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代表的不是會下很多場雨，而是雨一旦落下就會連綿不停。
有的雨珠會大如豆粒，但有的雨卻會細如牛毛。
楊洛淋著那些細密的雨水，沉默半晌，最後進入到了追逐熊本熊的那條巷子。
昨夜精瘦男脫到入口處的偶套裝已經不見了，但牆上殘留的那雙鞋印還清晰可見。
楊洛伸手掏出了手機，對著牆上那只鞋印拍了幾張照，然後向著更深處走去。
城市的樣子大多都是相同的，有時尚也有落後。
它們用燈光璀璨的繁華掩蓋當下的貧瘠，就像是天空城這樣，巷子土屋遠看去錯落有致，但其實它的內部早已經汙穢不堪。
“垃圾都沒人收的麼……”
楊洛走到昨天倒下的地方，停下腳步觀察了一會兒，發現那堆垃圾裡還殘留著被自己壓扁的痕跡。
如果熊本熊要指引顧客穿過巷子到達目的地，那麼他就一定會選擇最近的路，但自己追逐他的時候，他很可能會故意繞彎。
不過就算是繞彎，他恐怕也不會選那些沒有去過的地方，不然真把自己帶入死衚衕怎麼辦？
那也就是說，布偶掉落、和李哲天交手，這兩個點應該都離真正的路不遠。
兩點一線，這是小學二年級就學過的知識。
現在王朔和戴戴他們全都沒有線索，也就說明其實陰謀仍舊在繼續。
所以，這個巷子區他要提前摸查。
想到這裡，楊洛再次掏出了口袋裡的手機，然後關機。
他可不是電視劇裡的傻逼主角，如果待會兒真的發現什麼線索，一旦電話響起來不就死無葬身之地了麼？
自己可真聰明。
“我明天就不幹了，回家幫媳婦兒賣菜。”
“宿舍沒空調你都熬過來了，眼看就入秋了，你怎麼現在走？”
“秋收肯定得忙一段時間，傻逼主任不給假，惱了。”
“惱啥啊，我請你喝酒去。”
垃圾堆斜對的另一條巷子的中端，兩個乾瘦的農民工走過來，敞開的工作裡露著黝黑的皮膚，腳上穿著幾十年前就淘汰的迷彩布鞋，亮黃色的安全帽已經開始發烏。
楊洛不動聲色地與他們擦肩而過，然後抬起手腕看了看手錶。
中午十一點半，剛好是午餐前的休息時間。
他再回頭看了看，兩人腳下的解放布鞋沾著泥巴，應該是走了一段沒有鋪修的土路。
而且這兩人的身材似乎和那天的精瘦男差不多，唯一的區別就是這兩個人已經上了年紀，而那人卻正值壯年。
“原來前面有家工廠，很好。”
楊洛心中暗喜，不自禁加快了腳步。
巷子區遠比想象中更大，因為有很多農民工擁擠在這座城內，他們在最鮮亮的地方做著最辛苦的工作。
以他們那點綿薄的薪資，他們需要這種破舊的地方用來吃住。
不過根據之前分析出的那兩個方位，楊洛最終還是走了出去，從中心廣場一直穿到了大片大片的野地。
遙望野地的腹部，看樣子，似乎是個爛尾的房建區。
這種房建區應該是出現在三十年前的那批，那個時候的天空城還是個落後全國平均線的窮地方。
後來也不知道從哪裡冒出的風聲，說靈光美食要將總部搬到這裡，於是大批量的開發商紛紛湧了進來，連城區規劃圖還沒拿到的時候就已經開始買地。
買了地自然是要建房的，但靈光美食的總部具體要建在哪裡卻一直沒有確切的訊息。
於是流言蜚語四起，到處都開展了工程。
當美食總部確定之後，自然就有不少遠遠偏離中心的房建區被拋棄，這應該就是其中一個區域。
楊洛回過神，抬頭看向前方。
密密麻麻的混凝土框架裡堆滿了被分割了冠和根的樹木軀幹，而在最右側已經接近環城高速的地方則有一座彩鋼板搭建的廠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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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家木材工廠？”楊洛躲在一座矮房後面的草叢裡，循著轟隆隆的噪音看過去。
廠區裡全都是穿著一樣的工作服的農民工，正在將那些粗壯的樹木軀幹加工成木板。
這是一群低端職業者，很符合自己當初的猜測。
“嗯？你是誰啊？”
正琢磨著，左側的雜草堆開忽然鑽出一個男人，正一臉疑惑地看著他，眼神十分警惕。
“呃……我路過的……”
我靠，大哥你隨地大小便也不立個牌子啊！楊洛在心裡叫喊。
“路過，路過鑽到這裡做什麼？”男人皺著眉，提緊褲子就要走，剛邁步卻又忽然轉身，“你不是記者吧？”
“記者？”楊洛的心臟抽了一下，“你們這個地方有記者會來嗎？”
男人似乎覺得自己說錯了話，趕緊繫好腰帶跑出了草叢。
“等……”
見男人跑遠，楊洛心煩意亂地呼出口氣，沿著工廠區看了兩眼。
不對，看來自己還是找錯地方了。
就算熊本熊玩偶真的可以吸引女孩子，但要讓王大海那種成功企業家走這種泥巴路也是不可能的吧？
況且那女人又不是王大海的摯愛，易中南不也說過麼，每次都是不同的女人，為了這種女人他怎麼會自降身份呢？
“看來還是應該在巷子裡才對，我是被那兩個農民工大爺誤導了。”
楊洛有些失望，於是轉身準備離去。
剛走了半步，他的目光忽然被一堆垃圾吸引了。
巷子裡到處都是這樣的垃圾堆，昨天捱打的時候他就和其中一個有過親密接觸。
市政部曾經也試著往這裡批放垃圾桶，但毫無例外的是第二天就會不見蹤影，所以這裡的垃圾堆是特色。
不過……
楊洛走到近處，伸手將垃圾堆外面的一層塑料紙掀開。
下面露出來的是一套嶄新的鍋具，看上去還沒用過幾次，其中有一個完整的包裝箱，裡面是成套裝的碗碟。
……
“是賣炒麵的丟掉的？”楊洛的眼神驚疑不定，“還是嶄新的，難道他們真的因為害怕收手了？”
他有些難以相信，於是在垃圾堆裡一陣翻找。
果然，直到鍋具被扒開，一隻凝固著黑色物質的碗露了出來。
那是已經乾涸的肉醬，聞上去確實很像是凝香的味道。
“連肉醬都丟了，真的收手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