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一刻,周成突然覺得秦長卿身上有種詭異味道,但具體詭異在哪裡,他卻說不上來。

天色越來越白。

當冬日爬過山頭,微暖的陽光灑滿大地時,錦綸終於來到廬江城前。

雖然一夜過去,但慘烈戰鬥留下的痕跡,卻並未被抹去。巍峨的城牆,隨處可見斑斑血腥,肆虐的北風,將堆積在城下的屍體凍得僵硬,幾隻烏鴉呱呱叫著,在屍山上盤旋飛舞,似乎是在猶豫該從何處下口,才能將這些硬邦邦的冰疙瘩,便成腹中美味佳餚。

王朝深吸口氣,雙眼微眯著看向城門。

城門依舊開著,從他的角度,依稀可以看見遠處炊煙裊裊的屋舍和長街上叫賣的販夫走卒。

“我大軍壓境,城內竟恍若未覺,顯出一派安居樂業的景象?”

王朝心中疑惑叢生。

而就在這時,一道雄壯到令人髮指的身影突然出現視野內。他雜役打扮,身上披著頭蓬。因距離過遠,看不清面目,但對方動作,卻是清晰落入王朝眼中。

他在掃地。

當著上萬敵軍的面,揮舞著手中掃帚,一下一下劃拉著地面,揚起的灰塵,很快就在北風吹拂下,打著旋兒揚向遠方。

叮!

突然,一道琴音響起。

王朝豁然扭頭,就見偏西側的角樓走上兩人。前面是個身形消瘦的少年,他將手捧的木琴彎腰放在矮桌,便跪坐到側面,點起檀香。隨後,一道白衣勝雪的身影出現,他彈了彈衣角,風度翩翩的跪坐在矮桌後。

“叮!”

琴音再起,這次不是意外觸碰琴絃發出的單調響聲,而是首很陌生的曲調。其如流水潺潺,煙雲縹緲,蒼涼而悠揚,寧靜亦安詳。

王朝深吸口氣,某個部位傳來的陣陣撕痛,讓他面色瞬間變得陰森,“周成!”

“周成?”幾乎同時,一道嬌呼也從旁響起。

是宇文明秀。北大營全軍出動後,她就被王朝帶在陣中。因為蒙著斗笠面紗,視線不甚清晰,所以宇文明秀稍晚一刻,才看清角樓上青年的容貌。

“這個傢伙又在發什麼瘋?王朝都已經瀕臨城下了,居然還有心情坐在那裡玩風雅……”宇文明秀眼角狂跳,差點沒忍住罵出聲來。

話說,作死也不是這個作法啊。

城門大敞,還敢坐在角樓上,萬一敵人此刻攻城,恐怕盞茶時間都不用,就能將他亂刀砍成肉泥!

宇文明秀心提到了嗓子眼,城牆上的周成,卻是顯得相當淡然,一邊撫琴奏曲,一邊微笑揚聲,“王兄,營中一別已有兩日,不知身體康復的如何?”

“有勞關心,本座好得很。”

王朝咬牙切齒,一字一頓。

揭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臉,似周成這樣抓住小辮子,就沒玩沒了的傢伙,王朝可謂深惡痛絕,恨不得現在就衝上城池,將對方大卸八塊,五馬分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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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周成似乎完全沒有看到王朝鐵青的臉色,“既是如此,王兄還在城下作甚?那日傷你臀部,實非小弟本願,正好今日陽光明媚,風和日麗,不如你登上城來,由小弟撫琴一曲,權當算作賠罪,如何?”

再次被提及恥辱之事,王朝胸中怒火幾乎噴薄而出。

然而,就在他準備下令攻擊,無論如何也要將城上混賬拽下來亂刀砍成一坨時,叮噹一聲響,卻突然從城門處傳來。

掃地雜役身上,落下一把戰斧,那斧頭很是沉重,竟青青石鋪設的路面,砸的四分五裂。

雜役嚇了一跳,連忙丟下掃帚,將戰斧重新拾起,結果不小心斗篷落下,露出滿頭金色短髮和一張佈滿刀疤,醜陋猙獰的面龐。

“是那個西域蠻子!”

王朝眼皮一跳。

偏偏這時,程武湊上前來:“仙王,他手裡那把戰斧,似是馮正所用的兵器,現在看來,昨夜和萬餘藥人衝進廬江的幾位兄弟,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王朝滿腔怒火登時被重新壓下。

“能將萬餘藥人無聲無息吞下,難道這廬江城中,真有什麼我不知道的後手佈置?”

“呵呵,下人失禮,讓王兄見笑了。”

周成聲音再次傳來,尷尬之餘,隱隱也有些氣急敗壞,“你千萬別往心裡去啊。小弟誠心邀約,絕無其他意思,否則也不會大開城門,令下人掃地相迎不是?若王兄不信,大可以帶人進城嘛!”

掃地相迎,還深藏戰斧,你特麼騙鬼呢。

王朝深吸口氣,原本就有的疑心,在此時瞬間被無限放大。

“是了!此子定然已有完全準備,可以在城中將我剩下的軍隊全部殺滅,否則,他怎麼可能有恃無恐的坐城撫琴,還一而再,再而三的故意激怒於我?”

王朝沒有看過三國演義,自然不知道,後世有個叫羅貫中的傢伙,杜撰出了一個為無數人津津樂道的橋段,空城計。

當然,就算他知道,此時恐怕也不敢輕易攻城了。畢竟他不是司馬懿,手中沒有十五萬大軍,此乃其一。其二,為全殲驍果,拿下廬江,王朝分兵兩處,設定了南北大營,而此時,他正處在廬江北側。身後之地,皆為隋廷控制,強勢之時倒也沒什麼,可如今……一旦隋軍突襲殺至,他想逃跑恐怕都是個問題。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昨夜剛剛有一萬戰力彪悍的藥人軍,無聲無息的栽在了廬江城內。

在沒搞清楚這裡面到底有何貓膩前,王朝哪敢輕舉妄動。

王朝並不知道,自己所擔心的這些,早已被周成猜了個通透,所以,周成才敢冒著風險,用出這招空城計來。

而事實證明,他成功了……

一半!

王朝雖然熄了攻城心思,可就此離去,卻又難免心有不甘,餘光掃過身邊宇文明秀,他雙眼一眯,登時冷笑揚聲道:“上去就不必了,北地天寒地凍,本座頗不適應,決定直下江南,去那裡安家置業。到是周大夫,聽聞汝和宇文小姐兩情相悅,正是濃郁之時,若就此分開,恐怕太過殘忍,不如你走下城來,陪宇文小姐同去江南,如何?”

說話間,王朝突然拔劍,只見寒光一閃,宇文明秀的斗笠便無聲無息分作兩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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