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成是誰？說好聽點是青年才俊，官場新秀，說難聽點那就是標準的皇家狗腿。而無獨有偶，卓群也在此列，至少在五姓望族眼中，這倆人絕對是一丘之貉。可現在，他們居然唱起了對臺戲。這是啥節奏？內訌？
五姓望族中人摸不著頭腦，卓群神色中也閃過一抹陰霾。
“事實具在眼前，周大夫突出此言，不知是何用意？”
空氣，在這瞬間似乎冷了許多。
周成渾然未覺，打個哈欠，笑眯眯道：“卓公稍安勿躁，本官就是覺得，此案之中頗多蹊蹺，貿然定論恐有失公允。”
“願聞其詳。”
卓群冷哼一聲，面無表情重新落座。
“那就從頭開始說唄。”
周成聳聳肩，“首先，楊夫人何等身份，她就是真有那方面需求，似乎也不用和一個捕快發生什麼吧？其次，裴虎暴起殺人，原因有很多，也許是明知必死，所以想要拉卓公墊背，也許是重傷之下，神志已然恍惚……”
“如此拙劣解說，就想證明祁蓉無罪？”
卓群手指轉著茶杯，冷冷打斷周成，“看來周大夫這大隋第一智者的稱號，是有些名不副實了。”
後面一句話雖說得隱晦，但周成卻從他刻意加重的字音中，聽出了威脅和提醒的意思。嘴角微微一勾，周成便順勢坐在祁蓉身邊，聲音平和道：“本官不能證明楊夫人無罪，那卓公就能證明她有罪嗎？”
“呵，上月十三日，祁蓉出莊園前往長安城，卻被神秘刺客伏擊，身邊眾人皆被殺害，唯有侍女詩雅倖免，卻與祁蓉走失。而後晚間時分，侍女詩雅偶然進入處破廟，正好目睹……”
“你住口！”
祁蓉臉色冰冷，狠狠將茶杯砸在地上，咔嚓的碎裂聲，不僅將卓群話語打斷，更是將在場眾人嚇了一跳，紛紛看向祁蓉，目光中除了驚詫外，就只剩下略帶鄙夷的冷然。
一個出身高貴，儀態萬千的女人變得如此失態，這說明什麼？說明她心虛……
然而，就在眾人如此作想時，周成卻突然大笑起來，“堂堂卓公竟然會相信一個侍女胡編亂造的證言，有趣，當真有趣！”
“胡編亂造？”
“難道錯了？”
周成笑容一斂，擲地有聲道：“上月十三日，本官途徑長安郊外九曲山，恰巧遇見楊夫人，得知其被賊人追殺後，本官親自護持，將其送回長安，如今東都秘聞司和刑部之內還有緝拿賊人的文書，此為其一。其二，當日遇到楊夫人時，本官身邊有足足二十名北鎮府司高手，他們不是江湖俠士，便是一方豪強，如此人物作證，似乎比一個侍女來得可信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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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蓉身軀一震，下意識睜大眼睛，難以置信的看向周成。
別人不知道，但她很清楚，卓群並沒有冤枉自己，詩雅的證詞，也並非空穴來風，可眼前這個朝廷新貴，大業十三年以來最為風光的官場新秀，居然坐在了自己身邊，一本正經的說起瞎話。
什麼九曲山巧遇，什麼北鎮府司高手……
這，完全就是子虛烏有嘛。
且不說祁蓉的震撼莫名，這邊，五姓望族中人亦是面面相覷，滿心驚疑。
事情到了這種地步，誰真誰假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隨著周成這番話語落地，他已旗幟鮮明的站在了卓群的對立面。
“周大夫，做偽證可是奪官殺頭的大罪，尤其是在人命官司上……”
卓群眼中厲芒閃爍，聲音更是冷得如同九幽寒潭。
“呵，卓公此言確實有些莫名其妙了。本官和楊夫人非親非故，以前更是沒有半點交情可言，若不是事實如此，本官何苦趟這攤渾水？”
周成面不改色心不跳，頭顱一昂，便大聲道：“若你不信，大可以前去調查，看看本官說得對與不對。哼，自古以來邪不壓正，我就不相信這煌煌天地，大好乾坤下，竟還真有人能顛倒黑白，無辜冤枉了好人。”
祁蓉嘴角一抽，睜著眼睛說瞎話還能說得如此理直氣壯，這周大夫，果然是百年難得一見的……人才啊！
當然，想歸想，在如此節骨眼上，她也不會蠢到去揭穿周成。當即目露感激之色，便咬著下唇默默看向周成，那樣子就像是一苦主，終於遇見了青天大老爺，楚楚可人的神態加上守得雲開見月明的欣喜，讓卓群臉色瞬間變得鐵青，連吸了好幾口氣，方才穩住情緒，道：“既然周大夫如此言辭確鑿，那此案便暫時壓後審理吧！來人，送各位下去歇息，待到今夜上燈再行升堂……”
說罷，卓群冷然起身，乾脆利落的走出廳堂，只留眾人面面相覷，神色變得越發驚疑不定。
周成突如其來的力挺，確實打亂審案節奏不假，但要說力挽狂瀾，將祁蓉罪名徹底洗脫卻還差了許多。比如，那封栽贓嫁禍，已被坐實出自祁蓉之手的信件，再比如，裴虎偷襲殺人的原因……反正，只要糾纏下去，眾人並不覺得周成能在這場交鋒中佔到什麼便宜。
可現在，卓群居然退了，而且退的如此幹淨利落。
這到底是何情況？難道其中還有隱情不成？
“多謝侯爺。”
這邊，祁蓉卻是沒有多想，起身盈盈一禮便拜向周成，“今日若非你仗義執言，後果怕是不堪設想……如此大恩大德，祁蓉當銘記於心，日後但又驅使，刀山火海，亦不會讓侯爺失望。”
如此許諾，不可謂不重，但周成臉色卻很淡然，微微一笑，便回禮道：“夫人客氣了，為官一任，造福一方，本官雖沒有那福澤萬民，守牧天下的本事，卻也不會眼睜睜看著冤假錯案發生而無動於衷。”
“侯爺正氣凜然，實乃我大隋官員之楷模……”
祁蓉臉色一正，眼中滿是讚歎，就好像根本不知道周成是在撒謊一般，捋了捋髮絲，便轉言道：“我有一族妹，書香門第出身，通曉琴棋書畫，對侯爺甚是仰慕，不知侯爺可否抽空，待此事結束後，與之見上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