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院子,呂新便追了上去:“大姑娘!”

薛可笑了笑:“今日呂大哥辛苦了!你將葉夫人帶來,然後去看看受傷的兄弟要不要緊。”

呂新本來想說那些人功夫高強,絕非烏合的山賊,但看薛可安排的頗為緊湊,他心中也記掛著受傷的兄弟,遂大聲應“是”,跑了過去。

葉夫人從馬車中出來時,雖然強自鎮定,仍然是面色蒼白。

內院裡幾個丫鬟在侍奉薛可洗臉,薛可朝葉夫人那邊揚了揚下巴,阿六明白,又吩咐幾個丫鬟伺候葉夫人也洗漱一番。

待換了身家常衣裳,薛可斜靠在塌上,捧起几案上沖泡好的香茗,深深吸口氣,方看了看葉氏。

“夫人想清楚沒有?”

葉氏搖搖頭:“我有幾個問題。”

“夫人請問。”薛可命人給葉氏上茶。自己慢慢用杯蓋撥著茶碗中的茶葉。這太原府並不產茶,喝的都是南方過來的茶葉,比起東宮,確實差了一等。

“恕我直言,你是太子什麼人?”

薛可攤了攤手,笑道:“夫人看不出來麼?”

“我聽說太子尚無太子妃。”

“不錯,我不過是太子的一個姬妾。”薛可坦然回答,又補充了一句:“無品無級。”

“那你去天涯山是太子授意麼?你說的出路,太子可承認麼?”

薛可笑了笑:“夫人,我不妨說實話,我去天涯山找夫人不過是我一時興起,並非太子授意。”看到葉氏臉色變了又變,薛可繼續輕描淡寫道:“因為江大人,在殿下眼裡,已經是必敗之地,必死之人了。”

“那你為什麼還要找我?”葉氏一臉的懷疑。

“我不過是為了在殿下面前爭取點功勞,換些寵愛罷了。”薛可放下茶杯:“江大人這些年搜刮民脂民膏,貪汙稅入,勾結後宮,這次更是糾集江湖人士,行刺殺之舉,夫人,你不覺得,你家老爺的動作有些瘋狂麼?”

葉氏不說話,面色衰敗。

“殿下既然來山西,自然不會放過這一切。至於殿下手裡的證據,我一個內院婦人就不清楚了,我只是聽說,這些年告江大人的狀子、參江大人的奏本可是數不勝數呢。”

薛可看著葉氏,好整以暇道:“江大人這些罪狀,可不是他一人和秦氏就能結案的。所以,如果夫人願意給自己三個子女留條活路,我願意在太子面前做個引薦人。”

葉氏的手輕微顫抖,顯是在下極大的決心,終於閉上眼睛,一行淚流了下來,剛要開口,薛可抬起手止住她:“夫人不著急,慢慢想,今晚回去睡一覺,再做決定。”

“我願意說。”

“好。”薛可盯著她,一字一句道:“不過我還是要提醒夫人,機會只有一次,如果夫人有半點虛言,殿下那邊未必有我這般的耐心。”

葉氏頹然點點頭。

薛可命人將葉氏帶到一個單獨的房間,又問太子那邊留下來的屬臣都有誰,聽說孫默在,薛可忙命人請他過來。

薛可第一次接觸孫默便是在西域使團來京時,孫默拿出了當年陷薛將軍於不義的那封信,之後在肅正堂也多次見到孫默,他是太子的心腹中人,薛可自然是放心的。

薛可將今日之事簡單說了一遍,又道:“既然此時葉夫人願意檢舉江大人,就有勞孫大人前去錄筆錄。”

孫默聽了薛可所言,不由又驚又喜:“唐娘子真是神來之筆!殿下這邊正愁沒有鐵證呢!葉氏必然有第一手的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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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可笑道:“大人過譽了,我這邊也是湊巧遇上。後續甄別、取證更加麻煩,大人還要多費心!”

孫默怔了一下,他和薛可接觸不多,只知道是太子極為寵愛的女人,又聽說很多事情蠻不講理的很,倒沒想到她說話謙遜有禮。

他偷偷看了一眼薛可,突然想起南宮有次喝醉酒的感嘆:“老孫,有種女人是不能接近的,就像這酒一樣,會上癮,再看其他女人就像白水一樣無味。”

太子剛到住處,便有薛可的侍衛一路彙報了今日之事。太子只聽得背冒冷汗,顧不上換衣服,直接去了薛可房間。

“今日到底怎麼了?”太子進屋便先打量了一番薛可,見她無恙才鬆口氣,握住她手問道。

“今日收穫頗豐。”薛可笑道:“本來只是去碰碰運氣,倒沒想到他們居然派了人跟著葉氏,我就猜想”

薛可話還沒說完,太子將她一把摟在懷裡:“我是問追殺的事。”

“哦!他們派了幾個不怎麼樣的刺客,被呂大哥他們趕走了。”薛可輕描淡寫說道。

太子鐵青著臉鬆開手,走出屋子,問道:“呂統領呢?讓他去書房等著。”

薛可趕出來,嘆口氣:“殿下,我都沒事了,天大的事,吃完飯再說吧。”

“你以為我還有心思吃飯?”太子頭都不回去了書房。

薛可看看阿六:“怎麼辦?回來說不定還要生氣,咱們先吃飯吧!”

阿六贊同地點點頭。

呂新正有一肚子話要說,見到太子,便原原本本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到最後,呂新還是忍不住道:“那根本就不是山賊,我看著都是江湖子弟,就憑著那具屍體,一定能查出來!”

太子聽得心驚膽戰,他稍微分析一下便知道當時的情況,耐著性子解釋道:“朝廷與江湖向來保持距離,你便是查出是哪個門派又如何?派兵去剿了他們?江湖幾大門派根基深厚,錯綜複雜,不如放手。”

太子頓了頓又道:“況且當時那種情況,很明顯周世元是守在那兒的,一旦爭執起來,難免他不會狗急跳牆。”

太子越想越覺得後怕。

呂新怔怔的看著太子:“周大人也敢有滅口之念?”

太子冷冷哼了一聲,又拍了拍呂新肩膀:“老八,多虧有你!”

呂新撓了撓頭,想了想還是如實說:“殿下,其實今天多虧了阿六。”然後將那個刺客衝到馬車前的事情又詳細講了一遍。

呂新口才不錯,將那人如何衝過去,使得什麼招式都比劃了一遍。看見太子的臉色越來越差,終於後知後覺地住了嘴。

太子在進薛可屋子前深深吸了口氣,一邊安慰自己,事情已經過去了,她也安然無恙。

進的屋去,只見桌上擺放著飯菜,薛可雙手託著腮坐在桌邊。

見到太子進來,薛可嘟著嘴:“總算回來了,我等你吃飯等的都餓了。”

“你還沒吃飯?”太子雖然口氣不好,到底有些心疼。

“我想等你一起吃飯。”薛可用兩根手指輕輕拉著太子的袖子,太子哼了一聲,坐在她身邊。

“我今日受了驚嚇,殿下,好容易現在有點胃口,我想喝湯了。”薛可水汪汪的看著太子,小心翼翼的說。

太子嘆口氣,認命地給她乘了一碗湯。

薛可用勺子在湯裡攪來攪去,阿六在一旁暗自猜測著她還能不能在吃完飯後再喝上一碗湯。

“怎麼又不喝了?”太子明知道此刻最好就是不理她,然後順利的批評她,卻還是忍不住問了句。

“我怕你罵我。”薛可咬咬唇:“想到這個,我都喝不下去了。”

太子忍了又忍,終於說了句:“我不罵你。你好好吃飯吧。”

薛可揚起一個燦爛的笑容,看得太子心中一動,此時想再板起臉又覺得好像錯過了時辰。

薛可看著太子吃完飯,吩咐人收了桌子。

“怎麼沒吃多少,是不是身上不舒服,要不要叫太醫過來請個脈?”

“不要不要。”薛可見房間沒人,走過去趴到太子背上,在他耳邊笑嘻嘻道:“我剛剛太餓了,在你回來前吃了一點點。”

太子一把轉身,將她橫著抱到自己腿上,“啪啪”打了兩下。

雖然未用力,薛可還是很氣憤的站起來,揉了揉自己屁股。

太子看她氣鼓鼓的,嘆了口氣,將她抱在腿上,問道:“你是何時知道有埋伏的?”

薛可扭轉過頭,不搭理他。

太子威脅道:“看來剛剛打的太少了。”說著便欲將她翻轉過來。

薛可猛扭頭,瞪著他。

半天,說了句:“剛進庵堂後院就知道了。”

太子心裡的火又“騰”地一聲冒起來,努力抑制了下才平靜問道:“那為什麼不馬上撤出去?”

薛可其實心裡有些小得意:“本來就是碰碰運氣,沒指望真有收穫,但是發現有埋伏的時候我就知道其中大有文章,葉氏肯定掌握了大量的證據,怎麼樣?我猜的沒錯吧?”

“我問你當時怎麼不撤?”太子努力維持面上的鎮定。

“撤?撤了他們帶走葉氏怎麼辦?你去哪裡找?滅口了怎麼辦?”

“所以你非要帶走葉氏,逼著他們對你動手?”

看薛可不說話,太子繼續教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懂不懂?”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你懂不懂?”薛可不甘示弱的回道。

太子太陽穴突突跳的厲害。

薛可終於從太子神情中嗅到一絲危險的氣息,想逃離他身上,卻被他箍的鐵緊。扭了兩下見掙不脫,當下咬著嘴唇,一臉無辜的看著太子:

“我哪裡知道他們會動手,嚇死了!殿下,你摸摸,我現在都還心跳的厲害!”

她想拉太子的手,卻拉不動,就貼上去,想讓太子聽聽。

太子心下明白,此時絕不能縱了眼前這個女人,應該讓她好好記住今天的教訓,卻終究只是說了句:“行了,糖糖,不許再扭來扭去。”

“哦!”薛可聽了立馬在他身上端坐好。

“從現在開始,沒查出內部的奸細之前,你不許一個人出門。”

薛可乖巧的點點頭:“我哪兒也不去,我天天在家等著殿下。”

好吧,無論她是不是真乖巧,太子得到她的保證,心裡稍稍安定了些。親了親她脖頸,緩緩吐了口氣。

沐浴過後,薛可披著一身浴衣出來。今日又是追殺又是奔波的,她徹徹底底洗個澡,覺得一身清爽,此時躺在院裡的涼床上,一旁的丫鬟用玫瑰燻爐在給她燻頭髮。

天色夜深,窗間月上,但見銀河耿耿,玉漏迢迢。薛可先還睜著眼看著滿天星辰,漸漸的眼皮越來越重。

剛淺淺睡著,卻聽見太子聲音:“糖糖,過會再睡,頭髮未乾,小心頭痛。”

薛可輕輕“嗯”了一身,翻轉過身子。感覺頭皮上傳來不輕不重的按壓,舒服的很,閉著眼迷迷糊糊道:“我沒睡呢,我就休息一會。”

太子心中好笑,知道她在耍賴皮,輕輕道:“孫默那邊有訊息了。”

薛可猛地睜開眼:“葉氏都說什麼了?”

只見太子坐在之前小丫頭的位置上,一隻手按摩著她頭部,一隻手在給她燻頭髮,太子緩緩道:“明天你自己問去。”

薛可仔細端詳了太子似笑非笑的臉,猜測他就是哄她,小臉皺了皺,“哼”了一聲。

薛可雖然再次閉眼,卻走了困,也睡不著了,有一搭沒一搭的問著:“你什麼時候過來的?”

“剛過來。”

薛可聞聞他袖子一股子薰香味道,知道他來了一會,一把坐起來,放下他手中燻爐道:“這個天氣,一會頭髮就幹了,別管了。”

太子見她頭髮也幹的差不多了,遂走到她跟前,在涼床上坐下來。

太子也剛剛沐浴完,身上一股清新的味道。薛可軟軟地趴在他身上,輕輕嗅著。

太子感覺到薛可鼻子在他肩背處蹭來蹭去,先前的怒氣早化作一灘水,想伸手抱她,薛可卻拍掉他的手:“不許碰我!”

“又怎麼了?”太子有些無奈。

“你今天兇我,還打我。”

“那不是”只是他的話尚未說完,便感覺一條丁香小舌輕輕舔咬著他的耳垂,瞬間他的身子一個激靈,剩下的話也被他吞進肚子,只是喘息,喉間逸出低沉的呻吟。

太子剛閉上眼,又感覺薛可停了下來,低啞著嗓子叫了一聲“糖糖”,半是疑惑半是乞求。

薛可在他耳邊笑嘻嘻地問:“快活麼?”

太子情不自禁的“嗯”了一聲。

“有多快活?有下午打我的時候快活麼?”

太子知道她還在記仇,只是眼下形勢比人強,遂乖覺地閉嘴不說話。

薛可想想下午的事情還是生氣,只是聲音越發甜膩:“下午哪只手動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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