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可的神色一天好似一天。

朝中的局勢也愈來愈劍拔弩張。秦王自從浙東大捷歸來,名望大漲,實力也遠不是之前的賢王能比。

而後宮之中,皇后讓渡了部分權力,麗妃協管後宮,隱隱有副後之勢。後宮裡低位嬪妃都以奉承麗妃為要事。

而皇上更是整日宿在長恩宮,不上朝已經成為常事。

長恩宮中,伺候麗妃的都已經換了一茬人,之前的還承恩過的碧羅和小太監傳喜都被麗妃以血腥手段當眾處理了,如今的宮女太監都是麗妃自己一個個挑揀出來,長恩宮說不上針插不進、水潑不進,但到底也是她的一方天地,不再是隨便誰都能放個人進來的地方了。

麗妃光著腳丫悄聲從內室出來。已經是深秋,宮殿雖然寬大,卻處處溫暖如春,波斯進貢的長毛軟毯在她蓮足之下伏倒又起來。

“娘娘怎麼不多睡會?”一旁名叫彩紗的正是新近頗受麗妃寵信的宮女,忙迎上去,又忙吩咐下面的宮女打水、拿帕子等。

“皇上剛剛睡下了,本宮也睡不著。”麗妃的宮衣半掩,無限的慵懶風情:“不如出來歇歇。”

一排宮女魚貫而入,走到麗妃面前雙膝跪地,高舉著手中的面盆、水壺、巾帕等物。彩紗上前將她袖子輕輕挽起,用帕子隔開衣物,她才慢慢將手伸進用玫瑰花汁液浸泡過的溫水中。

彩紗伺候她洗過臉,換過衣服,又將鐲子和戒指一個個套上去。麗妃細細端詳了一下,雖然面無表情,眉角之間卻流露出淡淡的得意神色。從西域的一個戰爭中遺留的孤女到今日後宮中巍巍赫赫的后妃,權力的滋味讓人不自覺的上癮。

彩紗輕輕走過來在耳邊道:“秦王過來請皇上安了,現在長恩宮外。”

麗妃眼波流轉,似笑非笑的說了聲:“王爺身份尊貴,怎好在宮外久候,快請到偏殿去。彩紗,你去吩咐一聲,別讓閒雜人等吵到王爺。”

“是!”

麗妃輕輕拈起裙襬站起身,吩咐道:“過會皇上醒了去偏殿找我。”

秦王朗然站在偏殿之中,身形挺立,瘦腰窄肩。臉上的一道傷痕讓他看上去有點難以琢磨。

麗妃在殿外看了半晌,唇角含笑的步入殿內。

“王爺今兒來的倒早。”

秦王微微欠身:“麗妃娘娘!”

“王爺何必與妾身客氣?”麗妃瞟了一眼秦王,語帶婉轉:“妾身今日可是王爺一手栽培的。”

“娘娘麗質無雙,在這後宮中獨受皇上寵愛,這是娘娘的福分,小王不敢居功。”

麗妃不著痕跡的靠近了一步:“王爺這般見外,本宮倒是有點傷心。”她咬了咬唇,將手中燻過鱷梨香的帕子輕輕擺了擺:“王爺當初要我靠近皇上,如今倒是對我不管不顧了麼?”

“娘娘如今錦衣玉食,在這後宮中呼風喚雨,難道不好麼?”

“花無百日紅,人無百日好。”麗妃幽幽嘆了口氣:“更何況深宮寂寞,誰人能知?原以為王爺是知冷知熱的心裡人,誰知道竟是我錯了。”

秦王的眼中閃過一道冷冷的光,嘴角淡淡上揚:“麗妃娘娘既然想長長久久的安享富貴,當然應該知道,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太子殿下的事情了,不知道娘娘這邊進展如何?”

麗妃眨了眨眼:“皇上現在是越來越憎惡太子了!昨兒個,王爺猜怎麼著?”麗妃的上半身貼過去,眼見秦王沒有像往常那般閃避,笑的更加燦爛了些:“皇上看到兵部的一道摺子可是大發雷霆了!”

秦王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可是史將軍遞上來的摺子?”

麗妃妙目流轉:“原來王爺也知道了!這史將軍也是固執的很!都是幾年前的案子了,聽說薛家上下都沒有活口了,還提這事幹什麼!”

看著秦王皺眉的面孔,麗妃不禁心旌搖曳,含笑道:“王爺想什麼呢?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時機,皇上最討厭的便是﹍﹍”麗妃輕輕拈起秦王的袖子,手指劃過上面繁複的花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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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不動聲色的抽出袖子,似笑非笑的看著麗妃。麗妃像是心裡的一根弦被眼前這人輕輕撥弄了一番,貝齒輕輕咬了咬,一雙眼睛也蒙上一層溼意,像似盛著一潭秋水。

“王爺,”麗妃的聲音像裹上了一層蜜糖,帶著一絲甜膩,又帶著一絲恨意:“妾身上個孩子沒了,幸得皇上垂憐,在這宮中還有立足之地,只是王爺,沒想過要補償點妾身麼?”

“此事不是已經過去了麼?”秦王挑了挑眉:“娘娘也應該走出悲痛,振作起來才是!母後最近潛心禮佛,娘娘掌管宮中事務,何等風光,何必過多糾結於往事?”

麗妃流產之後,趕上他在浙東的失蹤,皇上急火攻心也病倒了。等到他回來,瞭解前因後果之後,便勸了皇后暫避一段時間,皇后便以禮佛為名將宮中日常事務交給麗妃管理。麗妃也默契的不再提此事。

“皇上這兩年身體也大不如前了。”麗妃眼波流轉,似意有所指,拿帕子捂了捂嘴:“皇上想要再添個小皇子,但也有些力不從心。妾身想著,要是能再懷龍裔,對王爺也是大有裨益的,是不是?”

秦王鳳目中露出一絲嘲意:“那小王就祝娘娘早日得償所願。”

麗妃輕輕嬌呼一聲:“王爺是真不明白還是和妾身裝糊塗呢!如今想靠皇上,怕是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呢!王爺何不助妾身一臂之力呢?”

秦王不動聲色的退了一步,語含警告:“娘娘,後宮第一便是皇嗣,混亂血脈可不是鬧著玩的。”

麗妃哼了一聲:“這後宮之中的骯髒事情,王爺難道知道的比我少麼?何必和我一本正經義正辭嚴的說這些?”

“如今正是緊要關頭,娘娘還是想想怎麼應對才是。”

秦王輕輕笑了一下。麗妃看著他的臉,胸中剛剛的怨氣突然就煙消雲散,咬著唇道:“知道了。王爺過去吧,皇上怕是該醒了。”

秦王微微欠欠身,一撩袍子走了出去。麗妃看著他的身影,幽幽嘆了口氣。

人總是貪心的。一開始她心裡是明白的,她和秦王不過是兩相利用。她是宮女的位置一步步爬上來的,後宮是什麼所在,她心裡明白,也從來沒有恣意妄為過。

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呢?麗妃苦笑了一聲。託著腮想起那次。秋天的湖心盪漾,水草在湖邊波動,一些她不認識的水鳥在岸邊一隻腳棲落。中原的水總是這般溫柔,不像家鄉的水,清澈、透涼。

她的影子倒映在水中,衣帶飄飄,好像是從水中走出來。她走在秦王的前面,如鶴一般,將飛而未至。秦王有事情要和她商量,兩個人走近前面的松林。

她感覺到秦王的目光在她身上。皇上總說她腰肢柔軟,那一刻,她突然走的輕盈而端莊,不想那麼妖嬈。

她和他走進松林,秦王的靴子踩在落下的松針上沙沙作響。樹林靜謐。陽光透過密密的松針灑過來,光與影的結合令人目眩神迷。

她穿著一雙軟靴,沒有轉頭,卻能感覺到秦王的目光。突然,她下意識一聲輕叫,低頭一看,一隻松鼠躍過來,停在她腳邊。

松鼠歪著頭看著她,長長的鬆軟的尾巴掃了一下,像是並不害怕她。她屏住呼吸,輕輕蹲下身子,伸出手。

松鼠猶疑了片刻,伸了伸爪子,見她沒有動靜。或許她那刻的微笑沒有威脅,小松鼠居然壯了膽子往前走了兩步。她身上並未帶任何吃食,有些著急,突然她手上多了一塊松子糖。

松鼠的舌頭舔過她的手心,癢癢的。她蹲在地上抬起頭看了一眼秦王,他目光柔和的看著松鼠,嘴角一絲無意的笑容突然就刻在她心上。手心中放糖的那塊皮膚也突然就灼熱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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