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鬼一陣騷動。
要不是確定這個男人是個人類，他們都要以為這是他們的同類了。
一個黑影在張不清面前凝聚，臉色慘白的青年看向他，“你到底想做什麼？”
這是個厲鬼，真真切切的厲鬼，堪比不滅，怨氣極重，鬼氣凝結成液。
黑色的氣體在他身邊蒸騰，只露出他的小半個上身，面如冠玉，風姿綽約。
張不清的眼睛瞬間亮了。
這是個好鬼啊！老子運氣真好啊！
張不清端著高人的架子，淡淡道：“不幹什麼，你們想做什麼，就去做，但若是故意殘害人命，我就得解決你們了。”
厲鬼薄紅的唇勾起，露出一個諷刺的笑容，豔而妖，“怎麼？只許他們隨便殘害人命，就不許我們殘害他們了？”
張不清伸出一隻手指，搖了搖，道：“你可別誤會了，我可不是因為你們是鬼，才不許你們傷及無辜，而是為你們好，要是種下了惡果，你們最好的結局就是不入輪迴，哦，還有，下輩子做牛做馬還清自己的罪孽。”
厲鬼打斷了他，“下輩子的事和我有什麼關係？”
“對，確實沒關係，但是，你這輩子的任意妄為，都要讓一個忘記了前塵往事的你來償還，然後受盡苦難，卻不知為何，怨天道不公，卻不知根源嗎？”張不清笑得惡劣，“就算我解決了你們，也只不過是在我的功績薄上記下小小的一筆，但是我不解決你們，就違背了自己的責任，雖說不知道會怎麼計量，但是我可不願意在自己的罪責薄上添上一筆。”
男鬼一愣，這些東西他聞所未聞，從未明確過，這個人怎麼會知道？怕不是瞎編的吧。
他心中想著，道：“這些東西你怎麼會知道？怕不是想要以此來欺騙我，讓我收手吧？再說了，要是按你這麼說，那你殺了我們，也不是要算你的殺孽嗎？下輩子也要讓你償還。”
“你不知道難道就不許別人知道了嗎？再說了，你現在這般清醒的樣子，少說做了三五年的鬼了吧，有些東西，你是能夠感覺到的吧，我只不過是把這些東西說出來，再說了，我為世間除惡，避免了事件的惡化，減少了無辜人的死亡，就算以人道為出處，哪怕不對，也不能算錯，何來償還一說。”張不清笑道。
厲鬼一愣，神色遲疑了，確實，本來不知道為何那道屏障消失了，他本打算把所有人類殺光，來發洩自己心中的怨憤，反正其他的那些傢伙對這些事不感興趣。
可是，冥冥之中，還是有一道聲音告訴他，不該這麼做。
厲鬼看著青年，道：“我信你一次，讓開吧。”
張不清沒讓，他笑眯眯的看著男鬼，如同狐狸看著雞，“您既然信了我一次，不如再信我一次。”
“信你什麼？”
“我是鬼門第三十七代弟子，張不清，我想要邀請您成為我們鬼門的座上賓。不知意下如何？”
“‘座上賓’？那是什麼？”厲鬼又彎又細的眉毛皺起。
“‘座上賓’是我們鬼門的供奉，供奉可以享受到鬼門的保護，並且我們會給其建造祠堂，供奉香火，當然，供奉必須在鬼門需要時提供自己的幫助，以保全自身為前途。”張不清道。
厲鬼看著他，突地溫柔的笑了起來，宛如冰雪消融，春暖花開，他溫柔道：“這種事，等我解決完自己的私事，我們再好好談談吧。”
這是答應的意思，張不清爽快地退到一邊，“好！”
厲鬼眉眼帶著笑意，化為一道黑光直直地奔向內裡，他身後的鬼物也緊跟其後，帶著呼嘯之氣，飛奔而去。
張不清心裡小算盤打的砰砰作響，要是把這大厲鬼留下，鬼門的建設也算完成了一半了。
心裡叨咕著接下來的事宜，褲腿卻被一隻手拽了拽，青年順著力道看過去，就看見趴在地上，腆著臉一副諂媚樣的小鬼，圓頭圓腦的小胖鬼沒了那偽裝出來的兇殘恐怖，倒是稱得上憨態可掬，他見這男人看向他，笑得更將真誠，道：“這位先生，您看看我行不行啊？”
“嗯？”張不清挑眉。
小鬼搓搓手，帶著點激動，“就是那個‘供奉’啊，您看，我行不行？”
張不清：“......你？”
“對對對！”
“也就能當個給供奉逗著玩的小樂鬼。”
“啊？”小胖鬼的臉瞬間垮掉。
“話說，你為什麼想做供奉？”
難不成是想要保護嗎？這個就算不是供奉也行，畢竟怎麼說也是個腦袋瓜子正常的小鬼，放在家裡讓弟子們熟悉鬼物的生活習性也可。張不清摸摸下巴，把他留下來也可以，反正又不礙事。
“就是，就是，那個‘香火’是不是可以吃啊？”小胖鬼扭扭捏捏道。
張不清都樂了，這吃東西的直覺挺好使啊，這都能猜出來！
確實，鬼物雖然只是魂魄，但是有些東西還是可以吃的，再說了，還有些餓死鬼，畢生的執念都是吃飯，要是他們什麼都吃不了不得瘋啊。
陽間的人給陰間的人燒香，燒紙質的物品，只有心夠誠，就能夠送達。
張不清曾經有幾次見過師父給鬼物們燒香供奉，這邊的香燒著，那邊的鬼物就吞嚥著，雖說看不見那些已經消失的東西，但鬼物們吃飽的滿足神情做不了假。
“對，那就是給你們吃的。”
小胖鬼露出一副垂涎樣，舔了舔唇，道：“你真的不要我做供奉嗎？我會很努力很努力的！”
“我不要你做供奉，但是，我可以給你香火，同樣，你必須立下誓言，十年之內，都要為鬼門效力。”張不清抓住他的脖子，把他從地上拖起來。
“真的！”小鬼傻乎乎的追問。
“真的。”
“好，我狩圓圓發誓，我在十年之內都會為鬼門效力！”小鬼義正言辭的道。
張不清：“......還有，你要是違背了會怎麼樣。”
這個世界，連發誓都不流行了嗎？
小鬼皺了皺鼻子，接道：“我，嗯，我要是違背了，就，就變成狗！”
說完，他自己滿意的點了點頭，看樣子對自己發的誓感到十分滿意。
張不清：“......”
算了算了，他還是個孩子，隨他便吧，反正本來就沒打算讓他幹什麼。
韓於和眼前的鬼物對峙著，揮舞著自己手中的符咒，威脅道：“走開走開！這裡可沒有那些渣滓！”
鬼物看著他身後，嘴中發出了威脅的低吼，“吼！”
老頭子腿抖的如同電動機，怕得臉色發青，但還是站在原地，毫不退步。
鬼物厭煩了，想要從一旁繞過去，韓於就緊跟著轉換了方向，竭盡所能的保護身後的幾人。
那幾個人站在角落，雙眼緊閉，恐懼的連逃跑都做不到。
跑？跑能跑到哪去？現在外面全是魔怪，恐怕出去的那一瞬間，就會被撕成碎片。
韓於老爺子心裡也苦，為了救更多的人，歐米達剛剛和他分開，去了別的地方，留下他帶著幾個人尋找倖存者，但是一堆老弱病殘，怎麼敢隨便出門，在他苦口婆心的勸說時，厄運們就來了！
現在還是想想怎麼活下去吧！
老頭子顫顫巍巍的擋在他們面前，心裡一陣淒涼，今天，他這把老骨頭怕不是要交代在這了。
想他年輕時，也算得上豪傑，怎麼老了就這麼不中用了呢？
可憐他還沒給自家的孩子們找到歸宿，沒看見自己的曾孫子，沒看到撒海爾改變之後的樣子，想到這，他簡直老淚縱橫，泣不成聲。
鬼物看著眼前這礙事的老頭子，煩悶的很，試探著揮出手，想要把他攆到一邊去。
韓於眼睛一閉，色厲內荏的叫喚道：“你敢動我一下試試！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就把這張紙貼你身上！”
說著，他揮舞著自己手中的紙條。
心裡自己都不相信，這麼張紙能讓魔怪站住不動。
鬼物頗有些不耐煩，可是礙於大人的指令，不能傷及無辜，只能和他周旋。
老爺子嚇得渾身冷汗，顫顫巍巍的站著，身後一隻手伸了過來，嚇得他心臟都快從嗓子眼裡蹦出來了！
他大叫一聲，“誰！”
扭過頭看去，就見到一乾瘦的男人正瑟縮著，他松了口氣，怒道：“你要幹嘛？！”
要不是老頭子身體好，這還不得嚇出點毛病來！
這邊問著，他還不忘揮舞著雙手。
男人啞著聲音，道：“您讓一讓吧。”
韓於一驚，怒道：“你是不想活了嗎！”
赤手空拳走到鬼物面前，就算不死也要脫層皮，那些被鬼物襲擊的人，十個裡面有五個瘋，三個死，剩下的兩個也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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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搖了搖頭，“我想活著，但是，這個魔怪應該是衝我來的。”
當老人拼命保護他們的時候，那只魔怪的眼神就沒有從他身上下來，經歷了恐懼之後，他想明白了，反正他是逃不過一死了，倒不如讓他自己幹淨利落的死了，省的拖累其他人。
哪怕看過了那麼多人間的醜惡，他也不願意讓自己變成一個完完全全的懦夫。
他已經懦弱了太久了，久到自己都感覺可悲。
像他這種男人，無論是誰，和他在一起，都會被拖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