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三一愣:“竟然有這種黨派存在?”

嚴華道:“我們是應運時代而生,貧苦老百姓被欺壓被剝削了幾千年,可得到的是一個滿目瘡痍的國家,如果我們能揭竿而起,為自己吶喊,那得到的會是一個百廢俱興的新社會。所以三兒,此次我來,是希望你可以和我回去,你是可用之才,回到上海,遠比你待在這裡意義更大。我希望你能加入我們工會,加入共產黨,真正為革命,為人民,為建立一個新的民主的中國和我們一起並肩戰鬥。”這番話說得慷慨激昂、熱血沸騰,洪三聽完之後,也不由自主地激動起來。洪三看了看林依依,輕輕握住了她的手,似在詢問她的意思。

林依依道:“夫唱婦隨,你的決定就是我的決定,你去哪我就去哪……”

洪三想了想,強行按捺住想回上海的衝動,低聲道:“華哥,說實話,你說的這些我聽了也很振奮。只是……只是我洪三現在不想做什麼大英雄,我只想陪著依依,安安穩穩的生幾個孩子過一輩子。上海那段時間的刀光劍影,確實精彩,也讓我結識了很多的好朋友好兄弟,但我到了仙倦村後才覺得,所謂遠大前程,真不如在這兒的清靜安寧……”

嚴華呵呵一笑:“好吧,人各有志,我不強求。今天咱們兄弟只喝酒,不談國事。來!幹!”話音一落,兄弟三人同時舉杯,一飲而盡。然而,齊林在喝酒的時候,眼光卻暗暗落在洪三和林依依緊緊相握的手上。

晚上,三兄弟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嚴華不勝酒力,進屋睡覺去了。洪三、齊林醉醺醺的在山前散步,敞胸裂懷,一邊唱歌一邊走到田邊小解。

洪三道:“你看在這多好,想在哪尿,在哪尿,你再抬頭看看這星空!城裡有這麼美的星空嗎?”

齊林也大為感嘆:“是啊!真沒有!”

洪三吹著口哨,忽然高喊了一嗓子,齊林也跟著喊了一嗓子。兩兄弟對視一望,各自哈哈大笑起來。笑了好一會,齊林忽然嘆了口氣,一臉凝重地問道:“三哥,你剛剛問了那麼多人是不是還少問了一個?”

洪三當然知道他問的是於夢竹,低頭想了想,啞然道:“她好麼?”

齊林搖了搖頭:“不好。一年了,見她笑不超過三次。”

洪三道:“希望她儘快遇到那個能讓她一直笑的人吧……”

齊林忽問:“你不覺得對不起她麼?”

“覺得,每天都覺得。”洪三苦笑道:“夢竹就像我心裡的一根刺,不敢碰,一碰就會疼。林子,咱們都不是完人,咱們心裡都裝過不止一個人。我喜歡過於夢竹,只是我太笨,沒發覺更早的時候,依依就已經在我心裡了,最後才牽連了兩個人。可那天我不這樣選擇的話,依依就會死,我和夢竹也都不會幸福。所以現在要我再選一次,還是這個結果。”

齊林點點頭:“你不後悔就好。三哥,好好過你的日子。會有人讓夢竹幸福,讓她徹底忘了你的。”

“加油……”洪三略有傷感,不知該說些什麼。月色下,兄弟二人相對而立

,幾度欲言又止,幾度相視大笑。

第二日,洪三和林依依送嚴華、齊林上馬車離開。夫妻兩人攜手站在村口,與遠去的兩人揮手道別,卻全沒想到,這次看似普普通通的道別,卻恰恰是他們厄運的開始。

……

深夜,上海,永鑫公司大樓。

一名青幫弟子推開大門,快步走過漆黑的走廊,走進一間辦公室,一個人影在沙發上靜靜坐著,似已等候多時。辦公室裡沒有開燈,清冷的月光打在那人身上,照得那人身影猶似鬼魅一般。

那弟子低聲道:“大帥,我來了。”

那鬼魅似的人影站了起來,詭秘的夜晚中,臉上顯出猙獰陰鬱的笑意,說道:“他把地方說出來了……”遞給那弟子一張紙條。

弟子將紙條小心翼翼地收進懷裡,輕聲問道:“是兩個人都……?還是女的留著給您帶回來?”

“斬草除根,一個都不要留!”

……

這是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洪三、林依依拿著弓箭、繩子、獵刀跑到林間去捕獵。

眼見一隻野兔出現前方,洪三拿起弓箭便要瞄準,林依依忙一把拉住他:“算了,兔子挺可愛的,還是打別的吧?”

洪三苦笑一聲,搖頭道:“你這不讓打,那不讓打,咱倆又要空手回去了!”

林依依道:“還是回去下河撈魚吧!”

洪三埋怨道:“都連吃三天魚湯了,能不能換點口味啊。”

林依依嘻嘻一笑:“好!你想吃什麼就吃什麼?”

洪三齜起牙齒道:“想吃你!”

“討厭!”兩人正眉來眼去間,林依依忽然覺得林間有些詭異的聲響,忙扭頭看向樹林深處。

洪三一愣,忙問:“怎麼了?”

“噓……”林依依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側耳傾聽時,只覺得林間竟似隱隱傳來人語。還沒等洪三看出端倪,林依依突然叫道:“快走!”說著,拉起洪三就跑。

兩人剛跑出幾步,忽然聽到背後傳來一聲呼喝:“兄弟們,上!”話音未落,二十幾名蒙面人猛然現身,在背後瘋狂追趕起來。洪三一瞥眼間,見他們身上都套著青幫弟子的衣服。顯然來者並不害怕洪三知道他們的來歷,就是想讓洪三死個明白。

兩人在林間一路狂奔,仗著對樹林環境的熟悉以弓箭阻擊追兵。他們也算有了一年的狩獵經驗,箭法還頗有幾分準頭,找到一個空隙,回頭“嗖嗖”幾箭射傷數人。然而青幫弟子數目實在太多,兩人手裡加起來卻只有十幾只箭,就算箭無虛發,也不可能將所有人都殺死。

現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兩人一邊走一邊反擊,眨眼到了山澗的吊橋上。這座吊橋兩人平日裡倒是常走,腳下是深不見底的懸崖。

兩人退無可退,只好衝上吊橋。然而才剛一上橋,就見吊橋對面衝出七名青幫弟子。林依依更不廢話,拈弓搭箭,“嗖嗖”兩箭射翻兩人,再到身後拿箭時,箭袋卻已經空了。那兩名中箭弟子跌落橋下,臨死前的慘叫

聲迴盪在絕壁深淵之下,直到終於聽不見。

前有堵截、後有追兵之下,林依依也顧不得那許多,將洪三往身後一推,噌噌兩步躍過吊橋,抽出獵刀,與對面三名青幫弟子戰在一處。

身後,十幾名青幫弟子一窩蜂地衝了過來,眼見就要踏上吊橋。洪三手中無箭,唯一趁手的兵器也只剩一把短刀。眼見無力抵抗,只好拿出短刀砍向吊橋繩索。這一刀下去,剛踏上橋的幾名弟子立刻感受到了劇烈的搖晃,一名弟子哇哇大叫道:“他要砍斷吊橋!”

林依依身形一歪,扭頭看時,腹部卻中了對手一刀。林依依慘叫一聲,反手一刀插進對手的心口,硬是結果了面前的青幫弟子。

洪三回頭大叫道:“依依!”

林依依殺紅了眼,雖然敵眾我寡,卻咬牙硬上。與面前剩下的兩名弟子叮叮噹噹的拼起了刀法。然而這一對拼,牽動了腹部傷口,手上動作不由自主地慢了下來。只一個起落間,身上又連中兩刀,忍不住慘呼出聲:“啊——”

與此同時,吊橋一邊的繩索已被洪三斬斷,整座吊橋搖晃得更加劇烈,身後追來的青幫弟子也近在眼前。

洪三一咬牙,雙手持刀砍斷另外一根繩索,大喊道:“依依,抓住繩索!”第二根繩索一斷,整座吊橋瞬間斷裂。橋上奮戰的幾名青幫弟子各自慘叫一聲,紛紛跌入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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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依依身中三刀,每一處刀傷都要命的疼痛。眼見吊橋坍塌,卻跟住無力抓住任何東西。身體向下滑了幾米後,忽然覺得一人抓住自己手臂。睜眼看時,只見洪三一手抓著繩索,一手拉著自己,正竭盡全力,試圖將她拉上去。然而以洪三一人的力氣顯然支撐不住兩人的重量,雖然勉強抓住林依依,兩人的身體卻不由自主地往下滑落。

此時的林依依已身中數刀,雪白的裙子多處被鮮血染紅。她面色慘白,連嘴唇也失了血色,洪三咬緊牙關,死不放手,額上青筋繃得緊緊的,面紅耳赤地喊道:“抓緊!”

林依依全身浴血,只覺身體一震虛弱,手上再也沒有抓住洪三的力氣。她靜靜地凝望著這個她深愛的男人,輕聲道:“鬆手吧……”

洪三眼淚橫流,大喊道:“不!”依然使出全力,試圖拉林依依上來。但手中那個拉著他手臂的小手已明顯越來越乏力。

林依依溫柔一笑,輕聲道:“這一年,是我這輩子過得最幸福的日子……”

洪三臉色通紅,拼盡所有的力量拉著她,大吼道:“別廢話!上來啊!”

林依依搖了搖頭:“替我好好活著……”說罷,輕輕放開了雙手,緩緩墜入了腳下的黑暗中。

洪三最後看到的,只有她絕美的笑顏,像蓮花一般盛開綻放在空中。那飄逸的長髮,舞動的衣袂,從此成為洪三心中永遠的痛,再也揮之不去。

“不要啊!”

她的身影消失在萬丈深淵之下,再也尋覓不見。深淵之上,只聽見洪三撕心裂肺的吶喊聲,在青山翠谷中反覆迴盪,久久不曾散去。

不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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