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一章 詐言(上)

兩個人絮絮叨叨說了半天的話,不知不覺就到了要傳膳的時候了,倪氏便留了賀長安一同用膳,賀長安看了一眼倪氏這兒的菜色,看著就都清清爽爽,吃起來更是可口,不由得多吃了幾筷子。.org

倪氏又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遍賀長安,發覺到賀長安目光有些疑惑,趕緊笑道:“到底是有六個月的身子了,一天一個樣,本宮有一段時間沒見到你,感覺肚子又大了不少。”

賀長安心中有事,笑得也就有些勉強:“娘娘說的是,自從進了這個月以來,這身子是越發的沉了,成天想著要吃東西,胃口出奇的好,只是不願意走動。幸而我這不是第一胎了,就算再懶,也知道要下地走走,不然生產的時候可有的遭罪了。”

倪氏夾了一塊木須肉送進嘴裡,笑得更加溫和了:“你們運氣好,本宮懷著老四那會兒,還只是個貴人,別說想吃什麼就吃什麼了,餐餐能有肉都極其不容易,老四生下來的時候,就跟一隻小耗子似的。不過你是過來人,到底還是幫著本宮勸勸四公主,那孩子懷第一胎,正是什麼都不懂的時候,她生母如今被拘著,我又無暇一直唸叨她,我看你們有孕的時候應該差不多,不過她的肚子可比你要大多了……”

賀長安正好藉著倪氏的話頭順坡下驢:“四妹妹如今依舊住在皇子所嗎?那我去看看四妹妹吧,正好也陪她說說話。若論沾親帶故,她日後到底是要嫁給我小姨母家的表兄的,也不知道我是叫她妹妹好還是表嫂的好了。”

出了玉煙宮的時候,外面的陽光正好。先前一個讓人猝不及防的倒春寒連著下了好幾天的大雪,藉著就是讓門喘不過氣來的承恩侯府滅門慘案,難得出來如此耀眼的陽光,賀長安卻覺得有些不適應,用手遮擋了一下眼睛,先去了皇子所和陸稱意交代了幾句要注意的事情,姑嫂兩個仔仔細細地聊了一會兒,賀長安便推說還要去正懿宮看望陸可意,先行離開了。

除了皇子所,賀長安朝著不遠處錦瑟宮的方向看了看,其實方才陸稱意的言語之中,或多或少也流露出來了對於慶嬪的思念之情,可是對於慶嬪和陸垣的種種做法,她心裡面也怨念極深,一時之間竟成了一道心魔,也成了她最為難過的事情。賀長安深吸了一口氣,有這樣的母親,也算是陸稱意的不幸了,她沒有辦法讓慶嬪轉變觀念來彌補陸稱意這麼多年失去的母愛,今日這樣做,若是真的能將一些往事揭露,也算是讓陸稱意徹底斷了對這個母親的念想了吧,這樣想著,就徑直走了過去。

錦瑟宮門口,正碰上辦成送飯宮女模樣的青竹拎著空的食盒走了出來,見到賀長安,輕輕點了點頭,示意一切都還算順利。賀長安看著錦瑟宮門口守著的兩個太監,拿出了兩個荷包:“如今天氣轉暖了,兩位公公頂著這麼刺眼睛的陽光守在這兒實在是辛苦了,本王妃剛在皇子所那兒探望過四公主,你們也知道,這慶嬪娘娘被禁足也有段時間了,四公主怪想她的,如今又懷著身孕,竟是茶不思飯不想的。慶嬪有錯,理應懲罰,但是四公主和她腹中的孩子到底都是天家血脈,若是因為慶嬪給耽誤了,可如何是好呀?”

那兩個看守的太監本來就覺得不太痛快,同一批淨身的太監,運氣好些的,都有混成了皇貴妃身邊管事太監了的,可是偏偏他們兩個也不知道倒了什麼大黴,被發配到這種地方來,看守一個與進冷宮無異的失寵妃嬪。起初的時候他們還念著,這慶嬪好歹也是生了禹王殿下的,禹王殿下或多或少也會為了讓生身母親好過一些而稍作打點吧?可沒想到那禹王竟是如此冷情之人,從來沒有踏足錦瑟宮來看過慶嬪一眼。虧得那慶嬪做噩夢的時候一聲聲呼喊的還是“亮哥兒”呢!

這會兒兩個人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在袖子裡掂了掂那荷包的重量,只覺得這位王妃還算是個善解人意的,兩個人中年紀大些的那個側身讓開一小段路:“雖說慶嬪娘娘是聖上下旨禁足的,可是主要是不讓慶嬪娘娘外出見人。有人想來看娘娘,自然沒有不允許的道理。只是慶嬪如今的神志本身就不大清醒,王妃若是想探望,必要注意好自身安全才是。若是有什麼事兒,就大聲喊叫,我們哥兒兩個立馬衝進去。”

另外一個看著面嫩些的補充:“裡面兒那個主子才用完了中飯,興許會有午睡的習慣,若是睡了,或許王妃就要等了。”

賀長安擺擺手,示意無妨,就帶著銀針一道進去了。慶嬪被關的時間已經很長了,雖然身邊依然有按照嬪位配備的伺候的人,可是先前的那一批早已經以“伺候不周”為由被換掉了,現在的這幾個無非是在錦瑟宮渾水摸魚罷了。賀長安推開正殿的門兒,就被撲鼻而來的灰塵夾雜著發黴的氣味給噁心到了,生怕嘔出了聲音,趕緊快步退了出來,銀針一邊順著賀長安的後背,一邊用手驅散著眼前肉眼可見的灰塵,嘴角也不由得扯出一個嫌棄的表情--任誰能想到,這樣的地方,就是當年煊赫無比甚至堪比中宮的錦瑟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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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長安從懷中摸出一柄短笛橫在唇邊,嗚嗚兩聲,清雅婉轉的笛音已經從她的短笛中流淌而出,這支曲子是陸城經常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偷偷跑到院子中吹奏的,他以為她不知道,但她卻將曲子中陸城對於和睿皇后的眷戀與懷念看個分明。之前她也聽白氏說過,和睿皇后最擅長的樂器就是短笛,那麼這一支曲子,應當也就是和睿皇后最喜愛的吧?

銀針把灰塵扇的淡了些,正好是賀長安一曲終了的時候,主僕兩個人再一次推開了那嘎吱作響的正殿門。

慶嬪李氏斜靠在架子床的床頭,那床被子上面已經生出了許多黴斑,可是卻並沒有人為她拆洗或者更換新的被褥。她聽到響動,倒是轉頭看向了正殿門口,只是那眼神卻實在是呆滯無神,嘴裡倒是唸唸有詞:“亮哥兒來了……是亮哥兒來了嗎?”

賀長安不由得心中冷笑,都說知子莫若母,陸垣是什麼樣的人,難道李氏這個做親孃的還不瞭解嗎?還是說,李氏雖然知道陸垣是個心狠手辣的人,但是心裡面卻還是放不下對於這個兒子的掛念?

看到賀長安的身影出現在床榻前的時候,李氏明顯是帶了一些驚懼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往床榻裡面縮,聲音也止不住地顫抖:“你……你是什麼人……你……你是人是鬼?”

賀長安的唇角向上勾了勾,也不知道是自己的這身打扮與和睿皇后太過相似,還是李氏心中魔障太深,聽到短笛的曲調就心有餘悸,但她竟然能夠問出“是人是鬼”這樣的話,想來是把她當成了和睿皇后白倩雲的,便也就琢磨著和睿皇后應該用什麼樣的語氣說話,聲音之中帶了幾分淒厲:“李冰茹,本宮是人還是鬼,不是應該你最清楚嗎?”

李冰茹正是李氏的閨名,這還是她剛剛在陸稱意那裡套話套出來的。果然,在聽到自己閨名的時候,李氏臉上的表情變得更加慌亂,伸出一根手指指著正在步步逼近的賀長安:“是你,白倩雲,你到底是人是鬼,如果你是人的話,那你就沒死,咱們誰都不欠誰的。如果你是鬼,那你也不要找到我,我也不想害你,我是被逼迫的……不要來找我……不要來找我……”

賀長安勻了勻指甲蓋中藏著的梅花膏,很快,一股濃郁的梅花香味就充斥了整個房間:“是呀……李冰茹本是良善之人,只是偶然知道了本宮喜歡梅花,又碰巧有人給了你一種叫做梅銷散的東西,說是孕婦在生產的時候聞了梅銷散的氣味,便有極大的可能性一屍兩命,最不濟的也會產後血崩而亡,是這樣的嗎?”

李氏聽到那句良善之人,忙不迭地道:“對對對,我是良善之人,對對對,你說的都是對的……”

可再往下聽,那些話卻足以將人越描越黑,她有心反抗,可是卻又知道梅銷散的事情是真真實實存在的,懼怕眼前的這個“白倩雲”把她拉到陰曹地府去審問,便抱著架子床裡側的架子,把發黴了的被褥堆在自己身上,偏過頭去看向賀長安:“你……你還知道些什麼……”

“李冰茹啊李冰茹,你讓本宮說你什麼好呢?本宮在十六年前就已經死了,可是判官說本宮命不該絕,是陽間有人害我至斯。只要我能查清楚是什麼人害了本宮,本宮就可以轉世投胎,而你們也不會被記在判官的死亡簿上,可是你偏偏想要一個人承擔這麼大的罪責,死扛著不肯說,莫不是想替本宮去陰曹地府走上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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