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之後,還是那個李福記。

糧店門口已經聚集了五百多幽州老百姓,將整個糧店所在的街道堵得滿滿當當。現在的幽州人幾乎家家都沒有餘糧了,甚至有人已經餓了兩三天,饑荒罕見地降臨到這個繁華的城市,引起了巨大的恐慌。現在的幽州人絲毫沒有做別的心思,都盯著幽州城裡的一百幾十家糧店,翹首以盼。

“我說,你們到底賣不賣糧食,誠心把我們餓死不成?”等了一上午,一個大漢實在不耐煩了,指著李福記的那個夥計大聲喊道。

“爺們,你真要帶頭鬧事,好好想想這是什麼地方。”連續幾天跟這些老百姓爭吵,那個夥計心裡也憋了一肚子的火,這時候看到有人出頭,耷拉著眼皮冷聲說道。

他這話要是放在平時,還真能嚇唬得了這些升斗小民,誰不知道李福記是左相李成安的產業,以前賣的貴、缺斤短兩、以次充好,這些老百姓也都忍了。不過現在可不一樣了,都快要餓死了,老百姓們早就喪失了理智,別說區區一個李成安了,就是皇帝老子在這他們說不定也不怕。

“去你娘的!”果然,壯漢聞言大怒,一拳砸在夥計的頭上,“癩皮狗,平時你他娘的仗勢欺人,當真以為老子怕你們不成!父老鄉親們,跟我衝進去,搶他娘的!”

“你們想造反不成!”看見事態失去控制,李福記的掌櫃帶著幾十個夥計和大手站了出來,“誰敢進來,不怕誅九族地就來試試!李相的生意你們也敢動,想造反不成!”

“什麼狗屁李相,他誠心想把我們餓死!”不提李成安還好,一提李成安,老百姓更是憤怒,都破口大罵,仗著人多,向著糧店衝去。

那個掌櫃平時囂張慣了,哪會把這些老百姓看在眼裡?立刻讓手下的夥計和打手提著大棒向著老百姓打去。兩方瞬間打得頭破血流,不可開交。

於此同時,好像有人推動的一般,李家幾十個大一點的糧店門口都爆發了衝突。老百姓的人數實在是太多了,哪是李家那點家丁和夥計可以抵擋的,已經有十三四家糧店被開啟,裡面的幾萬斤糧食也被瘋搶一空。

李成安剛得到這個訊息,心裡慌張不已。那幾十家糧店可是存有將近十萬石糧食,要是被幽州老百姓瘋搶一空,那他就失去了和皇帝討價還價的砝碼。來不及細想,趕緊讓李存之率領一萬鎮北軍鎮壓亂民。

收到李成安的指令,李存之心裡微微有點猶豫,一萬鎮北軍出動,絕對需要皇帝的手諭。可是現在不是婆婆媽媽的時候,他只能點齊兵馬,向著混亂的地方挺進。

鎮北軍剛出軍營三里,李存之的眼睛就驚恐地睜大了。

只見幾十丈處,一萬鎮南軍整整齊齊地列好了陣型,嚴陣以待。身後更是煙塵四起、馬蹄轟隆,一萬騎兵飛馳而至,堵住了去路。

中計了!

李存之心裡苦笑一聲,這才發現自己和家主李成安都中計了。

“李將軍,率兵出營,可有皇帝陛下的手諭、虎符?”鎮南軍指揮陳

大金與眾而出,看著李存之笑吟吟地說道。

李存之苦笑一聲,他能有什麼手諭、虎符,“程將軍,本將得到訊息,城內亂民作亂,事發緊急,本將率領一萬鎮北軍前去平亂,還請程將軍高抬貴手,事後我李家有厚禮奉上。”瞭解陳大金是個油滑的性子,李存之希望用李家的名頭讓他讓路。

“李將軍,你還沒回答本將,有沒有陛下的手諭和虎符。”陳大金面色不變,還是那副人畜無害的表情。

李存之的心沉了下去,他知道今天這事是沒法善了了,“程將軍今天是真的要跟本將為敵了?”他沉聲問道,臉上殺意凌然。

“李將軍這話是怎麼說的?有陛下手諭和虎符,本將自然會放你過去,要是沒有……”陳大金的面色一冷,“本將也只能將你拿下,聽候陛下發落。”

“你可以試試!”李存之大怒,胳膊一揮,鎮北軍大喝一聲,立刻做好了攻擊的準備。

鎮南軍也不甘示弱,弓箭手“唰!”地一聲抬起了長弓,指向鎮北軍。

“李存之,你好大的膽子!”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十幾騎飛馳而來,張業一馬當先,停在了兩軍中間。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虎死不倒威,年邁的大燕軍神身上氣勢盡出,撲天蓋地向李存之壓去。

一看見張業的軍旗,鎮北軍裡立刻發生了騷動。對張業這個成名幾十年的大燕軍神,不管是普通士兵還是一般將校都敬佩有加。現在讓他們跟張業對陣,他們不僅不願意,而且也沒有勇氣。誰也不傻,誰都知道李存之的做法於造反無異,一時間鎮北軍戰意全無,軍心動盪。

“張老將軍不要誤會,末將只是想進城鎮壓亂民而已。”看見張業出現,李存之知道今天打不起來了,他心裡也松了一口氣。

“鎮壓亂民?沒有陛下的手諭和虎符,輪得到你做主?擅自調離軍隊,還不下馬受降!”張業一點面子都不給李存之留,虎吼一聲道。

李存之臉上變幻莫測,最後重重嘆口氣,只能下馬受縛。陳大金立刻命令士兵上前,將鎮北軍的主要將領全部綁了。

“鎮北軍主將李存之擅自離營,現在已經被緝拿,爾等速速返回鎮北軍,不得造次!違令者以造反罪論處,誅九族!”看見李存之等人被綁好了,張業又對著鎮北軍士兵吼道。

那些中下級將領無法,只能帶著士兵乖乖回營,等候發落。

“什麼?存之被抓住了?”聽到李存之被抓住了,李成安大驚失色,他這才發現自己出了個昏招,“上當了,咱們上了皇上的當,他就是等著這個時候,等著拿下存之的軍權。博聰,你說現在怎麼辦?”

付博聰撫摸著雪白的鬍鬚,眉頭緊皺,他也覺得這件事有點棘手了,“擅離營地,存之這個鎮北軍指揮使的職位恐怕保不住了,陛下當真好手段,什麼分級稅收、什麼糧食不許漲價,都是障眼法,他的最終目的就是李家的軍權。”

“本相暈頭了,居然沒看

出這一點,傅聰,可有教我?”李成安長嘆一聲,一籌莫展。

“為今之計,只能棄車保帥了。”付博聰沉吟一下,“先保住糧店,只要幽州的糧食控制在我們手裡,這件事還有可為。李相儘量派出所有人手全力守住糧店,既然陛下不讓軍隊出動,那李相的家奴守住自家的糧食,誰有不能說三道四。”

“好,我這就派出所有家奴,再安排人僱傭整個幽州的青皮無賴,守住所有糧店應該不是問題。不過這件事最關鍵的還是要官府的支援,想必這時候滕浩手下的衙役已經全部出動了。”

“父親,出事了。”李成安的話音還剛落,李豫就大步走了進來,“滕浩居然不見孩兒,想必是陛下已經給了他授意,這件事只能靠我們自己了。”

“好算計。”聽到李豫這麼說,李成安冷笑一聲,“這簡直是不給本相留後路,要不是本相還沒準備好,怎麼可能吃這個啞巴虧?李豫,派出所有人手全力守住所有糧店,本相就不信了,那些賤民真不怕本相,必要的時候不要手軟。”

有了李成安的授意,李家的家奴和數百幽州的青皮無賴下手不再顧忌,對那些衝擊各地糧店的亂民痛下狠手,那些亂民立刻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區區半天,兩方就傷亡了三百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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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亂民們再次聚集在李家各大糧店,不出意外會重複昨天的故事。可是還沒等這些亂民們動手,他們驚奇的發現,在李福記門口的不遠處,幾十輛巨大的糧車停在了那裡,兩匹馬才能拉動的馬車上,用麻袋裝滿了糧食,卻是秦忘看見時候差不多了,終於出手了。

“父老鄉親們聽我說。”羅忠看見吸引過來了數百老百姓,他跳上糧車大聲喊道,“我們是通州韓家糧店的夥計,聽說幽州缺糧,特意拉來三萬斤過來賣。看看,都是上好的糧食,幽州糧食以前什麼價,我們就什麼價。”說完,羅忠親手揭開一個糧食口袋,一腳踢了下去。

白花花的大米立刻像瀑布一樣從麻袋裡淌了出來,晃花了所有老百姓的眼。

“我說後生,你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現在大燕的稅提高了,你們真的能按原價?”一個白胡子老頭不敢相信的問道,要知道不遠處的李福記,糧價已經漲了足足五成。

“老丈,你看看你這人真有意思,我想多要,你們得願意給啊,我可不願意被你們搶了。”羅忠知道這些老百姓,跟他們說再多他們不會信,他們從來不願意相信天上能掉餡餅。

果然,這話引起一群老百姓善意地笑聲。

“好,那給老頭子來一石。”聽到羅忠這麼說,那老頭也信了七八分,大聲喊道。

“一石?你帶的走嗎?”羅忠奇怪地看了老頭子瘦弱的身軀一眼,笑著打趣道。

“要你廢話?”顯然老頭子脾氣不好,狠狠瞪了羅忠一眼,從懷中掏出了一塊銀子。

羅忠也不廢話,立刻讓人給他稱了一石的糧食。有了這個老頭帶頭,其他老百姓更不遲疑,一窩蜂都衝上去買起糧食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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