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的朝堂說小不小，說大也絕對算不上大，所以，誰和誰一黨，誰和誰一派，眾臣幾乎心知肚明。最後開口之人，就是屈突通的幫手。他那番話聽起來好像很公平很客觀，可實際上，字裡行間無一不是在為屈突通開脫，而且這開脫還開得極有水平，就算很無恥，在場眾人也不敢多說什麼……
至於原因，那也很簡單。
誰不知道周成是皇家的人，不僅為帝君厚愛，更深受皇后娘娘賞識。他放著好端端的東都不待，非跑到長安去督軍兵強馬壯的屈突通，誰敢說不是皇后娘娘玩的一手欲揚先抑的把戲？
先免了周成的榮耀侯，等他大勝歸來，直接來個將功補過，升為榮耀公。
這買賣換成誰誰都願意。
只可惜，天有不測風雲，誰也沒想到數萬驍果面對一群烏合之眾，竟會打成心在這般模樣。如今屈突通趁機閃人，周成接住這燙手山芋，皇后娘娘就算有千般不滿，卻也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否則，不就是在承認自己識人不明，自己打了自己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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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說，人心這玩兒意，從古至今都是複雜而險惡的。
看著眾臣閃爍的目光，心思通透的蕭宛若哪裡還猜不出他們在想些什麼？當即心中一陣悲涼，閉上眼睛許久，方才無力道：“傳旨，令秘聞司大夫周成領軍返回東都，共剿瓦崗逆賊。”
以東都如今的情況，根本不可能派出兵馬支援長安，而僅靠周成那萬餘驍果反攻長安，無異於是自尋死路。
因為，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為了不讓大隋的精銳部隊白白犧牲，蕭宛若只能如此選擇。
而這個選擇，無論是對她還是對皇家而言，都是極為不利。要知道，這道旨意一下，就代表著皇家主動放棄了長安。一旦訊息傳揚開來，天下黎民會如何看待皇家，在外作戰的十六衛府軍又會如何看待皇家，還有那十八路反王……
這簡直就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皇后英明！”
眾臣輕鬆口氣，連忙齊聲唱喏。
當然，這其中也不是沒有忠臣，比如齊濱等人，他們就很清楚這道旨意一下，帶來的後果會是如何嚴重，然而，就在他們準備再次開口諫言時，蕭宛若已站起身姿，疲憊的揮揮手道，“就這樣決定吧。一切後果由本宮承擔。”
“娘娘！”
齊濱臉色一黯。
在明知不敵的情況下儲存大隋軍力，這對朝廷而言絕對是最正確的選擇，但對於蕭宛若來說，這個決定，卻會讓她揹負千夫所指的罵名。
“本宮心意已決，齊僕射擬旨，速宣周成領軍回朝……”
當最後一個字音傳來時，蕭宛若落寞的背影，已消失在大殿盡頭。
“阿嚏！”
幾乎同時間，周成也打了個噴嚏。這見鬼的天氣，關中之地居然比後世東北還要冷出幾分，在這樣下去，恐怕出門兒放個水，都能結出一溜煙的冰柱。
揉了揉被凍得通紅的鼻尖，周成將身上大氅裹了裹，頗有些不耐煩道：“我說老朱啊，虧你還號稱是什麼邊澤第一高手，連這點小事兒都辦不了，你丟不丟人啊？”
“小事兒？”
桃花眼臉上的腫脹經過兩天歇息已然盡數褪去，如今又變成了那副羽扇綸巾的帥大叔模樣，只可惜，此時此刻，他面容扭曲，額頭青筋直跳，那猙獰之色將一腔大好氣質盡數掩埋無蹤，“古往今來，有你這種異想天開的小事兒嗎？”
“啥叫異想天開？我這明明就是錦囊妙計嘛。”
“彼其娘之……”
桃花眼終於忍不住拍案而起，英俊的眉梢微微抖動道：“什麼狗屁錦囊妙計，你可知道長安有水路幾何？且不說八水繞長安的號稱，單說永安渠，龍首渠，清明渠這三條川流而過的運河，就足以讓長安百萬人用水無憂。若再加上密佈在城中無數水井，你且告訴某家，這藥該怎麼下？”
“淡定。我讓你下藥，又不是想藥翻長安所有人，不過是駐防的那兩萬守軍嘛。他們每日飲水能有多少？取水的地點又能有幾個？只要策劃得當，我認為成功機率還是蠻大的。只要你能配出一種延遲一日，在發作的藥粉即可。”
古代軍隊對飲用之水有著不少防範措施。其中最常用的，便是在水源處取水少許，使人先飲之，若是無害則證明水中無毒。所以，為避免被發現，就只能找出一種延緩發作的藥粉。
“兩萬守軍，相比整個長安城的百姓來說，飲水量的確不多。但據我在城中的眼線打探，其取水點應該是在軍營駐紮最近的永安渠。”
墨十三面無表情道：“那永安渠，乃是三大渠中水流量最大者，即便大雪降臨，卻也沒有結冰跡象。其水流動不息，生生迴圈，就算是下入數十車毒藥恐怕也是無濟於事。”
“在河中下毒，那是白痴才會幹的事兒。”
周成撇撇嘴，“我說的，是在井水裡下。那一口井能有多大，只要行動迅速，一夜之間便可無聲無息，將駐軍之地周邊的水井悉數搞定。”
“如果是在井水下毒，某家倒是能籌謀一二，但……長安叛軍又不是傻子，放著就近的活水不用，他們幹嘛要用井中之水？”
桃花眼深吸口氣，皺眉道：“別跟某家說，你是想用這一萬兵馬，決堤改流，挖斷三大運河。”
“有必要費那麼大勁兒嗎？清明渠和龍首渠一東一南，距叛軍駐地太遠不說，這場大雪降下後，其水量也少了許多，基本可以忽略。至於永安渠……”
周成嘿笑著走出營帳，眺望向遠方，那條運河蜿蜒而來流入長安，雖然沒有飛流直下三千尺的氣勢，去也算得上奔騰澎湃，“人都是有潔癖的。只要咱們在他們眼皮底下往裡面光明正大添點料，叛軍十有八九會放棄永安渠飲水的念頭。”
“添點料？”
桃花眼和墨十三滿臉疑惑，就連始終靜坐在旁的趙靈，都忍不住眯起眼睛。
“有沒有看過上萬人一起出恭的畫面？”
周成咧嘴一笑，神態極盡猥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