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群和楊扶蘇的死，就像是一顆青石投入湖面，瞬間激起千層漣漪。
黑沉夜幕，風雪交加，一隊隊全副武裝的兵甲，在楊成威的調動下奔赴長安各個角落，喊殺不斷響起，又迅速落下，不知多少人血濺五步，也不知有多少人，被秘密帶走，關押進牢獄之中。總之，濃郁的血腥，順風飄蕩在大街小巷，其中伴隨著壓抑的啼哭，直到後半夜都未曾歇止。
“師尊，到底出什麼事兒了，大半夜的跑出城，連行李都不要，難道是叛軍打過來了？”長安城外，木魚踩著積雪，將披在身上的大氅用力裹了裹。
卓群和楊扶蘇被埋伏在外的無數弓箭手萬箭穿心後沒多久，周成等人就被楊成威寒暄安置回了留守府，只不過，重新回到這裡的周成，卻是沒有住下去的雅興，一翻虛與委蛇後，便帶著木魚三人偷偷摸摸溜了出來。
因為要翻越城牆，他們並沒有攜帶行李馬匹，所以就有了現在徒步於雪地間跋涉的一幕出現。
“叛軍打過來就好了，落在李秀寧手裡，多少還有幾分生機，可若在這長安繼續待下去，呵呵……”
周成冷笑著眯起雙眼，神色間有種說不出的陰鬱。
“卓群已死，楊扶蘇也已伏誅，長安如今已經為楊留守掌控，此人雖不是皇家心腹，但為官多年，卻也算得上清正廉潔，對朝廷亦是忠心耿耿，有他在，侯爺當是高枕無憂才對，為何會突然萌生出危機之感？”
王海皺著眉頭，語氣多少帶著些埋怨。
宗師強者也是人，也有貪圖享受的時候，放著暖和房間不住，卻大半夜跑出城外迎著風雪倉促趕路，老太監心情能好那才真是怪事。
“清正廉潔，忠心耿耿？呵，你不覺得這種形容用在楊成威身上很詭異嗎？”
周成抹掉眉毛上的冰雪，嘴角滿是嘲諷道。
“侯爺此言何意？”王海疑惑道。
“記不記得我在見過楊扶蘇後，秘密拜訪楊成威的事情？”
“當然記得，侯爺睿智無雙，洞若觀火，一眼便看出楊扶蘇詭計……”
“如果真是那樣就好了。”
周成揮揮手，苦笑著打斷王海，“其實我和楊扶蘇在某種程度上沒有太大區別，都是被人擺佈的棋子而已。真正看穿其中陰謀的人，也許只有祁蓉一個。可惜，她不夠狠，也不夠果斷，所以明明佔盡了優勢，最終卻依然落得個身首異處的下場。”
木魚呃了聲，眼中止不住泛起疑惑之色，“師尊，你越說我越糊塗了，長安之事，從頭到尾和楊夫人有何聯絡？”
“老管家出自祁氏，對祁蓉必然忠心耿耿，而那假扮女鬼的紅衣女子和孩童，如果我所料不差，應該就是他派出來的。至於目的，想來應該是不想讓我趟這次渾水，所以想要借這種方式將我早早嚇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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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成嘆了口氣。
“嚇走侯爺，對她有何好處？”王海接過話茬。
“沒有好處，但至少不會被楊成威利用。”
“楊成威，楊留守？侯爺的意思是……”
“若是沒有猜錯，整件事情恐怕都是他在幕後策劃出來的。而卓群，不過是個自予聰明的替死鬼罷了。”
周成仰起頭，看著滿天飛雪，聲音低沉道：“他和楊扶蘇合謀，在永安坊設下連環計，用數條人命，一步步將祁蓉推入深淵。說來，他的手段倒也算是不錯，就算我橫插一腳，做偽證力保祁蓉，卓群最後怕是也有辦法讓祁蓉身敗名裂，進而將長安守備軍盡數掌控手中。”
“但是可惜，他千算萬算，還是沒有算到自己身邊竟有兩個雙面諜者。楊扶蘇，不過是和他假意合作而已，甚至，連那個屢次出手殺人，身上有蘭桂坊香粉味的女殺手，都是楊成威提前佈局在他身邊的人……”
啪啪啪！
就在這時，一陣掌聲突然響起，四人抬頭看去，就見前方小林走出一人，他身披貂裘，體態修長，手按著劍柄，儒雅之餘亦有幾分武將的彪悍氣勢，此人，正是剛剛分開沒多久的長安留守，楊成威！
“大隋第一智者，果然名不虛傳，周大夫，本官真得很好奇，你是怎麼猜出來的。要知此局已籌謀半年有餘，為天衣無縫，查無可查，本官甚至犧牲掉了親生的子嗣……”
楊成威嘴角微勾，笑意淡然而祥和，就像是個溫文爾雅的君子，微微一頓後，方才邁著腳步向前道：“不知周大夫，可否為某解惑？”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這天下哪有什麼天衣無縫之局。”
對於楊成威的出現，周成並沒有太多意外，聳了聳肩，便開口道：“在你殺死祁蓉時，第一個破綻就已經出現了。”
“哦，此言何解？”楊成威挑了挑眉，在眾人前方七步出止住身形。
“很簡單，卓群設計祁蓉，目的是為奪得長安兵權，所以他沒有必要動手殺人，即便想殺，也絕不會在後衙之內。畢竟，那裡是他的底盤，祁蓉身死，對他沒有任何好處，反而會破壞他接下來的計劃。”
周成將手從袖中探出，豎起兩根指頭道：“其次，祁蓉屍體上的傷口，和永安坊裡死掉的五姓望族小姐如出一轍，在加上房間內瀰漫的耀菊香，不難判斷出殺人兇手，必是永安坊內作案的女子。”
“嗯，這兩點聯絡起來，的確能說明，幕後黑手另有其人，但……僅憑如此，你也不應該懷疑到本官身上吧。”
“沒錯，如果僅僅只是這樣，當然不能，可若在加上楊扶蘇的表現，一切就幾乎水落石出了。”
“扶蘇？”楊成威彈了彈劍柄，眼中流露出抹好奇之色，“他所作所為，中規中矩，似乎沒有什麼破綻可言吧。”
“半真半假的栽贓，確實讓人無可辯駁。但每個人在說謊的時候，身體都會不自覺的做出些許異常動作。”
周成抖掉身上積雪，眯著眼睛看向楊成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