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怎麼可能……”
看著淚眼婆娑用力點頭的楊婉儀，蕭宛若下意識眯起了眼睛，“自從大業五年，聖人率六軍親征吐谷渾，設西海郡於伏俟城後，西域便在無強國，即便是以聯姻之策穩定局勢，也該將你下嫁突厥才是，遣到西域，完全沒有道理啊。”
“母後！”
楊婉儀跺跺腳，哭的更加悲傷了。
蕭宛若意識到自己失言，尷尬笑笑道：“呵呵，母後就是打個比方，怎麼可能真將你嫁去那茹毛飲血的突厥。嗯，你先別哭了，到底怎麼回事，跟母后好好說說，你父皇向來不喜聯姻，為何突然有了這般念頭。還有，那個西域王子又是何人？”
“我哪知道父皇是怎麼想的。”
楊婉儀抽抽鼻子，“反正今日晌午，父皇身邊的秦公公就突然帶來許多宮娥，說是要為我梳妝打扮，去麟德殿參加的宮廷晚宴。這種場合，父皇從來沒讓我去過，好奇下，我自然要多問一句，卻沒想到這所謂的宮廷晚宴，一方面是為招待西域使團，另一方面，則是因為一個叫索爾斯的王子，想要娶我大隋公主，不知怎麼就選中兒臣，指名道姓想要迎娶回西域。”
“索爾斯？”
躲在被窩裡的周成忍不住輕呼一聲。他萬萬沒想到索爾斯手腳竟伸的如此之長，不僅暗中謀劃李閥，竟還打起了皇家主意，這貨到底想幹嘛？逐步滲透，掌控門閥世家？還是攪亂天下局勢，意圖趁機渾水摸魚？
要知道，娶公主的花銷，絕對不是小數目，雖然大隋不像後世宋朝那般，動輒用賣公主的方法充實國庫，但依照禮制，一場聯姻下來，索爾斯的花銷也足以養活半隻軍隊。這麼多錢，搞個花瓶回去，他是閒的蛋疼，想要找點刺激？
“什麼聲音？”
楊婉儀揉揉眼睛，探頭向床榻望去，“我好像聽見男人說話了。”
“又犯癔症了。母後宮中如何會有男人？”
蕭宛若氣定神閒的卷了卷被褥，小手卻在看不見的角落裡，狠狠擰了把周成。
楊婉儀神色疑惑，倒也沒在多問什麼。
“母後，你快去勸勸父皇吧，兒臣才不想嫁給那個索爾斯，聽說，西域有吃人的習慣，萬一哪天他餓了，將兒臣亂刀剁肉，丟進鍋中……”
“你胡說什麼呢。”
蕭宛若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搖搖頭道：“這件事情，應該沒有你說的那般眼中。我大隋經略西域的方針是以胡制胡，這些年來，雖然有所懈怠，可西域諸國，依舊處於戰亂當中，在這般情況下，有人為求自保前來聯姻，也算不得稀罕事情，想來你父皇只是讓你走個過程而已，等宴席結束，便會尋個由頭，將那索爾斯打發。”
“才不是呢。”
楊婉儀急眼道：“我剛從父皇那裡回來。他是鐵了心要將我嫁去西域。還說，除非是索爾斯看不上我，否則就算綁，也要把我綁去西域與其完婚。”
“真是這樣？”
“千真萬確！”
蕭宛若眉頭登時皺起，周成是想不明白索爾斯為何非要娶楊婉儀，而她則是想不通，向來強勢剛硬，反對聯姻的楊廣，為何會態度突變，將自己最疼愛的女兒嫁去西域。
“婉儀，你先下去吧。這件事情，母後隨後便會和你父皇商議。”
半晌後，蕭宛若重重吐出口濁氣。
“母後……”
“去吧。好好梳妝打扮，切不可亂使性子，西域的使節團雖然不甚重要，但身為大隋公主，失了儀態，總歸不好。”
“知道了。”楊婉儀哭喪著小臉轉身退下。
很快，寢宮內重新變得安靜。周成掀開被子，就見蕭宛若沉吟著半依在床頭，許是剛才豁然起身的舉動太過猛烈，她香肩上的細帶，已滑落到臂彎處，使得原本貼身內衣變得鬆快許多，從周成角度看去，那當真是……風景盡在險峰處，春光燦爛迷人眼。
“咳，這件事情，好像有點不對勁。”
周成吞了口唾沫，覺得這樣看下去也不是辦法，雖說蕭宛若陷入沉思沒有發覺，但……自己難受啊。有了先前遭遇，他可不覺得沒有“發病”的大隋帝後，會大度的任由自己上下其手，所以，與其看得見，摸不著，倒不如索性不看。
“怎麼說。”
蕭宛若回過神來，扭頭看向周成。
她的目光很平淡，但天生嫵媚的氣質，卻讓蕭宛若如水的眼眸，總是蘊含著一絲顛倒眾生的色彩，結合兩人現在的處境，周成難免有些心中盪漾，狠狠吞口唾沫，便努力移開目光，“你知道索爾斯是誰嗎？”
“本宮和裴世矩極不對付，他經略西域的時候，暗地裡將本宮安插的人手，驅逐了許多，所以，自大業六年後，本宮對西域之事就已變得不甚清楚了。”
蕭宛若搖搖頭，似乎是覺得這樣說話，很有些不妥，拉起臂彎上的繫帶，便走下床榻，先是找出件袍子披在身上，而後又將件黑色大氅丟向周成。
周成見狀，自然也不好意思繼續賴著，用大氅裹住襤褸的衣衫，就一邊下床，一邊道：“大業六年麼，那娘娘應該聽說過真理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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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理教？”
蕭宛若臉色一變。
“沒錯。據說此教已消失百年，最近卻突然出現，以神鬼莫測的手段，凝合了西域諸國。而索爾斯，就是真理教先賢的關門弟子。”
“你的意思是，聖人欲聯姻，聯得不是西域諸國，而是真理教？”
“有這個可能。”周成點頭道：“如今中土局勢日漸嚴峻，雖說我大隋兵強馬壯，國庫豐厚，但多線開戰畢竟不是明智之舉，在這種情況，聖人想要安撫真理教，維持西域穩定，就成了在正常不過的事情。”
“荒唐，我大隋上邦，何時墮落到需要和邪教異端合作的地步了。”
蕭宛若不知想到了什麼事情，冷哼一聲，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至極。
“看來娘娘是不同意和真理教合作了。”
“自然不同意，早在大隋建國前，真理教便……算了，本宮現在就去找聖人，和他分說個明白。”
“娘娘留步。這件事情，只是我們的猜測，陛下如何打算，誰也不知道。你冒然前去，只能讓情況變得復雜。”
“那怎麼辦，難道眼睜睜的看著婉儀嫁去西域？”蕭宛若眉頭大皺。
“當然不是了。”周成笑眯眯的搖了搖頭，“我只是覺得，這種小事，何須娘娘親自出馬，一個小把戲，就足以將聯姻破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