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可的手指無意識的敲打著几案。阿六不時的出去看看影五他們回來沒有。待得院子裡的歡笑聲都低了下去,張嬤嬤她們都各自安睡的時候,影五他們帶著訊息回來了。

“娘子,殿下下午出了東宮便進了宮,之後就未出宮!”

“殿下未上萬花樓!今日萬花樓上只有聖人帶著皇后和幾位王爺,之前在名單上的妃嬪都未上樓!聖人只是露了個面,之後的歌舞都未看就回宮了!”

“萬花樓的儀式倉促結束了,但是問侍衛、內監都不知道發生什麼事!”

薛可神色越發凝重:“這是出了什麼事呢?東宮外可有異樣?”

影衛幾人互相看了看,都搖了搖頭。

“那就好,影五,你去請南宮大人府上請他過來一趟,我在玲瓏閣等他。”

影五知道事情嚴重,立刻領命而去。

南宮氣喘吁吁的趕到玲瓏閣時,便見到一臉嚴肅的薛可。他在路上已經聽影五說了事情大概,不再寒暄,道:“姑娘,眼下如何打算?是不是要啟動宮裡眼線?”

薛可點頭道:“叫你來正是為了此事!今天事情必有蹊蹺,殿下但凡方便,一定會讓人傳出訊息的,所以”

“姑娘是擔心殿下此刻已經不自由了?”

“或者是事情已經緊急到顧不上傳訊息了,可是外在一切如常,皇上還去了萬花樓,能有什麼緊急事情呢?”

南宮也點頭:“姑娘說的是,我立即啟動宮裡內線。”

說著便出門找來張侍衛低聲了兩句。薛可眼觀口,口觀心的坐在椅上,靜靜思索。

南宮回來之後,越想神情也越沉重,忍不住在房間內走來走去。二人一靜一動,都在等待。

直到子夜,影衛那邊有了動靜。

“娘子!不好了!宮裡傳聞說是殿下,殿下今日酒後亂性,姦淫了華嬪,華嬪當場觸柱身亡,聖上氣的當場暈倒,太醫施針後才勉強起身,是被宮人抬上萬花樓的!”

“什麼?殿下呢?”

“聖上大怒,當場踹了殿下,說是還用硯臺砸破了殿下腦袋,殿下此時被關押在宮裡,說是等候處置。”

在場所有人都怔住了,不約而同的看向薛可。

薛可定了定,緩了緩神,張口道:“此事必有蹊蹺。殿下定是遭人算計了。”

南宮連忙點頭附和道:“不錯。殿下萬萬不會做出此事。”

薛可也心亂如麻,卻知道此時最是慌亂不得,深吸了幾口氣道:“南宮,此時皇上尚在震怒當中,雖然扣押了殿下,但是對東宮尚無動作,但太子明日若還不回來,東宮怕是也會封的。”

南宮喃喃道:“太子被押,何等重大?姑娘,到時就算聖上要遮掩,怕是也要給個交代的。但是今日聖上仍然堅持撐著去了萬花樓,聖意應該是不想把此事鬧大,畢竟也是宮廷醜聞。”

“南宮,你去召集東宮的屬官立刻去書齋,大家在早朝前商量個對策出來。”

南宮顧不上其他,立刻起身出門吩咐。

一炷香的功夫,東宮的屬臣陸陸續續都到了肅正堂。大家都是上元節飲酒作樂之後,此時剛剛在睡夢中,不免都有些懵,相互迷茫的拱手行禮。

薛可早已準備了釅茶,請大家落座後,並無閒話:“大家都是東宮最信得過的人,我這裡不再開門見山的直接說了,太子今日在宮裡落了圈套,被皇上扣押起來了。”

大家都怔住了,傳來了幾聲茶杯失落的聲音。

“事情緊急,南宮,你長話短說。”

南宮簡要將事情說了遍。

“唐姑娘,這事有蹊蹺啊!”徐屬官在東宮資歷最長,也是太子平素最信得過的人,便先開口開啟死寂般的沉默。

薛可點頭道:“徐大人所言極是,但是事關宮廷內帷,一時之間,我們無法查清事實真相。”

屬官們也紛紛點頭。宮廷之中何等複雜詭譎,又是隱秘之事,便是廠衛怕也不可能剝絲抽繭還原真相。而東宮在宮中的幾個眼線,能在此時透露點訊息出來已是千難萬難。

“此事關係重大,又是一團渾水,當下最重要的是想個應急之策。”南宮在一旁提醒道:“明日早朝殿下若不上朝,即使聖上有意不提,也會有疑問的。”

“扣押太子,對東宮也會封鎖的。”

“屆時東宮的人出不去,外面的訊息進不來,我們就被困住了。”

“是啊,東宮如果變成一座孤島,不能給宮裡的殿下以支援,殿下可就更麻煩了。”

薛可凝神聽著各屬官的議論,待得大家聲音稍微小點,開口道:“臨時臨急,我們手上資訊太少,貿然決策怕是太魯莽,當下最重要的就是各位所說,保持東宮訊息的通暢,能夠在外圍支援殿下。所以我想,不如請各位屬官今夜立馬離開東宮,尋個去處住下。”

各位屬官紛紛道:“姑娘,我們此時怎能離開?”

“我們當然要與東宮共進退!”

南宮擺擺手:“姑娘恐怕不是這個意思,大家稍安勿躁。”

薛可點頭道:“我當然知道各位的忠心和決心,也絕非讓大家另尋他路,各位都是東宮的棟樑,我豈能如此無知?只是剛剛影衛報此時東宮外圍尚無廠衛、錦衣衛的人,但是正如大家剛剛所言,明日一早怕就不是這個情形了。我與南宮大人在東宮裡,東宮一應訊息全部改為內線傳遞,各位出去,和東宮相互馳援。更重要的是,如果需要聯絡朝臣或者皇親為太子求情、爭辯,各位也能上門聯絡。”

屬官們思索一番,也都覺得有道理。又擔憂道:“那姑娘和南宮大人?”

“南宮大人一向負責情報,他必須在這指揮、彙總訊息;我本就是東宮女眷,此時出門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我和南宮大人相互也能有個商量。各位經常和殿下在外交際,聯絡外臣也方便。”

南宮也點頭道:“眼下殿下有難,事情緊急,各位不必再拘泥,事不宜遲,還請各位趕緊收拾,出宮之後,各位分散而居,但需要有一個聚集之處,每日將外面的情報遞進來。過會,我便將宮裡每日傳遞訊息的人和暗號交給指定二人。”

眼見天邊已有一絲亮色,各位也不再多言,立刻推出二人來,其餘人各自回去交待、收拾。

天色將明。南宮一臉疲憊的回來,點頭道:“都交待清楚了,就等早朝後的訊息了。”

薛可此時才覺得緊張起來,手也不自覺的有點抖。南宮瞥了一眼,道:“姑娘一夜未眠,身子可還受的了?”

薛可搖頭:“我沒事,就是有點冷。”

南宮連忙大聲喊道:“阿六,在麼?去吩咐多拿兩個炭盆過來!”又道:“都是下官疏忽了,殿下怕熱,這肅正堂一向都不生炭火的,今兒又是夜裡,姑娘自然有點受不了。”

“沒事,剛剛也沒覺得,這會大家散了,到反映過來了。大人也累了吧,不如去偏殿休息片刻。”

南宮雖然知道此時誰也睡不著,但想著再議論下去也是徒增焦慮,便道:“那下官去隔壁坐會,姑娘有事就吩咐我,姑娘也到內室補一覺才好。這事情怕是一時半會不能有結果的。”

薛可點點頭,知他所述屬實。阿六帶著兩個內監搬來兩個炭盆,房間頓時暖和了點。南宮見佈置妥當,便去了隔壁。薛可帶著阿六進了內室,太子日常都是在這裡歇息,他一向軍伍作風,自律甚嚴,房間也佈置的頗為清冷,床頭案几除了幾本書,並無任何華麗裝飾之物。

薛可讓宮人將炭盆挪得再近些,和衣臥在床上,閉上眼睛思索著這一天發生的事情,不過短短幾個時辰,竟像是變了天似的。太子怎麼會姦淫華嬪?莫說她信得過太子的心性,便是此時太子對她也正是情濃之時,她倒是相信此時的太子絕不會沾染其他女子,那麼華嬪又為何以自己的性命來誣陷太子?當場觸柱而亡是何等慘烈!既然是宮中的事情,薛可自然而然的想到莫不是皇后的手腳?可是聽說皇后一向對華嬪頗有微詞,皇后雖然素有賢名,對後宮嬪妃寬容大度,但是聽說華嬪年輕氣盛,又仗著陛下恩寵,雖說沒有大的冒犯,到底位份提的過快,皇后很是勸阻了幾次。難道皇后拿住了華嬪的什麼把柄,讓華嬪不得不這樣做?或者華嬪和太子有什麼過節?薛可越想越覺得腦中一團亂麻。

阿六聽到房間裡動靜,知道薛可沒睡著,乾脆走進去,直接道:“娘子,影衛剛剛傳來訊息,東宮外面已經佈置了廠衛的人了,但是都在暗處。”

薛可點頭:“果然皇上要在早朝前控制一切,看來這事不準備遮掩過去,殿下這幾日是回不來了。阿六,打點水來,我洗把臉去找南宮大人。”

阿六伺候薛可妥當後,薛可便請來南宮,道:“大人聽說了東宮外廠衛的事情吧?果然如大人所料,現在東宮是外松內緊,昨夜倒是沒有白費心思。”

“姑娘昨夜處事緊急,好歹沒有太被動。”

“大人可知華嬪的背景?”

南宮思索了一番:“華嬪本是西域進獻的女子,不知怎麼就入了聖上的眼,這一年多來是青雲直上,細細說起來,聖上多年沒有如此恩寵一個女子了。眼下正好無事,不如下官陪姑娘去玲瓏閣,再細細檢視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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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也好,眼下只有你我二人議事,眼下這情形怕是玲瓏閣其他人也不能過來了,不如我們就在玲瓏閣來的方便。”

南宮也點頭。二人到了玲瓏閣,南宮搬出宮裡那一欄的資料,二個人細細翻著,看看能不能找出蛛絲馬跡。奈何大海撈針一般,薛可和南宮看的頭暈眼花,也沒有什麼頭緒。

眼看東邊日頭已經慢慢升起,兩個人也沒有心思繼續看了,等著下朝的訊息。果如二人所料,東宮的屬官已經無法進來了。直到快午飯時分,送水的漢子還將訊息傳了進來。

“太子殿下沒有參加早朝,聖上也沒特意說明。早朝看上去一切正常。”

“有無朝臣提起太子?”

“有!程相爺問了一句,說昨日萬花樓上沒看見太子。聖上輕描淡寫的帶過去,說是有件事情交給太子去辦了,程相爺就沒問了。”

“好!你這兩日多多關注街頭巷尾有無相關傳言,及時來報。”

那漢子退下後,薛可狐疑的看著南宮:“程相爺是知道還是不知道?”

“下官也拿不準,不過自從楊首相倒臺後,程相爺在內閣中的地位隱隱已是首相,昨夜殿下不在萬花樓,今日沒有上朝,其中的蹊蹺程相爺想必是有所察覺的。但他既然敢問,也就是逼聖上給個態度。”

“這麼說來,程相爺倒是相幫殿下的。”

“眼下雖不明朗,但在此刻敢問一句,便是為殿下正名。不說其他人,秦王和那幫走得近的臣子想必是清楚昨夜的事情,你看看他們巴不得此事沒有發生,然後任各種謠言飛舞,就算殿下日後出來,名聲也毀了大半。”

薛可點頭:“相爺這份恩情東宮記下了。”

南宮嘆口氣:“殿下就吃虧在後宮沒有一位娘娘相幫,要不然也不至於在內廷之中一抹黑了。”

“既然內廷的路走不通,咱們就從外圍來吧。此時此刻,既然沒辦法還原真相,咱們就另闢蹊徑,編個另外的故事吧。”

南宮拍手道:“妙!咱們不需要證明太子是清白的,只需要給出另外一個解釋就行。”

“那就要從華嬪身上入手。華嬪最大的問題就是她的出身,她最大的動機是什麼呢?”

“報仇?另有私情?被皇后拿住了把柄?”

“私情也罷,把柄也罷,可能性再大,可是都是隱私,一時半會查不清的,只好從復仇說起吧。華嬪是西域的,太子曾經出征西域,從這兒做文章倒是容易的很,南宮,你覺得呢?”

南宮想了想:“不是不行,可是畢竟差的太遠,西域部落眾多,不知道她所在的部落和太子當年有無關係,她一個弱女子,為何又要以太子為矛頭呢!”

“模模糊糊才好做文章!事關邊疆,便是皇上也要思慮再三,只要有思慮的餘地就行,以皇上多疑的性格,再推以民情,我就不信皇上能為後宮一個來歷不明的異族女子就廢掉一個征戰有功的東宮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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