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時代,與苦境並列的道境曾遭遇一次毀滅性的災難,只餘方寸之地,只留下一個門派。許多年後,災難源頭異度魔界再次襲來,與道境僅剩的派門玄宗發生過綿延許久的慘烈戰爭,最終以玄宗與魔界共同被封印為代價,讓人間停止了戰火。

但禍患仍然存在,並向一鄰相隔的苦境派出使者吞佛童子,意圖解開封印,毀滅三處投影正是對應著苦境北、中、西三處佛脈,讓異度魔界以另一種方式脫離封印再度降臨。這場災難在北域佛門奇人一蓮託生犧牲性命的拖延下,時至今日才拉開序幕。

火焰魔城凌空降臨,擊散日月奇景,將天穹化為血海,大地如同煉獄!

杜芳霖踏入這片領域,途中曾見到此時被火焰魔城所佔領的陰陽日月昏原本主人,苦境魔族陰無獨陽無偶。雖然異度魔界也是號稱魔族,但和苦境土生土長的魔類並非同一種族,也許相性不合,總之陰無獨陽有偶哇哇亂叫從天而墜,在魔火襲來一刻倉惶逃竄,連身邊經過了什麼人都沒有察覺。

魔火由高聳城池而發,向著方圓百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火焰無物而不燃,內中魔靈無時無刻不再發出悽慘哀嚎,那些都是曾經喪生在魔之火焰中的靈魂。

杜芳霖手中摺扇一展,一道朦朧金光伴隨向前之腳步,向四周連綴成網,所到之處魔火似有感應,有瞬息凝固的跡象。在這瞬間,他之聲音已在天地之間響起:“人者,天地之心也,五行之端也……”

火焰漸漸熄滅。

魔火中的靈魂在飽受煎熬之前,也曾為人。人,為天地之本。

“惟人為天地之心,故天地之生此為極貴。”摺扇再揚,玉骨丹心,有赤金之字跡隨著一言一行,在逐漸將整個方圓百里皆籠罩在內的金色脈絡上連綴成文,儒教無人而不禮,無禮而不為,禮法非是約束,而是規則。人,正是因為規則之存在,方能脫離禽獸之屬。

一道火焰猛地從天外襲擊而來!

正是火焰魔城察覺魔火受阻,意圖消滅來人。杜芳霖摺扇一旋一撥,火焰未至身前已是融入四周,一縷清風掃去炎熱,文字成文織就金色脈絡,赫然剎那鎖住百里範圍內之地氣流動。魔火凝固成赤紅之冰,魔靈有一瞬之解脫清醒,彷彿隨著那清雅淡然之聲,恢復一絲為人時之神智“走!”“快走……”“此地留不得,你,快走啊!”無盡之嘈雜,是悽切之哀求,殷殷之悲喚。死後能化為火中魔靈永墜無間者,大多數都是死在昔日道境戰場上的修者?這其中,或許也有杜芳霖昔日認識的人。

“哼!”

火焰魔城再度應對,無數勁風從城上而來,接連化為火焰、呈現百般變化,意圖一舉毀去金色地網。杜芳霖抬手併攏摺扇,削斷面前襲來之魔火,微微凝眸,突然拔空而起,直面火焰魔城。

曾經魔界之戰,他有一名弟子死在道境,至今屍骨無存。

自那以後,孚言山上眾人分散,只餘桃花己身孑然。

“人間詩酒無盡藏。”

杜芳霖併攏之摺扇化入風中,隨之成型的則是一柄雅緻而古樸的長劍,劍柄銘刻日月山河,兩翼懸掛白玉,劍身如墨,鋒銳似鈍非鈍,介於開鋒與無鋒之間似有中庸之意,而劍脊正中刻有七個字,正是一句詩號人間四月芳菲盡。這柄“詩酒之狂”為金子陵昔日所鑄之劍中不見記載的一柄,一出世即刻有兩枚金色文字離劍而起:人、間!

“人”向前,“間”入土,鎮壓魔氣困魔城!杜芳霖並指一劃,劍芒驟然破空,一道激盪無形空間,赫然是穿透了無窮魔焰直達魔城深處。

一聲由靈魂深處發出的咆哮,無形之波痕激盪了四周魔火,寸寸崩散封脈金網。六道光芒積極而來,迎向破空劍芒,隱藏在似虛似實之間的火焰魔城震動了方圓百里,其咆哮聲衝散了漫天火雲。這魔城並非實體,真正的異度魔界卻是隱藏在背後的異空間內,然而杜芳霖那一劍卻正正衝擊了空間薄弱之處,導致迎面而來的六道氣勁受空間干擾無功而返,反而是劍芒剎那雙分如一個“人”字,橫空斬斷火焰魔城!

遠遠看去,矗立在高處的魔城赫然上下分離,劍芒震撼空間,波紋肉眼可見。

芳菲已盡,桃花飛謝。

劍芒之後,是點點緋紅飄散,融入火焰,刺痛魔魂。“啊……”“哈!”“嗚嗚。”七情六慾侵襲而來,從下往上騰空而起,欲要引動人之魔障,將來人徹底融化在魔火之中。但杜芳霖墨色衣袖一拂,無形之儒風再度壓過魔火,“君子風!”颶風從上往下掃來片刻清靜,雙足踏上硝煙未散之土壤,在重壓之下魔火不甘蟄伏。杜芳霖摺扇一展,人與劍一起已消散在風中。

“吾等你們。”

聽似溫雅的聲音直直穿透了空間。

是宣戰。

戰意高昂,那斬斷火焰魔城的劍芒還未完全消散,異空間內陡然傳出憤怒咆哮!這是挑釁。一招破除魔城幻象,至始至終未曾將腳下魔火看在眼中,此人是誰,為何招式如此熟悉?“他是誰?”“是誰!”“三路守關者無功而返……”“吞佛童子的計劃失敗了!”“此人以身為餌,便遂了他的願。”“挑釁魔界,有死無生”魔界六先知情緒各異之語調,從魔火聚集之深處黑暗接連傳出。這正是火焰魔城初次降臨,還未向苦境展示存在,卻已先被人揭穿根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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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魔火以滅世……”

“納天下為魔土!”

但魔之火焰卻還未曾熄滅,掙脫儒風束縛後,更是越演越烈,在異度魔界的控制下赫然向著更遠方向蔓延,向著無窮無盡的苦境大地去吞噬。

在道境。

當三處封印被破解,當年與異度魔界共同被封印的道境玄宗也立刻同一時間脫離了異空間的束縛。然而作為先鋒的異度魔界吞佛童子已事先排佈陣局,與城嗜血者覆滅後所留下的敗血異邪建立合作,先一步透過黑暗道來到玄宗駐地封雲山前,以六字逆封陣阻擋玄宗出關。

卻不料有一名紅發青年早早就已一路跟隨敗血異邪王者夜重生的腳步,在同一時間來到道境。進入黑暗道之後受境界之隔閡,山靈與山之間的聯絡中斷,孚言山一夕落盡所有桃花,正是一個訊號。

黑暗道附近,魚吞墨正站在距離封雲山不遠的山崖上作畫。他雖然化為鯉魚,記憶也已缺失,曾為一山之靈的本能卻未完全失去,天性喜好親近名山。

封雲山靈氣飄渺,看似無人,活力仍在,在紅髮青年眼中自然是一等一的美景。愛做畫的人,十分厭惡有人半途打擾。當敗血異邪之主夜重生著手準備佈下封雲山封印時,一幅畫已完成了一半的魚吞墨感覺內心燃起了憤怒的火焰。杜芳霖那一句“隨你”還在耳邊,紅發青年率性抬手持筆一點,正是“聚氣為墨書寫山河”的畫中功夫。他以封雲山本身未散之靈氣為墨,無上畫技在片刻間繪出一幅新圖,宛如一層皮赫然取代了原本的封雲山。夜重生正凝神專注佈陣,完全不曾注意到自己目標已有輕微改變。

而這個時候,杜芳霖已來到陰陽日月昏的邊緣。

吞佛童子以佛魔之氣接引異度魔界降臨人間,與此同時玄宗封印徹底瓦解,封雲山靈氣有感剎那衝破魚吞墨所佈置的倒影,宛如畫布從中分開,夜重生倏然一驚,發現自己所布的逆行之陣赫然失去依附而消散。雲霧聚攏再分散,雲中玄宗山門現,三道光芒剎那衝破百丈雲路,挾萬鈞之勢合圍敗血異邪。夜重生見勢不妙,向後退入黑暗道。與此同時,也有一道白衣身影踏足山崖之上,光華散開後顯露其中懷抱赤琴的女道者身影,正是玄宗六弦之一赤雲染。

“嗯……”破封之時已感覺前有阻力,出關之後卻發現是有人佈陣在前,阻擋了另一道欲將玄宗阻擋在異空間內的封印。如今山門洞開,由氣息來看,專心畫畫的紅髮青年應該是友非敵,而封雲山下的另一夥邪人自有同修去對付。赤雲染見魚吞墨揮筆凝神十分專注,不由開口:“你”

噓。

紅發青年豎起一根手指,提筆一橫一掃在山峰繪上最後之雲氣,就見紙上一山巍峨,道門儼然,光芒普照,雲海悠然……“真好看。”魚吞墨這才收起了筆,單純轉身抬起頭:“這是你的家嗎?”

紅發青年眼神清澈,專注於畫。本為質疑而來,赤雲染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被陰陽日月昏造訪而來的儒者一劍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的異度魔界,等察覺玄宗出關之事實時,一切已是塵埃落定。

杜芳霖功成身退,卻去了另一處地點歸還手中之劍。劍是從劍冢中臨時取來,劍冢設在距離黑暗道不遠的地方,那裡還有一座已被廢棄的劍爐,埋藏了一段讓人不願回首的往事。

“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

持扇的儒者將詩酒之狂送回至劍冢之中,挖開的地方豎著埋藏了一個盒子。在給詩酒之狂留下餘地之外,盒子裡還埋藏了兩截斷劍,劍身赤紅劍脊如骨。

“吾答應過你,不會讓道境之事在神州重演,這只是第一步。”

杜芳霖重新埋藏劍冢,持扇起身:“為師決不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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