年好不容易聚集起來的巒國力量,分崩離析,徹底毀於一旦!如此,殿下也要堅持轉戰安國嗎?”

林雲庭垂頭喪氣地聽著寧風霖的話,嘴角揚起一絲苦笑來。他呵呵笑著,抬眼看向寧風霖。

“寧老你的意思是,這些人,本就可以隨時脫離對嗎?”

“老夫的意思是,原本四大兵團還可以耐著性子等殿下一些時候。如今殿下因為一個女人,而不顧巒國大業,讓他們傷了心。所以殿下只有一個月的時間,必須做出些什麼來,不然……巒國,就徹底亡了。到了那個時候,這些巒國舊人最想殺的人,便不是昭帝,而是殿下您了。”

“我?”

“沒錯,是殿下。殿下給了他們希望,又毀了他們的希望。他們無力殺昭帝,只能殺了殿下。”

林雲庭看著寧風霖,表情莫名的怪異。

他想起當初,他還是個十幾歲的孩子,什麼都不懂。巒國覆滅,他被莫名其妙地扶持在中心。寧風霖他們,不斷對他說,他要統領巒國舊人,要復巒,要為母后父皇報仇。

如此,他便放在了心上。可這麼些年,他什麼都沒做,只是聽話而已。可如今,他只是想要按照自己的想法動一動,卻莫名成了眾矢之的。竟然要被擋出扶持他在中心的那些人,當成洩憤的靶子。

“呵呵……寧老的意思是。若是復國失敗,就算昭帝不讓我死,我們的人,也不會讓我活著?”

寧風霖眉頭一蹙,他原本想要表達的重點並不是這個。可林雲庭聽得重點,卻是這個。

“我懂了……”

林雲庭看寧風霖沒否定,幽幽地說了一句。他起身,正了正自己的頭面,挽起水袖。

“按照你們的意思去做吧,需要我如何,我便如何就是。只是有一點,不許碰付嬈安。”

林雲庭目光決絕地看著寧風霖,寧風霖蹙眉,未開口。

“寧老自便吧,我還有戲。”

林雲庭挽著水袖轉身走出了後臺,風玄站在門口聽見了他們的對話,心疼地看著林雲庭,欲言又止。

他想要安慰,卻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林雲庭心事重重地上臺,卻看見,這風雪月茶座雅間,竟然一個人影都沒有。

“怎麼回事?今日的戲票不是售完了嗎?客人呢?”

林雲庭不悅地看向一旁的跑堂,跑堂趕忙上前解釋了起來。

“那戲票被一位公子全包了,昨晚就提前給了銀子。本來管賬先生還以為這公子是要請客,可沒想到,今日一個人都沒來。”

“公子?哪家的公子?”

“是我!”

林雲庭話音剛落,便瞧見從正門大搖大擺走進來一個人。竟然是洛承堯,林雲庭蹙眉,朝著一旁的跑堂說了一句。

“叫管賬先生把銀子都退給這位公子,今日風雪月休息。”

“啊?”

跑堂覺得可惜,可也不敢說些什麼。那洛承堯急眼了,疾步上前攔住了要下臺的林雲庭。

“表哥,你何必這樣冷漠對我?弟弟就是想給你捧個場而已,那點兒銀子不算什麼的。上次我親自來給你道歉,你冷漠對我,我如今又主動來了,你就不能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我一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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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雲庭實在是搞不明白這洛承堯為何忽然如此,他只當洛承堯是受了洛承君的威逼,虛情假意強迫來與自己道歉言和的。

“逍遙王不必如此,小人受不起。今日風雪月不開,還請王爺拿了銀子走人吧。”

林雲庭說著,毫不客氣地推開洛承堯要下臺。洛承堯眼看這招不行,忽然接著林雲庭推他的那股力道,故意向後踩空,從臺階上跌落了下去。

“啊!”

“承堯!”

林雲庭見洛承堯跌落,瞬間著急。他急急地下去檢視洛承堯,發現這洛承堯的頭被蹭破了皮,流出了血。

“表哥,你就算不原諒我,也不至於如此恨我吧?想我們小時候,你對我可是最好的了!”

洛承堯趁機委屈巴巴地看著林雲庭,林雲庭於心不忍,攙扶他起身。

“隨我去後面抹點兒藥。”

“謝謝表哥!”

洛承堯詭計得逞,開心不已。

那寧風霖和風玄站在暗處,看著這一幕。寧風霖識人多廣,一眼就看出這洛承堯粗淺的把戲。

“這小子忽然接近殿下,絕對目的不純。風玄你可要多多上心,叫這小子離殿下遠一些。若是做不到,老夫可就要動殺心了。”

“別啊,師傅。這洛承堯好歹是殿下的親表弟,殿下如今在世的親人不多了,您要是殺了他,殿下還不……”

風玄話沒說完,就遭了寧風霖一記冷眼。

“婦人之仁!殿下不成事,都是因為這些所謂親人拖累的!親人?你可見那佐政王和這逍遙王幫襯過殿下一次?這樣的親人,不要也無謂!”

“師傅,其實那佐政王爺對殿下,還是不錯的。”

“那點兒小恩小惠,便迷了你的眼,當真辜負了為師對你多年的教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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