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地仙廟的情景,曼琉璃印象很深刻,和祭祀坡有重疊的部分。

杜府雖然造了些重兵器,但到了夜裡,還是靜悄悄的。

但這個靜悄悄是對曼琉璃來說,她身體裡的那些火燚蟲今晚尤其的不安分,還有輕舟一直趴在地上,也不去臥在曼琉璃身邊。

曼琉璃喊了它好多次,就是不應,就是貼著耳朵在地上,好像在聽什麼。無奈之下,曼琉璃乾脆去躺在了輕舟身邊,“乖乖,你在聽什麼?”

輕舟悶悶的嗚嗚著,曼琉璃又輕聲道:“我們來的時候就看見院子裡的重兵器了不是,所以杜家底下肯定是在造兵器呀,所以不要慌啦。”

輕舟抬起頭,張嘴拉著她的衣角開始把她往地板上帶。

曼琉璃順著輕舟,耳朵也伏在上聽著。

“嘎嘎……”曼琉璃能感覺的到自己俯身的那瞬間,火燚蟲的大波跳動,雖然沒有痛感,但是太癢了。

曼琉璃撓了撓胳膊,又起身,“我是人,聽力肯定不及你啊,乖乖。”

輕舟輕輕跺了跺爪子,又趴在地上聽。

曼琉璃嘆了口氣,坐回板凳上,隨意的玩起桌子上的果子,“乖乖,真的已將很晚了,有什麼事我們明天再說吧。文昆兄文縐縐的,人也不壞……”

輕舟突然有些暴躁起來,直接咬住曼琉璃的衣角將她往外帶,曼琉璃又撓了撓胳膊,把輕舟抱起來,“好吧,僅此一次。不過,人家的造兵器的地方,可不能直接去。”

輕舟嗚嗚的應著,雲漓彩扇微微的震動附和著。一抹黑影在暗夜迅速流動著,恍惚間以為是陣風。

跟著輕舟的指引,他們到了一個荒廢的院子裡,瘋長的雜草蓋過了小狐輕舟,破爛的窗紙在風裡飄蕩,還有快要掉下來的木門,吱嘎吱嘎作響。

曼琉璃環視了一週,這種廢舊失修至少得十幾年了吧。然而輕舟拉著她還要往裡面去,屋子後面有口井,已乾涸,井裡的涼風嗖嗖的往上冒,曼琉璃一度認為這就是貞子住的地方。

輕舟在井的周圍來回竄動,示意曼琉璃下去。猶豫再三後,還是一躍而下。

井底黑漆漆一片,堆滿了落葉,抬頭能看見月光。

雲漓彩扇亮了微弱的紅光,正前方有一條通道,深不見底,也沒有燭火,也沒有她認為的造兵器聲音,靜得能聽見心臟跳動的聲音。

輕舟一直在前面帶著她走,雲漓彩扇微弱的光給她照著腳下的路,如果光再亮些,她就能看見輕舟顫慄起來的茸毛。

曼琉璃很謹慎,不去觸碰粗糙的牆壁,一直向前走,走到感覺沒有盡頭,曼琉璃累了,剛想和輕舟說回去,就聽到鐵鏈扯動的聲音。

“哐!”

曼琉璃還沒有反應過來,就已經被人掐著脖子死死按在了牆壁上。

雲漓彩扇這才開始震動,忽閃的紅光,讓人看不清躲在黑暗裡那人的臉,但讓曼琉璃看清了那隻手。

不是人的手,是獸!鋒利的尖爪子,樹皮似粗糙的皮膚,呈暗青色。

手勁太大,曼琉璃漲紅了臉。輕舟呲著牙面露兇光,撕叫著,爪子在地上劃出了數道劃痕,不敢貿然攻擊,曼琉璃還在他手裡。

“咕嚕……”

曼琉璃強逼著自己冷靜下來,緩緩抬起手,用盡全部力氣,向暗處道:“果……子,給。”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簡直度日如年,曼琉璃感覺到手勁在變小。那只青手慢慢松開曼琉璃,立即拿走了曼琉璃手裡的果子。

“唰!”的一聲,周圍的燭光瞬間亮了起來。

雲漓彩扇的光滅了下去,輕舟急忙將曼琉璃護在身後。曼琉璃靠在牆上重重的喘著粗氣。

她抬起頭,看過去,儘量顯的自己沒有敵意。

一個一身青衫,披頭散髮,光著腳,面容姣好的少年,正直直的站在她面前。只是那少年的脖子上鎖著厚重的鐵鏈。

曼琉璃看著,難以想象,剛剛那只青手就是這少年化出來的。

“我這裡還有一個。”曼琉璃掏出來,小心的遞給那少年,“最後一個了。”

少年接過去,一邊吃著一邊肆虐的打量著曼琉璃。

曼琉璃已經徹底緩過來了,此地不能久留,這個地方看起來像密室又像個牢籠,在少年身後還有扇門,危不危險還不知道,但讓雲漓彩扇反應慢下來的,還是上次在青龍潭的時候。

必須要走,但這少年……

“你這鎖……能強拆嗎?”半響,曼琉璃沙啞著聲音問道。

少年啃果子的動作一頓,突然笑了,“你來偷什麼?”

聲音軟軟的,根本不是獸,是人。

“嗯?”曼琉璃的聲音終於恢復了,“什麼偷什麼?”

少年啃著第二個果子啊,“那你來做什麼?”

“我……”

曼琉璃還沒答出理由來,又聽少年問,“這是什麼東西?這個味道是什麼?你那裡還有嗎?”

曼琉璃一驚,隨即又把表情壓下去,“是果子,那個味道,是甜。你想吃,我明天再給你帶來。”

“你明天還能來?”少年連果核也吞了。曼琉璃想制止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於是曼琉璃點點頭,回道:“嗯,能來,不過得這個時候才能過來。”

這間密室牆壁都是厚厚的石頭,除了牆壁上的蠟燭,根本沒有其他東西。難道少年睡在他身後的門裡,可是目測鐵鏈的長度根本到不了。

曼琉璃深吸了一口氣,露出笑,“除了果子,你還要吃什麼嗎,我給你帶。”

“你不怕我吃了你。”少年向後退了幾步,坐回了牆角。

曼琉璃也是有些慌,今晚的信息量太大,“額……那個,人吃人不大好吧。”

原本昏昏欲睡的少年,突然間抬起眼,良久,才別過臉,隨意道:“果子就可以了。還有,明天別帶他倆來了。”

曼琉璃看看懷裡呲牙的輕舟,看看閃爍的雲漓彩扇,然後怔怔的點了點頭,“好。”

剛出了密道,站在井底,曼琉璃身後的燭光瞬間滅了,周身只有灑下來的月光。

那個少年是誰,那只青手他是怎麼化出來的,看衣衫不像是常鎖在這裡,但……怎麼可能連果子都不知道。

曼琉璃轉身又看了看密道,懷裡的輕舟委屈著,早知道就不帶曼琉璃來了。曼琉璃笑笑順著它的毛,又蹭蹭它的臉,寵溺著,“那我們回去睡覺啦,乖乖。”

輕舟輕嗚了一聲,一抹紅影瞬間無影蹤。

一整晚,半睡半醒。

一早吃了早飯,一行人便趕去了地仙廟。

曼琉璃不提昨晚的事,一切表現的很正常。

一行人進了地仙廟,不過一天而已,地仙的神像憑空消失,空蕩蕩的神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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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根本用不了引魂。

“家主!”突然一個人急忙急忙衝進來,“家主!”

是杜家的將領,杜康。不聽聲音,若是他走的急了,聽見他身上的瓶瓶罐罐碰撞聲,也知道是他。那日在大廳上,都見過,就是他先帶靈士們出去的。

“發生什麼?”杜文昆急忙問道。

杜康趕忙向前來,微微彎身向各位行禮,才道:“屬下去接竇家主過來,發現竇家滅門。”

“什麼!”曼琉璃一愣,這是要毀屍滅跡,讓其死無對證嗎。

一行人趕過去的時候,澗家已經來人在排查了。段澤洋在,不見澗凡臻。

“澤洋!”木朝陽遠遠的就認出段澤洋現在在高聲呼喊。

雖然煜鳴珂木朝陽他們數月與段澤洋不見,但絲毫沒有影響情分,各有各的寒暄。

這場寒暄直到澗家的靈士來說,“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的地方。”才停止。

眾人沉默下來。直到杜文昆輕輕開口,“我們先回吧。”

“琉璃!”段澤洋急忙喊住要走的她,“我有事和你說。”

其餘人知趣迴避。

周圍確定沒人後,兩人向門口的柱子上靠了靠,果然與淋家一致。

曼琉璃嘆了口氣,隨即拍了段澤洋的肩一下,“可以啊,都能接收到我眼神的意思。”

“我……”段澤洋有些吞吞吐吐,“我……和我一起去看看凡臻吧。”

曼琉璃咬了咬嘴唇,“他……他不好嗎?”

“是!”

曼琉璃緩緩抬起眼,看了看段澤洋,又垂下頭,“我……我明白了。我這裡馬上就要結束了,一結束,我就去看他。”

“琉璃……”段澤洋看著曼琉璃遠去的背影莫名泛紅了雙眼。

等月掛在了高空上,杜府又陷入了沉寂,曼琉璃繫緊了腰間的養靈袋,閃進了夜色裡。

等她剛落在井底的時候,密道裡的燭光瞬間亮了起來。

曼琉璃看了看燭光,把輕舟小心翼翼的放下來,然後又把雲漓彩扇放它身邊,“乖乖,在這等我啊。”

輕舟嗚著,表示不滿。曼琉璃蹭了蹭它的臉,才轉身進了密室。

少年盤著腿,手託著臉,一見曼琉璃,便道:“你還真不怕我吃了你啊。”

曼琉璃尷尬的笑了笑,“人吃人,你這個想法,不健康。”說著將果子往外掏,“紅一點的更甜,還有它的果核不能吃。”

當她抬頭的時候,果核早就又被他吞下去了,曼琉璃呆了呆,隨即笑道:“沒關係,我們可以改。”

“你身上的味道哪裡來的?”少年一邊啃著果子一邊看似隨意問道。

“嗯?”曼琉璃隨即抬起袖子來使勁聞聞自己身上,沒有什麼味道啊。

剛想問什麼味道,少年突然向前傾了傾身子,又坐回來,“看來沒找到什麼東西。”

曼琉璃一怔,乾脆將養靈袋裡的果子全倒了出來,輕輕嗯了一聲,算是回答少年的問題,然後又道:“所以我今晚還要再去一趟。”

少年捶眼看了她一眼,又靠在了牆上,“白費功夫。”

“你知道?”曼琉璃輕笑了一聲,開始系養靈袋,她真的要走了,“我明天再來看你。”

“哎!”少年一把拉住她,“我知道。”

“滋啦!”

火燚蟲突然間湧動的厲害,像是在血管裡爆裂,曼琉璃冷汗唰的就下來,又跌坐回做地上,大口的大口喘著粗氣。

少年見狀急忙鬆手,“我不知道這蟲子會這麼厲害。”

曼琉璃抬手擦去額頭上的冷汗,“沒事……”

過了好久,曼琉璃才平息了下來,氣息也恢復了正常,“你這樣沒有防備心不好,碰見兩次的人,就講這麼多,不好。”

是了,這少年能防的住輕舟和雲漓彩扇,知道竇家的事,還知道她體內的火燚蟲,可沒見這少年有出去過的痕跡。

少年又背過臉去,“你本不就是想從我這裡套點話出去嘛。”

曼琉璃笑了笑,看,他又說中了。

“那明天再來看你。”

“你還是先去那扇門裡看看吧,放心,他已經有陣子沒來了。”少年說完,又拿起果子坐回了角落。

曼琉璃抬眼看去那扇門,又看了看在吃果子的少年。

少年一隻手玩著果子一隻手指了指自己鐵鏈,“我過不去。”

“謝謝。”

曼琉璃緩緩站起來向那扇門走去,開門的一瞬,燭光瞬間亮起。桌椅、書櫃、壁畫、法器,一一映進曼琉璃的眼裡。

曼琉璃在門前怔住,所以……是讓那少年在這看著這扇門嗎,所以是把這少年鎖著在這裡,當只獸防守住這扇門嗎!

“等我出來……”曼琉璃死死的握著那扇門,能看見她的手在發顫,“等我出來,無論什麼代價,我們一起離開這裡。”

桌子上的墨汁已經幹了,灰塵不厚,確實是有一陣子沒有過來了。

至於壁畫,她見了沒有多驚訝,心裡早有預料那樣。

雲漓彩扇刻畫在上面,還有澗凡臻一樣的長劍,鶯飛鞭青藤鞭纏繞在一起,一根蕭,蕭見過,在杜文昆身上見過,還有他們一行人的法器都刻在上面。

有幾個盒子上了鎖,曼琉璃一進來的時候就鎖定了,直接用了牽制術開鎖,厚厚的一沓。

“杜兄親啟”

杜文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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