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珙縣說來算不得是北地,真正的北地,要比此處寒冷許多!”

侍衛甕聲說著,眼中滿是回憶,似乎又想起當年三徵高麗時雪花漫天的戰場。

李衛撇撇嘴,對老兵的緬懷之色很是不以為然,不過,李密親派來人,他也不好多說什麼,嘀咕著踢開座椅,便起身向外走去。

“公子欲往何處?”

“找樂子啊!在憋下去,某遲早都得變成白痴……”

說是找樂子,但珙縣滿打滿算也就那麼大點個地方,自然不可能像東都那般煙花柳巷遍地,各色美女如雲,李衛帶著老兵和兩個僕從出門,晃盪許久方才百無聊賴一頭扎進珙縣唯一的花坊中。

說是花坊,其實就是酒館,除了個風韻尚可的半老徐娘外,就只有幾個普普通通的婦人,雖年齡不大,可也沒有什麼姿色可言,李衛來過幾次,完全提不起興趣,今日再來也不過是聊勝於無的消磨時間。

喝著渾濁酒水,聞著劣質脂粉香,時間不知不覺的流逝,轉眼天色漸漸黑沉。李衛甩了甩有些發暈的腦袋,正欲叫人打道回府,一陣冷風就突然吹進坊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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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青年推門而入,其中一漢子大聲呼喝的喚來半老徐娘,在其臀部順勢捏了一把,這才粗獷大笑著點起酒菜。而相比同伴的浪蕩放肆,另一個眉目清秀的青年,則顯得矜持許多。脫去蓑衣,抖掉其間雨水,便微笑著落座,安靜的飲著白水,直到半老徐娘被調戲的面目緋紅,啐聲離去,方才聲音溫潤道:“我千里迢迢而來,你不會是就想用這等姿色的女子,招待於我吧?”

“呃,田兄可是覺得不妥。此女容顏狐媚,身段豐腴,除年歲稍顯大外,其他方面絕對稱得上美人二字……”大漢怔了怔神,卻是話音還沒落下,就被對方打斷。

“美人?”

青年撇撇嘴道,“一等美人品風韻,二等美人觀骨相,三等美人看皮肉,而即便是皮肉卻也有著最低標準,好比膚如凝脂,杏眼桃腮,纖腰若柳,步態婀娜……你再看看方才那娘子,從頭到腳,從腳到頭,哪裡有半點符合之處?如此粗糙婦人,若也能被稱之為美,那真正的美人,就未免太不值錢了!”

“這……田兄見識廣博,字字珠璣,是我先前失言了,只不過……唉,此處乃是窮鄉僻壤,某就算有心招待,卻也找不出那鍾天地之靈秀的美人……”

“誰說窮鄉僻壤就找不到美人了?”

青年眉頭一揚。

李衛原本是要走的,可聽到青年的美人說和最後一句反問後,立馬就停住腳步,兩眼冒光道:“兄弟的意思是這珙縣之地,還有你所言的絕色美人?”

“那當然,正所謂深山出俊鳥,柴屋出佳麗,別看這珙縣沒有東都繁華,長安闊綽,可其坐落在洛河之側,一方水土霎是養人,所以,只要尋對方位,即便一等美人找不到,二等的佳麗卻也是唾手可得。”

青年昂首挺胸,神態甚是篤定。

李衛聞言,登時大喜過望,“原來兄臺也是賞花愛花之人,恩,不知這絕色佳麗,該當從何尋之?”

“這位是……”

“在下李衛,木子李,衛國的衛,還沒請教兄臺高姓大名?”

“原來是李公子,久仰久仰……”

青年笑得很虛偽,一看就是壓根兒沒聽過李衛名號,“我叫田伯光,江湖人送綽號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之玉面郎君是也!”

“呃,田兄這綽號還真……長啊!”

“過獎過獎!”

青年拱了拱手,然後兩個酒逢知己千杯少,不,應該是臭味相投的傢伙,很快就聊得熱火朝天,觥籌交錯,如此半個時辰後,李衛終於忍不住再次開口,“田兄,漫漫長夜孤坐飲酒也未免太無趣了,不如你我兄弟現在啟程,尋上幾個嬌美娘子風流快活?”

“李兄真想去?”

青年咧咧嘴,雪白牙齒在昏暗光火下燁燁生輝。

……

天色黑沉,不見星月,珙縣城外篝火照耀,無數難民三五成群圍坐在空曠的地面間。天空依舊下著濛濛細雨,一陣冷風吹來,將原本就不甚暖和的氣溫,降得越發低迷。幾個身材單薄的少女,下意識縮捲起身姿,哆哆嗦嗦的擠成了團。

“田兄,這難民聚集之地,哪裡會有絕色佳人,你不會是搞錯了吧?”

李衛裹著大氅,滿臉嫌惡的甩著靴上黃泥。

災民安置滋事體大,即便白日已經確定賙濟,短短半天時間,也不可能全面開展實施,不過,有沈落雁臨時調運出的乾柴、白米,倒也能讓災民勉強維生,不至凍死餓死。

“尋美的過程,本身就是種享受,李兄又何必如此心急?”

田伯光,不,應該是周成笑呵呵的摸了摸臉頰。人皮面具確實是個好東西,白天那張臉還是水境先生,晚上就搖身一變,成了田伯光。這般自由自在的轉換,簡直就是竊玉偷香,坑蒙拐騙的必備行頭,嗯,如果透氣度再好些,那就更完美了。

“倒不是某沒有耐心,某只是覺得,想從這群泥腿子中挑出幾個絕色美人,其難度不亞於在破瓦中尋找黃金珠寶,機會實在渺茫的微乎其微。”

李衛搖頭說著,心中卻已對周成漸生不滿。

大半夜將自己拉出城,又是淋雨又是吹風,可到頭來,他所言美女如雲的地方,竟就是這難民聚集地。

如果不是周成衣冠楚楚,氣度不凡,加上先前那番美人說,恰好講進了李衛心底,現在他恐怕早就忍不住發飆了。

“誰說的?”

周成眉毛一揚,拽過李衛。

跟在後面的老兵身軀瞬間緊繃,眼內寒光大勝。

然而,還沒等他上前,便聽李衛嘶得倒吸口涼氣,聲音說不出驚訝道:“沒想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還真有明珠美玉藏匿其中。”

老兵眯眼一看,目光不由閃過抹驚豔。

只見不遠處的夜色下,一堆篝火搖曳著昏黃光輝,在火堆邊上,一個少女正雙臂抱膝,目光幽幽的凝望著黑沉天空。她穿著粗布麻衣,卻難掩天生麗質,白淨的面容上,是精緻如工筆雕琢的五官,一對柳葉輕眉,微微皺起時既有著令人心生憐惜的楚楚,也有著拒人於千裡外的冷漠。

“田兄……”

“呵呵,李兄若是看上,但凡前去便是。”

周成聳聳肩,滿不在乎的神情讓李衛頓時覺得,這兄弟……夠意思!

“既是如此,那某就不客氣了。田兄可去尋找其他美人,用人還是用錢,只應一聲,某必全力資助。”李衛舔了舔嘴唇,兩眼冒著精光,可就在他準備上前時,衣袖卻突然被只粗糙大手抓住。

“公子,此女不妥。”

老兵沉聲道:“洪水決堤,但凡逃難災民,皆是形容狼狽,而此女衣衫整潔,手指肌膚無有丁點泥垢,此為其一。其二,珙縣之東北,村落鄉鎮雖多,卻少有大戶人家。而觀此女氣質,淡雅出塵,非山野村婦所能比之,顯然是……”

“刺客?”

李衛不耐煩的揮揮手,“別在這疑神疑鬼了好吧!若此女真是刺客,意圖對某不軌,又怎麼可能顯露出這麼多破綻?當某是白痴瞎子,還是她活的不耐煩了,想要來找些送死門路?”

“這……”

老兵怔了怔神,覺得李衛所言也不無道理,但謹慎使然,他在短暫猶豫後,還是邁開腳步跟上前去。

李衛雖心有不爽,但也沒有多言,端著姿態踱步到火堆前,輕咳一聲,便笑眯眯:“天黑夜涼,小娘子穿得如此單薄,還要席地而坐,就不怕著涼染了風寒?”

少女微微仰頭,純淨目光落在李衛身上,“你是何人?”

“在下李衛,瓦崗魏公乃是我父,今日前來本是體察災情,卻沒想遇見了小娘子……”

李衛彈了彈衣角並不存在的灰塵,努力讓自己變得風度翩翩。只可惜,他到底不是世家門閥出身,即便裝得再像,卻也難掩那貪婪猥褻之態。

“你是李密的兒子?”

少女突然打斷對方,原本面無表情的俏臉,多出一絲動容之色。

“正是!”李衛從不覺得,頂著自己老爹名號在外混跡是件丟臉事情,所以,聽到少女的問話,不僅沒有任何不滿,反而是得意洋洋的昂起頭來。

“你想要我?”

少女突如其來的直接,讓李衛很是一愣。

這種感覺,就好比自己風花雪月,逼格十足,卻沒想一個套路還沒玩完,就被人戛然而止,那個尷尬,糾結,莫名其妙,當真無法用言語形容,最終只得無語的點了點頭。

“我本是東都富豪之家,資產十萬貫,家丁數百人,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阿爹一時不慎,得罪東都城守趙立,最終為小人所害,家破人亡,此等血海深仇,小洵終身難忘,若公子能揮軍北上,替我報此血海深仇,小洵若掃榻相迎,此生此世,為公子馬首是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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