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是？”
周成眼中閃過抹詫異，雖然還沒搞明白大隋官服所對應的三六九品，但能出現在太守府議事廳內，來者官階想必也不會低到哪去。一個高官，居然蓬頭垢面，形容憔悴到這般地步，廬江戰事之嚴峻，由此可見一斑。
“罪人王倫，見過周大夫。”
官員雙手作揖，行了一禮。
“原來是王太守。”周成神色一肅連忙回禮。
“王某治地無方，害的廬江生靈塗炭，若非陛下詔書未到，某早無面目苟活於世，這太守之稱，呵呵，不提也罷。”王倫慘笑著搖頭，眼中滿是灰暗的悲嗆。
“嘿，你這酸儒，何時才能改了這喪氣毛病！”
宇文化及打了個哈欠，沒好氣道：“廬江不是還沒丟嗎？只要某等勠力同心，蕩平妖人又有何難？嗯，賢婿你別聽他瞎叨叨。那錦綸妖人在蠱惑人心上雖然有些道行，可也並非所有百姓都盲從於他，除了青蓮教活動猖獗的清水、碧洲、曲三縣外，其餘縣城，最多也就七八成亂民加入了叛軍而已。”
“七八成……而已？”
周成眼角微跳，一郡之地，七八成百姓揭竿而起，自己這岳父大人居然還能如此淡定，到底是神經大條，還是真有上將之才，早已到了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的至高境界？
周成覺得，前者的可能性應該更大一些。
“不知通郡百姓，共有幾何？”
“除了廬江城外，周邊縣內累有兩萬三千七百九十六戶。”王倫接過話茬。
周成眼皮猛地一跳。古代以青壯統計戶口，一戶人家，連帶父子爺孫，約莫在四到十人左右，假設平均為六，兩萬三千戶就是十三萬人。
十三萬人中的七八成加入叛軍……
也難怪短短月餘時間，錦綸就從五千兵馬直接擴充到了五萬加。
“其實，亂民在多，於我大隋軍前也不過形同草芥，真正讓戰局糜爛的，還是青蓮劍客和錦綸手裡那種令人發狂的秘藥。”
秦長卿似是看出周成所想，咳嗽一聲打破了沉默。
“青蓮劍客？”周成沉吟道：“就是那些青衣打扮，以劍為兵器的高手？”
“賢婿見過他們？”宇文化及眉頭一挑。
周成猶豫下，最終還是隱瞞了宇文明秀，“在進入廬江城前，我見過那些青衣劍客，還和錦綸妖人打了一場。可惜，時機不對，沒能將其殺死。”
“什麼，你遇見錦綸了？”
宇文化及面露震驚豁然起身，卻是似乎牽動了傷勢，當場劇烈咳嗽起來。
“岳父，你這是……”
秦長卿輕嘆口氣，“將軍前些時日，為掩護驍果軍撤退，令人斷後時被青蓮劍客圍攻受了輕傷，而後，錦綸邀戰，為拖延時間，將軍又出城與其單挑，兩者大戰數百回合，雖明面上不分勝負，可實際……”
“那妖人比某強。”
宇文化及捋順氣息後，擺手接過話茬，“若非他劍術不適合馬上戰鬥，某恐怕連百回合都未必撐過。至於那日，某表面上是安然退回，可暗地裡卻已被其劍氣所傷，這些天雖盡力修養，卻還是無法與人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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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成：“……”
不能動手？
那不就代表著廬江最高戰力宣佈歇菜？
想想那些雖未動手，可劍勢卻極其凌厲的青衣人，周成突然有種腳底抹油的衝動。武林高手在大軍面前的確不值一提。戰陣一結，箭雨臨空，甭管你內力多雄渾，外功多強悍，照樣撐不過盞茶就得歇菜。
但如果成批的武林高手，混跡在大軍當中，那情況就截然不同了。尤其是攻城時，有著普通士卒掩護，他們的殺傷力將成倍增加，若是己方再沒有強者坐鎮……
呵呵！
我有一句M賣比不知當不當講？
就在周成暗暗後悔時，一道聲音突然從外傳來，“報……將軍，賊寇來犯，於城下叫陣。”
……
這是周成第一次看到冷兵器時代的戰場。
儘管叛賊的軍陣略顯凌亂，臨時武裝起的農民，所持兵器也是五花八門，但光是那一眼望不到盡頭的人，就足以讓周成深深震撼。
相比下，在阿拉伯帝國參與過戰爭的周強，則顯得鎮定許多。他左手盾牌，右手長刀，守在周成身側，銳利如鉤的雙眸，死死盯著城下。
戰場上最可怕的不是明刀明槍，而是冷箭和流石，周成是他返回故鄉唯一的希望，所以，他絕不允許任何意外出現，雖然到目前為止，進入雙方射程的就只有一個懷抱長劍的青年……
“某乃仙王座下第一劍客程武！宇文老賊，可敢下城與某一戰？”
青年長相不咋地，但嗓門卻明顯經過嚴格訓練，一句話用吼出來，整條城牆都聽得清清楚楚。
“程武，原是江洋大盜，為官府所捕，發配至漠北，後入青蓮教潛行修煉七年，再出現時，便已在錦綸身邊。此賊劍術深得錦綸真傳，乃是亂賊中的第二高手，將軍若在全盛時期，當可壓其一頭，但現在……”
秦長卿的聲音幽幽傳來。
其實，不用他說，周成也知道下面那家夥必然生猛。至於原因，瞧瞧周圍就知道了。除宇文化及臉色沒啥變化外，其餘偏將，侍衛眼中均閃爍著忌憚神色。顯然是在先前戰鬥中見識過對方武力。
“宇文老賊，莫不是害怕了爺爺？”
見城頭沒有反應，青年不禁仰天狂笑，“若是害怕，就乖乖獻出城池，免得是爺爺殺將進去，砍下你狗頭充作夜壺。”
宇文化及眼皮微跳，卻是依舊沒有開口。
程武見狀越發猖狂，各種汙言穢語噴薄而出，使得城上眾人目眥盡裂，卻又無可奈何。漸漸的，隋軍士氣開始低落，原本森嚴的軍陣中，竟響起了議論聲音。
將乃兵膽，自古如此。
面對敵將挑釁，宇文化及的無動於衷，很容易被誤認為怯懦。
而將軍都怯懦了，這仗還怎麼打？
半晌後，程武終於罵累了，對著城頭吐口唾沫，轉身便欲離去，但就在這時，一道輕笑突然從城頭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