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可慣常到玲瓏閣要換上軟鞋的,阿六到廊下將薛可的絳紅羊皮小靴拿過來,太子蹲下身子給她換鞋,薛可俏聲埋怨道:“好不容易將這鞋穿暖和,又要換!”

“不想換?這路上還有些積雪,怕這軟鞋禁不住。”太子突然抬頭看她,喜上眉梢道:“我背你!”

薛可連忙搖頭:“不要不要,讓人笑話!”

太子的執拗勁卻上來了:“怕什麼?誰敢笑話?我就要背!”說著就背對著薛可,回頭道:“快點上來!”

阿六在一旁捂著嘴笑。薛可趴到他背上,輕輕拍了一下:“哪來的牛脾氣!”

太子才不管,一把背起她,專門撿下人多的路走。一路上多少丫頭宮人驚得忘了行禮。難為太子還保持著一臉嚴肅。

走到一半時,太子突然停下來。薛可戲謔道:“怎麼了?背不動,嫌沉了,剛剛你非要背,現在想要我下來可萬萬不能!”

“可兒”太子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我是不是還沒告訴你,我真的好快活!”

薛可聽得心裡一蕩,輕輕伏在他背上,道:“我知道,我也是。”

太子吸了吸鼻子,突然跑了起來,薛可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尖叫了一聲。

待到了抱朴院,放下薛可,好歹走了兩炷香的時候,太子的鼻尖上也冒著一層細細的汗珠。薛可笑道:“看這一頭汗,要不先去洗個澡吧!”

一旁的興兒湊趣道:“娘子說的是!爺還是得注意點,別冷風吹了熱汗,這時候泡個澡才清爽呢!娘子不知道,爺在小湯山那邊有個莊子,裡面有湯泉,爺一直想帶娘子過去呢!”

“興兒!你提醒了爺!去備車,我帶娘子過去!”

“今天?現在?”薛可被太子這說一出是一出的架勢嚇了一跳,今兒太子已經夠出格了!“這時趕過去都快晚上了,明天還要趕回來,折騰什麼?”

“怎麼晚了,今兒天這麼好,一兩個時辰就到了,明兒上元節,白日無事,晚上趕到萬花樓就行了。正好過去!興兒,快去!”

興兒看看薛可,脆生生的應了一聲。

薛可無可奈何的看著太子:“那阿六趕緊去準備準備!”

“不用準備,那邊都是齊全的!阿六,帶上兩件厚衣裳就行了,那邊靠山裡,晚上怕是比這兒冷點。”

別人尚可,張嬤嬤卻是忙乎著,不到半柱香的時辰,倒收拾了兩箱子出來,又一一交待阿六,哪件衣服配哪件釵環,阿六只是應著,估計也沒往心裡去,反正她也根本分不清,但是又沒膽子辯駁張嬤嬤。

馬車佈置的寬敞又暖和,太子橫抱著薛可,將她頭枕到自己腿上,摩挲著她頭髮道:“是不是累了?先睡會。”

薛可剛開始還頗有興趣的看看車外,過了一會也確實有些疲累,便躺了下來,剛要睡著,太子的手卻摩挲來摩挲去,不由打掉他的手:“能不能老實點!”

太子歉意的笑了笑:“我就是忍不住!你睡你的。”

“你這樣人家怎麼睡?”太子聽她話語中不自覺的嬌嗲氣,心中更加心癢難耐,一把抱起她坐在自己腿上:“反正也睡不著。”又按了按她,薛可頓時明白了他的變化,沒好氣的壓低聲音道:“你害不害臊?外面都是人!”

太子摟著他,一雙手不老實的伸入衣裳內,感到從手心傳來的一陣陣銷魂,貼著她耳朵邊道:“都是人才好呢!真的,可兒,我以前讀到高瑋的時候,覺得世上怎麼有這麼荒唐的皇帝,當著臣子的面,不知道怎麼,這兩天我突然能理解了。可兒,你這麼好,我有時真希望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這麼好!”

薛可驚訝的看著他,馮小憐的荒唐事她是想都不敢想。

太子看到她的神情,知道她是嚇到了,不由好笑的刮了刮鼻子:“我當然不會讓你在朝堂上玉體橫陳的,我只是說能理解他當時的心情,看你嚇的!”

薛可啐了一口道:“光這麼想,也夠下流了!”薛可這一分神,倒忘了攔住太子的手,不小心就竄到了敏感之處,忍不住低吟了一聲。

薛可忙坐直身體,道:“別鬧了!我和你說件正經事!”

太子見她神色認真,也住了手,望著她。

“今兒南宮還說,殿下遲遲不納妃,街巷中有些不好的傳言,甚至說殿下有龍陽之好的!”

太子好笑,拉著她的手摸到自己某處,道:“你知道我有沒有!”

薛可沒好氣的在那處擰了擰,太子疼得直齜牙。

“我倒有個主意,明兒萬花樓上,殿下不如帶上兩位昭儀,也好平息下謠言。我看上次那個孫昭儀,還有之前殿下寵幸的那個,看著也挺溫婉的。”

太子不滿的看著薛可,咬了咬她的耳垂,道:“我也有個主意。”太子在她耳邊吐著熱氣:“可兒,我想明天晚上帶你上萬花樓。”

薛可驚訝的看著他:“我?我怎麼行?皇上皇后可都是見過我的!”

“我想了好久了!明天皇上還帶著后妃,大家本就在萬花樓上不同房間,你也不用拜見,直接在房間等我就好,百姓隔著那麼遠,哪裡就能認出來!再說,張嬤嬤你又不是不知道,但凡出席大場面,她的妝化的我都不認識!”

薛可被他逗的好笑,卻仍然搖搖頭:“不行!冒這個險幹嘛?”

“我就是想!”太子有點孩子氣:“可兒!我就是想在世人面前和你在一起!”

薛可心中一軟,輕輕拂過他的衣裳,輕聲道:“怎麼盡說些傻話!”

太子將頭埋在她肩上,喃喃道:“可兒!我只要你!我不想和別人上萬花樓,逢場作戲也不想。”

倒也不覺得時間長,馬車便到了太子在小湯山的湯泉別院。別院靠著山,天色已經微黑,啟明星已經高懸在天空。山裡的星月果然比城裡顯得更亮。

太子扶著薛可下了馬車,又替她緊了緊斗篷。

“到底還是山裡清淨。”薛可聽得耳邊的風入松聲、泉水叮咚聲及不知名的鳥叫聲,不由嘆道。

外面雖然有點冷,進了別院,聽得湯泉聲音,便感覺到一陣陣熱氣騰騰,別院裡花卉爭奇鬥豔,綠藤遍繞,完全沒有隆冬的氣氛,倒像是穿越了一個季節。

“這邊的泉水魚是極好的!興兒,做上沒有?”

“早就準備好了,爺!”

果然興兒笑眯眯的引著二人進了一處四面通風的亭子,四面都是熱氣,倒像是置身仙境。亭中佈置著酒菜,果然當中便是一道蒸魚,上面鋪著細細的薑絲和蔥絲,一旁的淺碟中倒著姜醋,這本就是薛可最愛,此時又跋涉而來,更覺得有些食指大動。

太子見她吃的高興,也十分歡喜。吃完後,便有宮人領著二人分別去不同的湯池先淨下身子。

香胰、浴油在熱氣中散發著一種銷魂的香味,擦淨身子後,宮人又呈上一件似透非透、似露非露,看著便有些讓人臉紅的浴衣過來。

薛可在熱水中泡了會,本就臉紅,這時也看不出更紅,裹著浴衣便隨著宮人到了一處白玉湯池,湯泉用紫竹從山上引下,叮叮咚咚的水流聲在夜裡格外悅耳。一旁假山藤蔓,巧燈鮮花,襯上空中一輪明月,幾點寒星。

太子聽到響動,轉過身來,便看見一身紅紗的薛可,喉嚨突然就像著了火,示意宮人都散下,薛可每走一步,他眼神便暗上一分,薛可一隻腳剛步入湯池,太子再也忍不住,撲了過去。

秦王在書房,臉色黯沉下來。長順在一旁不敢出聲,剛剛報來太子昨日帶著薛可出了城去了湯泉莊子後,秦王就一直沒有說話。他心疼自家主子,雖不敢勸,但到了入宮的時間,不得不上前道:“爺,時辰不早了,皇后娘娘昨日吩咐了,讓奴才提醒您早點入宮,想必是娘娘有些體己話要和爺說。爺是不是準備起身呢?”

秦王收拾下情緒,沉聲道:“去拿衣服吧!”

坤寧宮中,皇后果然揮退了下人,和秦王說了幾句:“闕兒,六娘那孩子沒福氣,但你的王妃之位一直空著也不是事,闕兒可有相中的人麼?”

秦王頓了頓,道:“母後,此事可否緩一緩?”

皇后用帕子擦了擦剝好的香榧,遞給秦王:“哦?為什麼?”

“兒臣目前志不在此,朝事繁多,兒臣想一心輔佐父皇。再說,太子妃之位不是一直空著麼?”

皇后用帕子擦了擦手:“前段時間我還聽到個有趣的訊息,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闕兒你志向高遠,不沉迷女色,這是好事,但是聽說你已經大半年都沒在內院過夜了,是麼?”

秦王不免有些尷尬:“母後怎麼問這個?哪個下人在母后面前嚼這些舌頭?”

皇后面色沉了沉:“更荒唐的是,說是你心裡還惦記著薛家的丫頭,是要給她守身如玉麼!”

秦王忙站起來道:“母後!這種荒唐話母后怎麼能信!沒有的事情,實在是朝中事多,母后也知道,秦王府最近也不平靜,暗幫的事情,墨塵的事情,兒臣處理起來都有些分身乏力,去內院自然少了些。”

皇后聽了,也有些心疼兒子,拉著他坐下,道:“闕兒,母後當然知道你忙累!只是婚姻也是大事,一個賢惠的妻子能幫你甚多,太子不成婚,你看看,朝堂內外的傳言好聽麼?更何況,繁衍子嗣也是頭等大事!闕兒,薛家丫頭的事,母後已經答應你暫時不動她,但如果你對她還是一門心思,就別怪母後不留情了!”

秦王正在心裡盤算這訊息是怎麼傳到皇后處,聽此話忙道:“母後放心!兒臣斷不至於如此!”

皇后點頭,安慰道:“兒啊!等你日後那一天,你心裡若還有她,換個名分把她接到宮裡,你願意寵幸母后也不攔著你,但是你心裡要清楚,她是逆犯之女,也在東宮住了三年的人,就算你心裡放的下,也不可能光明正大的封妃生子的,你是成大事的人,要有分寸!”

秦王面上微笑著點頭,心中被皇后那句“在東宮住了三年”深深刺的說不出話。見皇后吩咐完,便要起身告辭。

“你還回王府麼?不如在母后這裡歇息會,一起用了晚膳與母后一起,直接去萬花樓豈不好?”

秦王不好拂逆,點頭道:“那我就不歇息了,莊倫長公主在慧太妃處,我去那兒坐坐,晚膳前便回來。”

皇后點點頭,莊倫長公主在宮中時最喜歡小秦王,秦王的詩經都是她教的,秦王和她走的也近:“那你去吧,母後這邊手頭還有點事,就不過去了。”

秦王起身告辭,帶著長順往慧太妃處過來。這些太妃的居處都在後宮的最北邊,輩分雖高,人煙卻冷清的多,伺候的宮人也多是年紀較大因為各種原因不願出宮的老宮女。越往北邊走,花木也越蕭條,地上的積雪也僅掃出一條窄窄的供人行走的道。假山上藤蔓都已枯謝,顯得光禿禿的。

假山裡邊卻傳來一個女子聲音:“你說可準麼?真的是薛姑娘麼?”

“嗯!奴婢聽得真切呢!”接下來的話秦王凝神卻也聽不見,想必是那宮女湊到耳邊說的。

“好!此事關係重大!你隨我過來!我將東西給你!”說著便聽見二人的腳步聲遠去。

秦王一擺手將長順的勸阻擋下,讓長順先去別地,自己便悄然尾隨那兩名女子。

只見那二人疾步到了一處不大的低矮的院子,院子裡堆放著炭火等雜物,二人回頭看了看,又進了東側一個房間,秦王側身在窗戶下,但這房間顯然住的是下人,窗戶都是不透光的油紙,什麼也看不見。只聽見那個女子道:“你一定要收好,這個藥性很強,一點就夠了,丟了可再也沒有了!”

“奴婢還要去花房那邊當差,我晚上再過來拿吧!”

“也好,那你快去吧,今晚主子們都去賞燈,我晚上在這等你!”

“哎!那我先走了!”

秦王側身藏在屋側,只見一個女子慌慌張張的出來,看了看周圍,又疾步離去。

秦王一思索,便推門進了房間。屋裡光線甚暗,只聽得一個女聲在裡側的箱籠中傳來:“你怎麼又回來了?”

秦王走過去,道:“你手上什麼東西?”

人剛走進去,卻嚇了一跳。高高的箱籠堆著一人多高,裡面確有一個女子,只是未著寸縷,正面笑嘻嘻的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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