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就留下了兩封信。”

蔭屍人從口袋裡掏出兩封信遞了上去。

信在落入屈世途手中之後,信封上自動浮現出兩個名字,分別是“素還真”與“杜芳霖”。

“唉,給素還真的這封信先留在這裡吧。”又來了又來了,新出現的勢力跑來拜山頭。

屈世途心知肚明,在正道一干人心目中,清香白蓮素還真其實還活著這件事並不是秘密。至於追悼會……素還真又不是第一次在眾人參加完自己的追悼會後又冒出來,正常啦。

然後就是另一封。

屈世途按住了自己蠢蠢欲動想拆信看個究竟的手,將署名“杜芳霖”的信件艱難地退了回去:“至於這封信,勞煩送去……嗯……現在忠烈府那邊好像有人回來,那直接送去忠烈府就好。”

笏君卿與北隅太傅玉階飛一同入孚言山進修,如今北隅太傅已迴歸北辰王朝,忠烈府也有人開始灑掃,說這兩處地方跟杜芳霖沒聯絡,蔭屍人都不會信。

“是那個杜老奸!“

信在交到蔭屍人手中之後,就沒有再拿出來給同伴看,業途靈直到此時才看到信封上的名字,滿臉疑問地搖著袖口:

“但是杜芳霖不是死了嗎?是要送去忠烈府然後燒給他看嗎?”

哦豁……

蔭屍人、秦假仙、屈世途齊齊抬頭看向憨憨業小靈。

對哦,在世人眼中,孚言山主杜芳霖已同魔界同歸於盡(這到底是哪裡傳出的洗白流言),業途靈確實不知道,其實自春秋麟闕入世之後,三教與中原正道之間皆預設杜芳霖還沒有死。

蔭屍人一臉看白痴的神情,憐愛摸向業途靈的頭頂。接著他就被秦假仙一巴掌扇飛,“呼”地倒栽進一旁花壇裡。

屈世途心中一動:“看來天荒不老城對外訊息頗為靈通。”

在之前素還真留下的資訊裡,“天荒不老城”和武林另外一處秘地“詭齡長生殿”同時於百年前屹立並彼此有所對立。

百年之後的今日,詭齡長生殿仍然不知所蹤,天荒不老城內中由於存在“不老神泉”遭人覬覦,亦是靜候時機,封城不出。

屈世途將自己知道的一些有關天荒不老城的訊息說給了三口組挺。

比如,城中不乏高手,百年封城時間中也不是一直沒有與外界接觸,可能有一些武林人為避禍等原因透過種種渠道進入城中與世隔絕。這部分人帶來了外界的訊息,並以面具隱藏身份,偽裝成武林名人來激勵自身。

“比如說,這一次大仔見到的人,一人揹負劍架,一人肩負獅頭金刀,就是偽裝成了劍君十二恨和亂世狂刀的模樣!”業途靈補充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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蔭屍人保持著“倒栽蔥”的模樣從花叢裡探出頭,嘖嘖有聲:“吾還以為是劍君和狂刀在外有後人……”

“劍君已經西了。”業途靈堅持。

“杜芳霖也‘西了’。”

蔭屍人嘲諷。

垃圾孚言山,禍害雲鼓雷峰,模糊生死界限。

劍君十二恨是真的死了吧……

屈世途忍不住抬手揉眉心,整個人肉眼可見地蒼老十年。

“Shut up!“秦假仙暴力鎮壓兩個小弟。

“你的意思,吾老秦明白了!接下來就去武林中,重點調查有木有與天荒不老城一直保持聯繫的人!老小,走~~”

秦假仙雷厲風行,帶著蔭屍人、業途靈再踏征途。

屈世途看著兩人的背影,心中想:

依靠後來加入不老城的人帶來的訊息、與拋開當今武林表面流傳訊息,準確把握到人“是生是死”,這可是兩種概念。

前者只能說天荒不老城並未真正故步自封,後者就是這個組織有意丟擲籌碼,在武林中別有所圖。

從訊息渠道來查天荒不老城的根底是一種方法,對江湖中的暗藏的那些門道秦假仙信手拈來,希望以他的運氣,應該會有所收穫?

留守琉璃仙境的屈世途心中定了定,迴轉花廳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茶水已冷,涼意直沁心肺,屈世途握杯的手緊了緊,想起另一處地方,又憂心忡忡起來。

風隨行還好說,至少速度夠快,又出身殺手行列,熟悉同行們所使用的手法。

……但是靛羽風蓮那邊,如果先去盤古玄窟從七巧神駝手中取來給羽人非獍特別定製的刀,再往落下孤燈來得及嗎……

……

正午過後,落下孤燈。

從遇襲到現在,羽人非獍先是經歷了“笛音惑心”,接著就是一輪“燕子翎”飛鏢如雨襲入四角小亭。

他手無寸鐵,暫時只能左閃右避,以手中胡琴之弓弦為刀,擊落迎面襲來的暗器。

然而笛音如絲繚繞耳畔,時時刻刻牽絆羽人非獍之行動。他正心神不寧之際,一道紅發紅衣人影不知何時已潛伏入落下孤燈,攀附在亭子頂端,此時驟然向下一探手。

殺手無聲並指成掌,指尖更有寒芒閃動,乃是一柄暗藏在掌心,鋒利得足以在一瞬間割下人頭的掌刀飄刃。

紅發殺手名為“風不知”,與其好友搭檔“樂波君”一同寄身幽燕征夫,接下的任務正是取羽人非獍之項上人頭。

羽人非獍本身在武林道上,更曾有“殺人梟獍”之名聲,雙手所染之鮮血,或許更甚幽燕征夫之殺手。這樣的人,取其性命又如何?殺人人殺,梟首換錢,理所應當!

此時四周燕子翎飛鏢迴旋掩映,而亭中無聲利刃,由上而下,隨著風不知的動作,頃刻就要向前繞羽人非獍頸脖一週,取其人頭,讓此人替過往死魂償命。

但是,終究是洩露了些許殺氣。

羽人非獍出身武林險地罪惡坑,對殺氣的敏銳程度遠超常人想象。

無聲利刃連風也未曾驚動,已然由上及下從視覺死角處而來,即將觸及頸脖皮膚的那一剎那,羽人非獍手中胡琴猛然弦顫,引來一聲刺耳之音,第一次壓制住遠方傳來的惑心笛音,更是讓亭頂上空,風不知已動殺念的飄刃行動為止一停!

寒氣直刺肌膚,一道血痕霎時出現在羽人非獍頸脖之上,殺手暴露行蹤,風不知低喝一聲,直接翻身覆掌,刀鋒下壓。羽人非獍以弓弦為刀,臨時決斷,用只避開要害的方式硬接四周燕子翎,以弓弦為刀,一瞬間亭中似有羽翼舒展。

但是弓弦抵禦不了鋒利錯身的掌中飄刃,咔嚓一聲已然折斷。

此時靛羽風蓮還在路上。

——卻已有人已經來援落下孤燈!

“小心!”

一道迅疾刀風由遠處而來,瞬間貫穿整個四角小亭,將剩餘燕子翎一一擊飛到漫天飛揚的白雪當中。

人雪中灑落鮮紅,四面攻勢立刻一停。

笛音一轉,亭中風不知掌心飄刃轉攻為守,叮噹一聲迴旋往後,及時隨這一聲而來,自漫天飛雪中遞出的藍色刀鋒。

刀名“雁刀”,刀的主人竟是一名容顏俏麗而眉宇不失英氣的藍衣女子。

斷雁西風,為鼎爐分峰六結義之一,神刀門主鹿王泊寒波的胞妹。

在羽人非獍漫長的隱居生涯中,因藥師慕少艾之緣故,額外結識了不少人,其中就有泊寒波這兄妹兩人。

也不知是巧合,還是時機正好。斷雁西風今天本是受到來自兄長的委託,來落下孤燈送婚禮請帖。

為了重振鬼梁兵府,現任府主鬼梁飛宇在發請帖的時候,除了關係比較親近的人之外,對中原正道,以及現在臺面上的諸多勢力都有一一送上請帖。

其中,曾為正道一員的藥師慕少艾也在這個行列內。鬼梁飛宇已死的那位“父親”鬼梁天下與泊寒波等人曾為結義,擔心這位子侄忙不過來,這些天以來鹿王都有留在鬼梁兵府幫忙操辦婚禮事宜。

這一日得人提醒,想起藥師慕少艾行蹤無定,送去琉璃仙境的請帖不一定能到本人手上,泊寒波一拍腦袋,聯絡了小妹斷雁西風,請她幫忙跑個腿,去一趟往落下孤燈再送一封請帖,看看能不能拉來自己那位疑似要被人遺忘的朋友羽人非獍。一來問問羽人非獍知不知道慕少艾現在的下落,二來……人在家裡關久都了會瘋,別長蘑菇了,出來喝喜酒!

羽人非獍搭上了藥師慕少艾的順風車。

斷雁西風剛剛好趕上了羽人非獍這一場無妄的殺劫。

……就當是巧合吧。

來自亭外風雪的刀芒,更如雁行橫空,走勢輕靈,亦不失其力,在亭下狹小的空間內,一刀突入見縫插針,將風不知與羽人非獍分隔開來。

此時,因要避開頭頂危險殺招,羽人非獍肩膀一側白衣已是染血,身上中了不少燕子翎。

殺不了人,還得在狹小亭子裡與後方風雪中的刀芒交手,情況對殺手極為不利。

風不知立刻決斷,在遠處驟然尖銳的笛音策動風雪的掩護下,人向後倒去,紅衣剎那融入亭外的風雪。

“嗯……是殺手?”斷雁西風手中刀芒收斂在風雪之外,風雪散開顯露她之身形。落下孤燈之外,笛音已停,燕子翎眾殺手來無影去無蹤,消失在了風雪背後的嶙峋山石中。

剛好解圍,尚且用不到靛羽風蓮的到來。

等撐過了這段訊息傳播的時間,定幽巢全軍覆沒的訊息自然會進入接下任務的殺手耳中,任務取消,人也就徹底安全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羽仔?你受傷了!”斷雁西風嬌俏可愛,行為上卻很乾脆大氣,轉身就見羽人非獍沉默地從身上一根一根拔燕子翎,“嘶”了一聲,將袖中絲帕直接撕開,幫忙止血包傷口,“你怎會惹上這群亡命之徒?”

羽人非獍搖頭。慕少艾退隱之後,他在武林中也無牽掛,捨棄了神刀天泣之後,獨居落下孤燈也有十幾日的安寧。

“究竟是誰買兇殺人,還是說你在這世上仍有仇人?“斷雁西風一邊忙碌包紮,看著都是皮肉傷,不由鬆口氣,總算有心情疑問。

羽仔的仇人基本上都被慕少艾和她家兄長泊寒波暗中擺平,到底還有什麼人?

“咿呀~~”

作為最後一道保障,姍姍來遲的藍衣公子其實也沒有耽擱太久時間。

靛羽風蓮手持看上去很暖和的白毛圓扇,人如風中一片輕羽,聲音由遠及近,踏著吹落的雪花,出現在落下孤燈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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