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寶玉如同得了救星,急忙上來對平兒道:“我就知道,鳳姐姐是想著我的呢,這不是把她的心腹給派來了不是。”

平兒才挨了鳳姐的打,心裡很不痛快,眼淚才幹,見賈寶玉說出這番話來,頓時冷笑道:“我哪裡是她的什麼心腹,只不過是她鞋底上的泥罷了。”

寶玉見平兒不似往日,左邊那臉蛋上似乎有紅印,立時明白了些,只得笑道:“平姐姐連日操勞,我們都是看在眼裡記在心裡的,難得你來這大觀園走走,只可惜襲人出去了還沒回來,昨日她還說要找你說說體己話呢,這會子她一定還在小紅家裡,不如姐姐幫我一個忙,把這帖子順便送去給一個人,她正和襲人小紅在一處呢。”

賈寶玉知道平兒素日和襲人要好,她此刻必是來找襲人說話的,所以順水推舟說了這樣一番話,卻也正好幫了自己的忙。

平兒道:“原來她早早的去做你的勾魂使者去了,倒是難得她這麼死心塌地。什麼事,你且說說看。”

賈寶玉便把手中的帖子拿了出來遞給平兒。

平兒雖不大識字,但跟著鳳姐多年辦差,賈寶玉和前面幾個字倒是認識的。

“不二居士賈寶玉!這倒是新鮮,不知這‘笑笑居士’又是誰?”

平兒覺得好笑,卻也接了帖子,仔細的揣在懷裡。

寶玉笑道:“姐姐去了便知道,這帖子是給一位叫林笑笑的姑娘的,也許這會子她們正在小紅家裡等著呢。”

“小紅家怎麼就養起居士來了,這倒是新鮮,我卻從未聽說她還信這個,有這個雅好。”平兒冷笑道。

賈寶玉頓時紅了臉,哂笑道:“我也不瞞姐姐,其實……”

平兒見賈寶玉這樣,早猜到了,便道:“你也不必說了,這事有我呢,我找了來,不僅是和襲人說話,也是把小紅給喚了回來的意思。如今我竟不大合她的範,倒是小紅挺順她的眼。”

平兒說完,徑自去了。

王老五等人聽得賈寶玉剛才說起“林笑笑”三個字,頓時心裡暗笑,卻不敢露了出來,反而上來奉承道:“原來她如今竟得了二爺的青眼,難怪先前您屋子裡的麝月姑娘來了,好一陣敲山震虎,把我們嚇了個半死,卻原來是真的。不知二爺怎麼就又找到她了,二爺果真好福氣,好豔福。”

賈寶玉頓時呵斥道:“你們胡說些什麼!若她進來了,你們也是這麼胡說,看那大板子有你們吃的。”

王老五等人急忙住了嘴,看著賈寶玉轉身去了,走遠了,方如同螞蟻突然又聞著食物的香味,急急聚在了一起。

小泥鰍便笑道:“這寶二爺還當真和別人的口味不一樣,放著滿屋子的美人貪多嚼不爛,還千方百計去弄了個烈貨進來做什麼,可是皮子癢癢不是。那個烈貨,咱們都吃過她不少的虧,記得在鴛鴦鎮,不知她使了什麼妖法,幾乎不曾把老子給疼死。”

旁邊一人道:“聽說這林笑笑還是寶二爺的跟班小廝茗煙的侄兒的九姨太,大婚當日,竟有本事把那六十有八的新郎何厚德給氣死了!這樣的烈貨掃把星,除了咱們這位囫圇爺,誰人敢沾惹,誰人敢要。”

一人又笑道:“這果真是香的吃膩了,想吃些臭的。”

眾人七嘴八舌,一陣竊笑。

王老五笑道:“這些話,咱們在這裡說說便罷了,可別讓人聽見,尤其是那小烈貨進來了,咱們就全當不認識,一點事沒發生過一樣,否則,你們的皮早晚癢癢,有的是人給你們上大板子伺候。”

小泥鰍便道:“你是說她進來了,記著以往的過節,還敢找咱們報仇不成!咱們在這府裡混了這麼多年,也不是吃幹飯的,有機會,先給她來個下馬威再說,也讓她知道。”

王老五冷笑道:“你不是吃幹飯的,是吃稀飯的!那又怎樣,前兒咱們這麼多的人,還不是吃了她的懵鼻子虧!況且如今她有那二貨罩著,咱們誰敢動。要報仇,也得等。俗話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咱們總會有機會的。”

眾人七嘴八舌的議論著,只見周瑞家的領著兩個丫鬟來了。

眾人急忙閉了口。小泥鰍卻靈機一動,急忙上來打了個千兒,便笑道:“周大娘好,這大熱的天卻有勞大娘這麼辛苦。”

周瑞家的便停下來看了看小泥鰍,冷笑道:“你是哪家的崽子,可是有什麼話說。”

小泥鰍便把寶玉要請林笑笑進大觀園的事嘰嘰咕咕的說了,還提起周瑞家的也一起吃了虧的前情。

小泥鰍原是希望挑起周瑞家的舊恨,藉著她的手段來給自己報仇,沒想到周瑞家的聽了,當時便抬起手來狠狠打了小泥鰍一耳光,又把眾人叫過來怒道:

“你們竟敢背後說主子們的壞話,什麼林笑笑林叫叫的,我怎麼就不知道!如今府裡要請來的是南海三清大德‘笑笑居士’,老太太親自吩咐了的,要如同當年對待妙玉一般的規矩和禮儀。別說是你們,就連我和府裡的主子們,將來也要對她禮讓三分,這方是咱們這樣人家的規矩和體面,你們這群不知死活的崽子,哪裡聽了些瘋話,不說藏在自己肚子裡爛了,還敢拿出來高談闊論,可是不知死活,沒了規矩。”

周瑞家的這番話和反應,嚇得王老五等眾人都心驚不已,只得連忙上來賠笑道:

“我們也沒敢說什麼,都是小泥鰍這混賬,不知從哪裡聽了來的混賬話,竟在眾人面前胡嚼舌根,我們都勸解不住他,他竟糊塗油蒙了心,還敢來和您老說,可是該打該罰,卻實在不關小的們什麼事。小的們向來對主子是忠心的,哪裡敢胡嚼舌根,都是這小雜種搬弄是非。”

“你們知道就好,可別惹禍上身,俗話說‘走路防跌,喝水防噎’,王老五,你是這二門上領班的,原該你一起受罰,看你還算明白,便快去把這不知死活的崽子家的人找來,領了板子攆出去便罷,可別讓我再聽見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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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瑞家的說完,扶著丫鬟去了。

小泥鰍恨的跳腳,指著王老五待要大罵,早被王老五喝令幾個小廝一把將其按倒,一條臭手絹堵了嘴,捆倒在地。

王老五冷笑道:“才說叫你們悠著點,這就閃了舌頭不是。”

小泥鰍挨了二十板子,屁股開花,恨恨離去。

出了大觀園門,小泥鰍正好撞見平兒和襲人等人的轎子回來,那後面一頂轎子裡坐著的正是林笑笑,不由得把滿腔仇怨和恨都記在了林笑笑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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