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三章杜若進禹王府

迎了一個庶妃進門,禹王府和平常的時候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差異,只是在正院兒背後連著的那個叫做梅齋的小跨院的房簷兒下面點了幾個紅色的燈籠以示喜慶,梅齋不大,叫做跨院兒,其實只是一個連耳房都沒有的三間小屋,出去了明堂和臥房,另外一個小盡間擺了一張只能夠一個丫鬟睡的小床之外,就是連擺幾個大一點的花瓶充充場面的地兒都沒有。

雖然杜若入府的身份是一個庶妃,已經可以自己或者和其他庶妃住在一個獨立的小院子裡面的了,按照規制,禹王府現在不過只有一個王妃一個側妃,杜若是第一個庶妃是可以住在一個小一點的院子裡面的,但是賀平安為了能把杜若牢牢地掌控在自己的手裡面,想了想還是把杜若安排在了自己所住的正院身後連著的一個小跨院,這樣杜若的一舉一動也都儘可能的落在正院兒的人監視之中。

杜若是被一頂青布小轎從偏門兒抬進了禹王府的,就是這樣正式成為庶妃對於杜若而言可以稱得上是大喜之日的日子來說,杜若這樣的身份,別說是穿紅,就是銀紅色都穿不得,只能穿著一身淺粉色白邊兒的上衣,下身也不過就是一條寶藍色蓮花織金裙,更別說什麼大紅色的蓋頭了,進去之後給賀平安磕了個頭,也就算是過了禮,從此之後就是禹王庶妃杜氏了。

進王府的時候天色已經擦黑了,正院兒裡面點燈點的透亮,賀平安穿著一身銀紅色的上衣,底下是一套大紅色的梅花織金裙,且用料都是今年剛剛進貢的第一批潞綢,杜若身上那套雖然也用了點兒織金,但是料子卻是最普通的素緞,和賀平安穿的比起來比起來果真是天差地別。

賀平安臉上擦著厚厚的脂粉,讓人幾乎看不出來她的真實表情是什麼,但是只有賀平安自己知道,在她看到杜若給她恭恭敬敬的行妾侍禮的時候,她的心裡面還是真的有那麼點不是滋味兒的,從前她一直不肯承認她心裡面還愛著陸垣,但是現在這一刻她是真的明白,雖然因為鈺哥兒的事情她對陸垣有著很深的失望,但是卻改不了她心裡面還念著陸垣,這畢竟是她生命中第一個愛上的也是唯一一個愛上的男子。

行禮行到一半的時候陸垣才回來,回來之後也破天荒的進了正院,賀平安愣了一下才跟身邊的丫鬟吩咐道:“王爺回來了,快給王爺看座。”

另外一邊的貼身丫鬟趕緊搬了椅子過來跟賀平安的椅子並排放著,都不敢拿眼睛去看賀平安,兩年前賀平安剛剛嫁給陸垣的時候幾乎是每一天陸垣回來都會回到正院裡來,而且每次陸垣一進府門就會有人把訊息遞給賀平安,賀平安就開始忙上忙下的張羅,陸垣一進來還會親自替他把外袍除掉,從來都不肯假手於人,可是現在竟然已經到了漠然的讓丫鬟隨便搬了一把椅子就了事的程度了。

陸垣也已經有準備賀平安會是這樣的態度,沉吟了一下道:“你能主動開口跟母妃要人進府伺候本王,本王也很是意外。”

賀平安聽陸垣說這樣的話眼皮子都不抬一下,猶自擺弄著大紅色織金裙上的緙絲梅花,但是嘴巴還是在一張一合,像是無意識的回應:“妾身身為禹王妃,理應為王爺開枝散葉,可是妾身無福無德,沒能給王爺生下一個健康的孩子,是妾身的不是,所以妾身自然應該主動給王爺身邊添點人,不為別的也是為了禹王一脈的子息才是。”

陸垣的手在身側偷偷的握成了拳頭,他氣惱這樣子似乎什麼都不在乎了的賀平安,當年的賀平安雖然飛揚跋扈,驕橫任性,可是任性中卻不失掉那一份真性情,偶爾跟他撒撒嬌,其實雖然有時候覺得心煩,但是仔細回味起來還是覺得挺快活的,現在的賀平安雖然不吵不鬧了,但是陸垣總覺得這樣的賀平安少了點什麼似的,反倒覺得心裡面更加氣悶,尤其是賀平安居然還會說生下鈺哥兒身體不好是她的不是這樣的話來。

“你還有什麼要交代杜氏的事情嗎?”

賀平安愣了一下:“也沒什麼了,切身也就是囑咐了一下杜氏要為王爺開枝散葉,爭取多給王爺添兩個大胖小子,也多給鈺哥兒添兩個兄弟才好。”

“既然王妃沒有什麼要說的了,那你就可以先回到你的梅齋去了,本王還要在王妃這兒坐一會兒,晚些再去梅齋。”

杜若諾諾應了就轉身出去了,賀平安向慶妃要了她來,慶妃本來就有在禹王府安插自己的眼線的意思,也沒有多遲疑就答應了,轉過身來就安排錦瑟宮的一個三等丫鬟放出宮去賞給杜若這個新庶妃身邊之用。

杜若回到自己住著的梅齋,四下環視了一圈,這間屋子甚至不如她在錦瑟宮時候住著的地方,起碼那個地方還有多寶格,擺著大大小小不少慶妃賞下來的東西,雖然說這些東西最後慶妃也都讓賞給她的那個丫鬟粉桃收拾在了箱子裡面帶到了禹王府,但是就單看梅齋這麼一畝三分地兒,連擺出來的地方都沒有,杜若心裡面一陣陣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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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桃看她臉色不是很好,猶豫了一下開口道:“庶妃是不是身上不太舒服,還是捨不得離開娘娘來到禹王府上來?怎麼臉色這樣差?”

杜若愣了一下,她的臉色很差麼,或許是因為懷著身孕的緣故,但是更多的還是面對未來的不確定性。

抬起頭,突然就看到了梅齋有些老舊的牆面上有一道細微的裂縫兒,從那道裂縫裡面竟然爬出了一根常春藤,看著那道常春藤,杜若的心裡面驀然受到了一點觸動,這麼破的房子,那麼窄的一道縫兒,竟然還會有常春藤能夠生長出來,這不就正像她杜若麼?

她想要的是什麼?當初剛剛來到帝都的時候,所有的繁華還都沒有見識得到的時候就認識了他生命中最不可能忘掉的許桓徹,這個笑起來臉上會帶著一個淺淺的酒窩的皮膚白皙的男孩子,她最忘不了的就是他的笑容,可是他的笑容從來都是因為賀長安而出現在臉上,而她杜若在他眼中卻什麼都算不上。當初一步步謀劃,從在宮中落水,到在慶妃身邊當貼身丫鬟出謀劃策,兩年多以來的路有多麼辛苦只有她自己心裡有數,可這一切不過都是為了讓她自己看起來不像一隻永遠上不了檯面的山雞,不是鳳凰至少也是一隻漂亮的孔雀,但是現在她成為了禹王庶妃,也是給別人當主子的人了,她卻和心中那個忘不了的酒窩笑臉越來越遠了,哪怕許桓徹到現在都還沒有議親。

可是她早已經沒有退路了,現在她也不是一個人,她的肚子裡面還有一個孩子,如果她退了,她能想象到她會面臨什麼樣的生活,陸垣會厭棄她,賀平安會覺得她沒有了利用價值,那麼她和孩子就會死無葬身之地,杜若咬了咬牙,既然沒有退路,那就做夾縫裡面的常青藤吧。

“粉桃,去把我的針線笸籮拿過來。”

粉桃愣了一下:“庶妃,咱們現在住在梅齋,份例裡面的燭火本來就沒有那麼充足的,要麼等明日晌午太陽好一些的時候您再做針線吧。況且今日是您的好日子,您還得梳洗裝扮在臥房等著王爺來呢。”

杜若搖了搖頭,心中一陣冷笑,除了她自己之外還沒有人知道她已經懷孕了,就算是今晚陸垣真的過來了又能和她做什麼呢?她雖然渴望得到陸垣的寵愛,憑著這份寵愛在宮裡面站穩腳跟,但是她卻不想傷害到腹中的孩子一分一毫,況且梳洗打扮麼,以她對陸垣的瞭解,不是說眼前的人裝扮得像天仙兒似的陸垣就會動心的,如何讓陸垣動心,她自然有她自己的辦法:“份例裡面的燭火不夠,也不用添燭火了,就用現在點著的這盞風燈就夠了,我湊近一點做針線也是可以的。”

粉桃張了一下嘴,卻最終還是沒有再說什麼,猶豫了一下還是過去把針線笸籮拿了過來。

正院兒裡面賀平安和陸垣兩個人默默無聲對坐了好久,氣氛已經壓抑到旁邊站著的貼身丫鬟都覺得幾乎要喘不過氣兒來,還是陸垣先開口了:“本王去看看鈺哥兒。”

陸垣很少來正院兒,而鈺哥兒是一直養在正院兒的,所以說從鈺哥兒出生到現在他已經長到了十四個月,陸垣抱過他的次數可能兩隻手都查的過來,難得陸垣主動提出來說要去看看鈺哥兒,賀平安心中一陣欣喜,但是又不知道該怎麼表達,愣了一下才道:“王爺要去看看鈺哥兒,那鈺哥兒一定能睡得更安穩些了。”

可是這話落在陸垣耳朵裡面不免有些多想,以為賀平安是要告訴他鈺哥兒現在正在睡著,讓他不要打擾孩子睡覺了。

陸垣搖了搖頭:“算了,既然鈺哥兒在睡著,那本王就不去擾了他睡覺了,倒是你,這麼長時間沒見到本王,就沒有什麼話想要對本王說的嗎?”

陸垣不在的時候,賀平安心裡面一直在盤算著,幾月幾日的時候鈺哥兒可以吃進去一點點雞蛋羹了,幾月幾日鈺哥兒會在床上翻身兒了,幾月幾日鈺哥兒會爬了,等到陸垣過來的時候一併講給他聽,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在陸垣問出來的時候她卻一點都不知道應該怎麼說了,沉默的順手拿起剪子把蠟燭芯兒剪短了一點,然後才開口道:“王爺若是還有什麼事兒要去做,就先去忙吧,妾身等下還要去看看鈺哥兒,他最近有點著涼,睡得不是很安穩。”

陸垣又是一股無名火起,衝出了正院兒,對著正院遊廊下面的柱子狠狠的打了一拳,直到覺得手疼才停下來,用另外一隻手揉了揉通紅的拳頭。

身邊隨侍的小廝看著陸垣這般發火,心中一陣苦笑,這個府裡能把一貫喜怒不形於色的禹王殿下氣成這個樣子的,恐怕也只有王妃娘娘有這個本事了,等到陸垣覺得手疼了,才敢開口:“王爺要是覺得今晚氣兒不順,那奴才就差人去跟梅齋裡面的杜庶妃說一聲,今晚您就在書房裡面處理公務不過去了,讓她早點兒休息,您看如何?”

陸垣把身子靠在那根廊柱旁邊,雙手無力的扶在額頭上,為什麼賀平安現在會變成這副樣子呢?想著這個已經看起來一點生氣都沒有的女子居然是他的正妃,他還要和這個女子在一起生活一輩子,他就覺得氣悶。

小廝恰好又在這個時候提起了杜若,她的腦海中猛然浮現出那一日他在冰面上把瑟瑟發抖的她拉起來時候她受寵若驚的樣子,還有那一日在書房冰冷的桌案上大行人倫之事的時候,杜若雖然驚懼,但是卻還是溫柔小意的迎合著他發洩似的粗暴,心裡面長嘆了一聲,杜若倒是個很少有的能在他的心裡面留下點痕跡的女子,就是之前伺候過他的那麼多女人,哪怕是宋端萍,他對於她也不過就是例行公事一般。

他也算是閱人無數了,真正留有印象的不過是賀平安、杜若,還有……葉槿。

輕咳了一聲,對著小廝道:“不用了,本王今日也沒有什麼公文要處理的了,就去梅齋吧。”自己便轉身先往梅齋去了,卻不想到了門口才發現,天邊已經黑透了,梅齋卻只亮了一盞如豆微光。

推門進去,陸垣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景象,一盞不是很亮的風燈旁邊,杜若不施粉黛,低著頭湊在等下做針線,頭髮只是鬆鬆的在腦後編了一個辮子,額頭上還忘記了兩綹鬆鬆的垂在旁邊,看起來分外的惹人憐惜,女子做針線活做的很是專注,就連陸垣進來的聲音都沒有聽到。

看著此情此景,陸垣的心裡面突然軟了一塊,走上前去輕輕地握住了杜若拿著繡花棚子的那隻手:“怎麼都這麼晚了還在做針線活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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