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一番話說得有理有據,皇后一時倒也不好繼續施展,遂道:“本宮就是看你教管不好才想幫幫你的。你這個孩子就是因為內院沒有賢妻才會縱容出這麼個不知禮儀的賤婢,也會惹下這麼大的禍事。你但凡早聽本宮一句勸,早點迎娶太子妃,不也至於今日。”皇后半笑半不笑地說道。

“娘娘教訓的是。今後還請娘娘多多教導。”太子語氣謙卑,話中卻不漏半絲口風。

皇后見他神色,也明白他向來是軟硬不吃的性子,倒也習慣了,轉身面向薛可道:“唐氏,你沒有禮儀規矩本宮可以不計較,可是你好大的膽子,膽敢欺瞞於我!”

“妾身惶恐,不知娘娘所言為何?”薛可一臉安靜的回道。

“前年冬節的時候,本宮是見過你的,怎麼兩年不見,你倒是換了個人啊!誰指使你?又是誰給你的膽子犯下這種欺上之罪!”皇后聲音突然提高,厲聲問道。

薛可輕輕笑道:“娘娘剛在皇上面前可是什麼都沒說呢!不知道算不算欺上呢?”

皇后暗自咬了咬牙,半晌對容若笑道:“看到沒?這個賤婢還訛上我了。”

容若輕聲道:“娘娘息怒。”

皇后徑直走到薛可面前,盯著她道:“你當本宮不敢殺你麼?”

薛可看著皇后的臉一陣恍惚,前世便是這個一臉端莊而和善的女子下令把自己拖到內務府受刑,而原因不過是她的存在可能有一絲絲危及她兒子而已,可憐的是她上輩子還曾經寄希望於阿闕的母親能夠接受她。這一世皇后殺她的心怕是一刻也沒有動搖過吧。“娘娘母儀天下,有什麼人不敢殺呢?”薛可也訝異自己的語氣竟然隱藏不住內心的波瀾,她還以為自己可以呢。看來修為還是不夠啊,她在心中嘲笑自己。

“本宮留她一條賤命,她倒用來嘲諷本宮了!”皇后氣的臉上已經快維持不住日常的優雅了。皇后推開一旁的容若,直接一巴掌向薛可臉上揮去。

太子不敢阻攔,當下只是將薛可往他身邊一拉,皇后這一章便落了空,她用了全部氣力,此時不免身形有點不穩,容若忙一步上前扶住皇后,皇后深深呼出一口氣,仍然氣息有點不均勻。

“娘娘息怒!”容若一邊暗暗扶住皇后一邊道:“娘娘心存慈念,一是不必為著小人動怒傷神,二是何必為了老鼠傷了玉瓶,是不是?”容若一邊勸皇后一邊在言語極力貶損薛可。

薛可早已不將此類言語放在心上,恍然笑道:“原來如此。”

皇后心中更怒,看著太子冷笑道:“大家明人不說暗話,本宮確實是看在她伺候過秦王的份上才留她一條賤命的。”眼見太子的眼色一沉,皇后心知話語奏效,神色放緩對薛可道:“既然太子不嫌棄你,那你就好好伺候太子吧。只是要用心伺候才是,別讓太子又做出華嬪那檔子事情來!”見太子的手緊了又緊,皇后面上浮出一點笑意,繼續對薛可道:“你這張臉嘛,本宮瞧著也是平常,但長得像薛氏逆犯之女,確實有點邪性,不如本宮賜你一張新面孔吧!”

太子心中一怒,正要說話,卻覺得一隻稍微冰冷的手拉住他,只見薛可微不可見的搖搖頭。他心中何嘗不知今日此時實在不宜多生事端,遂定了一定,只見薛可輕聲道:“娘娘既然在陛下面前有心迴護妾身,此時又大費周章,豈不令陛下生疑?”

皇后頓了一頓,心中亦是躊躇了片刻,轉身看了看院子,只見冬日裡一片蕭條,只剩幾株光禿禿的樹枝丫和牆角處的殘雪。容若心下明了,上前勸道:“娘娘,今日還有諸多宮事等著娘娘令下呢!”

皇后心中嘆口氣,道:“今日唐氏屢次冒犯本宮,本欲申戒律彰宮規,但眼下事務繁多,本宮也計較不了這麼多,容若,你就在這裡掌嘴五十,小懲大誡吧!”

容若領命,上前一步。太子不作聲,亦上前一步。

皇后見此情景,怒氣又起來了,用手指撫著太陽穴道:“容若,隨我去御書房,本宮這就回稟陛下!”

“是!”容若應道。

薛可上前一步跪倒在地:“娘娘留步!娘娘奉陛下旨意而來,何必為些許微末之事勞煩陛下?掌嘴之事,妾身自行即可,省得姑姑費力。”

皇后聽她這番話,轉過身看向太子,冷笑道:“你這個侍妾倒也乖覺,本宮要去皇上那復旨了。太子,你說說吧?”

薛可輕聲道:“皇上天恩慈愛,雖然不讓殿下覲見,殿下也應該去御書房門外謝恩才是。”

太子手緊了又緊,神色變了又變,終於點頭道:“臣陪同娘娘去御書房。”

皇后唇角露出一絲嘲意,道:“容若,那你在此處好好監刑。掌嘴之後,讓她去清遠殿外跪倒午時,讓她好好反省反省。”

“奴婢領娘娘懿旨。”容若轉身對著跪著的薛可道:“唐氏,那你自己掌嘴吧!”

太子在皇后身後,咬著牙不去看薛可,只聽得一聲聲巴掌聲和容若的計數聲。

皇上已經不在御書房,皇后命內侍前去回覆了旨意,皇上傳回一句“知道了”便算了了此事。太子在御書房外磕了頭,又神色沉沉的趕回清遠殿。

午時前一刻正是宮人們換班的時候,三三兩兩路過的宮人看著跪著的薛可和一旁的容若姑姑,用眼神暗暗交流,隔出幾步後低聲竊竊私語。

太子眼見院裡的日晷走到午時,走出殿門,一把拉起跪著的薛可,薛可跪的久了,腿腳不免有些麻木,勉力支撐著站起來,扶著太子一步步針扎般走著。她今兒本是一頭珠翠,配著一張被打的腫脹的臉,看上去的確有些慘不忍睹。

太子摟住她,不作聲的往前走。薛可聽到兩旁的宮人議論聲,苦笑道:“今日給殿下丟臉了。”

太子一邊撐著她,從未覺得宮門如此之遠,半晌低低道了一句:“終有一日,我要讓你鳳冠霞帔走進這紫禁城,讓他們三跪九叩的拜迎你。”

薛可想笑,嘴角一動,卻扯到臉,疼得一嘶嘴,道:“那敢情好。”

興兒這幾天被隔離關押在另一處,此時也被放了出來,在宮門處候著,看到太子的身影,這幾日的委屈突然湧了上來,不由滾下淚珠來。他小跑著迎上去,太子扶著薛可越走越近,看到薛可面上的傷痕,心中一凜,再瞅瞅太子的眼色,硬生生把剩下的眼淚憋了回去,用袖口胡亂擦了擦臉,跑著過去扶住薛可另一側,道:“爺!唐娘子!咱們回東宮!”

南宮和東宮已經回來的一眾屬官都在東宮門口焦急不安的等待著,相互之間不說話,卻有用眼神相互安慰。路管家等人就沒有這麼斯文了,不斷地催促小廝往前再打探打探,直到太子的馬車慢慢出現在視線。大家心中的驚喜與緊張都到了頂點。路管家已經迎了上去。徐屬官眯著眼問道:“馬車上那是興管家麼?”南宮也不大確定:“看著像是!”

前方的小廝已經興奮的回稟:“是太子爺的馬車,興大爺在馬車上!”

眾人終於一塊石頭落了地,都笑逐顏開起來。

馬車在門前緩緩停下,路管家等人已經擁了上去,太子掀開車簾,看見大家神色,緩緩點點頭道:“諸位辛苦了。”

“殿下委屈了!”“臣等不辛苦!”眾人七嘴八舌道。

只聽到阿六的聲音在一片恭賀聲中有些格格不入:“娘子呢?”

南宮心也一沉,看向馬車。

太子下車,在眾人中分開一條路,走到阿六面前,道:“娘子在馬車裡,阿六,你上車,興兒,馬車直接到肅正堂,宣太醫。”

阿六心中一急,顧不上行禮,直接跳上馬車。馬車未做停留,從中門直接長驅駛入東宮。太子帶著眾人一路走過去。眾人見他臉色不好,南宮這段時間和薛可朝夕相處,心中著實擔心,倒是直接問道:“唐娘子沒事吧?”

太子咬咬牙道:“沒事,我們回去再議。”

眾人在路上七嘴八舌寒暄了一陣,進了肅正堂,下人上了茶,眾人端肅坐正,都靜了下來。

南宮和徐屬官先刪繁就簡將這段時間東宮內外的事情稟報了下。此次實在兇險,眾人都看向太子。

太子冷笑了兩聲:“宮裡的事情大家恐怕也猜得到,我在宴會上並未飲酒,當然更無那等無恥之事,華嬪她以命相抵,拼死誣陷,又撞死在皇上面前,孤倒想知道誰下了這麼大本來詆譭孤!”

“華嬪在深宮,能掌控和指使怕是只有皇后吧!”

“那倒也未必,華嬪這兩年扶搖直上,皇后可是一直想打壓的!”

“難道華嬪真是西域的奸細?聽說她父親原來是巴魯克魯茲部落的,那支可是當年在西徵軍那場戰役中被滅族的。”

眾人均將心中猜測及聽到的傳言說出來,大家又分析了一番。徐屬官拈拈鬍子道“”“此事探查細節固然不易,但想想誰能從中得益卻是一目瞭然!”

“徐大人所說有理!”眾人均點頭。

太子見一時也難有定論,心中也記掛著薛可的傷勢,擺手道:“此事慢慢再探查。這段時間諸位辛苦了,處理的也極為妥當,孤此次能脫險也全賴諸位相助。”

“殿下言重了,臣等分內之事。”眾人均站起來拱手道。

“此次好在有驚無險,南宮大人和唐娘子當屬頭功!”徐屬官又補了一句,眾人也紛紛點頭。

南宮躬身道:“臣子本分,不足為提。只是唐娘子她,是在宮中受了委屈吧?”

太子點點頭,沉聲道:“我進去看看。大家今日先散了吧。”

眾人這段時間對薛可也慢慢熟悉、敬佩起來,聽聞不由浮上擔心之色,南宮環顧一圈道:“殿下您先進去,臣等再稍過一會,聽聽太醫說法。”

太子知道他們心意,也不再堅持,三步並作兩步進入從後門穿過內室。

兩個太醫戰戰兢兢的在一旁,阿六正拿著藥膏往薛可臉上點塗,張嬤嬤一邊抓住薛可的手,一手用絲帕輕輕拭去她額頭的汗和眼角溢位的淚水。太子看向薛可的臉,只見她嘴中咬著一塊帕子,疼得滿頭的汗水加淚水,心中一疼,扯下她口中的帕子道:“疼就喊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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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六又蘸了點藥膏,薛可疼的倒吸一口氣,苦笑道:“我自小便嬌氣的很,其實也不大疼。”

太子端起她的臉,頭上的妝飾已經卸去,頭髮披散著,原本的一張俏臉半是血痕半是腫脹的,整個都變了形,眼睛腫的只剩一條線,張嬤嬤吸了吸鼻子:“太子爺!”眼淚便滾了下來。

太子輕輕拍了拍張嬤嬤的手,不忍心再看下去,轉身面向太醫,粗聲道:“要緊麼?”

“稟殿下,雖然看著嚇人,但都是皮外傷,殿下不必過憂,臣等盡力,儘量不留下傷疤。”

“用最好的藥!”

“是!”

太子握了握薛可的手,轉身出了內室。在門口深吸了幾口氣,回到正廳。見到眾人擔憂的神色,道:“並無大礙。”看到南宮明顯鬆口氣的神情,太子神情凜然:“我向來持身自重,對於陰謀宵小從來是不屑為之,但今日起,我決定不再防守躲閃,正面出擊,還請諸位相助!”

眾人又是驚又是喜,相互交流了一下眼神,齊聲道:“願誓死效忠!”

太子深吸一口氣道:“南宮,你之前掌握的皇后和秦王臣屬、手下、附庸的把柄都可以拿出來了,諸位明天開始仔細商議,務必要一擊得中,刀刀見血。”

“是!”眾人齊聲道。

在一片慷慨激昂聲中,一個稍顯遲疑的聲音道:“殿下,只是皇后那邊也有不少是殿下的母族,也要一視同仁麼?”

太子眯了眯眼:“這麼年,孤一直念著這一點血脈情分,任由他們騎牆觀望、兩頭得利,如今也是該他們表明立場的時候了。”

“是!”眾人也都明了太子的決心。夜晚的素正堂雖然清冷,大家卻由衷的覺得熱血沸騰。太子一向中正剛毅,屢次吃了暗虧,雖然心中明白,卻不肯同樣耍弄權謀,如今多年只守不攻的局勢終於慢慢轉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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