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聞言笑了,笑得和當初那個同張不清侃天侃地侃理想的大男孩一模一樣,他的手放在心口,語氣中帶著認真,“就像我說的,為了夢想啊。我依靠夢想而活,為了夢想,我可以捨棄一切,而且,我也沒有什麼好捨棄的了。”
他那已經變異的眼眸中盛著無數血珠,顯得詭異而恐怖。
那些血珠隨著他臉部肌肉的運動,一顫一顫的。
在血珠下,是一雙悲哀而瘋狂的眼,他的笑容依舊燦爛,但是話語卻讓人不寒而慄,“人類,是這個世界的災厄啊。”
就像人類認為鬼物是災厄一般,朗基歌德·本傑爾認為,人類是這個世界真正的災厄。
張不清和那雙蘊藏著恐怖感情的眼眸對視了。
隨著熟悉的眩暈感,張不清看到了另一個故事。
天空上的太陽散發著昏黃的光芒,讓這片大地都籠罩在憂愁之中。
蹲在垃圾堆裡的男孩也十分憂愁。
他的身體瘦弱,眼眸極大,鑲嵌在那張乾瘦的臉蛋上,顯得柔弱無助,很容易讓人心中生出些心疼。
但是現在沒人會心疼他。
男孩也知道,在這裡,每個人都急著活下去,怎麼可能在乎他這樣一個孤兒呢?
男孩輕輕動了動身子,傾聽著周圍的聲音,那些遊蕩在垃圾場的人們好像不在附近。
這是個機會。
他從垃圾堆裡站起來,眼神急切的掃向四周,他需要食物,水,藥品,無所謂什麼,只要有任何價值的東西,他都需要。
男孩瘦小的如同猴子一般,他的動作也像猴子,乾枯的手指飛快的翻開那些垃圾,試圖從裡面找到殘留的食物。
突然,有什麼出現在他的視野之中,他眼睛一亮,伸手往縫隙裡夠去。
那是一塊油膩並且長著綠毛的肉排,上面沾著塵埃,那是正常人絕對不會感興趣的食物,對於他來說卻像是天賜的恩澤。
他艱難地把食物夠出來,潦草的擦了擦上面的灰塵和黴菌,就塞到自己飢餓的嘴裡,他的腮幫子急劇的鼓動著,不到十秒,一塊巴掌大的肉排就被他嚥下了肚。
如果不是害怕那些菌種可能帶著其他病毒,他十分願意直接把肉排和菌群全部吃掉。
男孩意猶未盡的咂巴咂巴嘴,再次翻找起來。
這是他延續了一生的活動。
避開人類,尋找物資。
這顆星球,是一顆廢星。
在一百多年前,這顆小型星球上有著人類需要的珍稀資源,還有和母星差不多的氣候。
而在現在,這顆被人類開發完的星球是專門用來流放罪犯的星球。
當然罪犯生下的孩子也會留在這裡。
每三天都會有一艘巨大的垃圾運送飛船把成堆的垃圾落到這裡。
那些臭氣逼人的垃圾中有著這裡的人們生活下去的所有資源。
男孩再次找到了一板藥片,裡面只剩下三四顆藥丸了,但是也是不可多得的好東西。
他開開心心的把藥物塞到自己的衣服裡。
現在的他就像是一隻被拋棄的野狗,在這裡找到一點東西都會讓他開心的不得了。
既然是野狗,他就必須得小心一點。
因為在這巨大的垃圾堆裡有著許多野狗群,而他,只是一隻連自己父母都找不到的,沒有能力的弱小野狗罷了。
突然男孩停下了動作,傾聽著周圍的聲音,有著嘈雜的話語從他左側傳來。
他就像只機靈的小野狗,飛快的跑開,蹲在一大塊建築廢棄物後面,等待危險過去。
在這裡,
隨意跑動就是在送死。
雖然食物是夠吃的,但是總有些惡名昭彰的大罪犯,喜歡折磨其他弱小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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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人在這裡翻翻找找,一對男女走向了男孩的方向。
誰是主人,誰是努力,有的時候很清楚。
女人矯揉造作的聲音傳來,“哎呀,人家腳有些疼,要老大親親,才能好。”
男人粗俗鄙陋的話語傳出,“就喜歡你這賤樣,來,讓我親一個。”
兩人在不遠處坐下,隨後異樣的聲音響起。
男孩神色無異,甚至開始摳自己腳底下的垃圾,期待能夠有什麼意外的收穫。
在他的努力下,他在一個變色的包裝袋裡找到了一小塊東西,早就分不清形狀了,捏起來硬硬的,他聞了聞,有一股甜味。
就為了這迷人的香甜,哪怕是毒藥他都要吃。
男孩把糖塊塞到嘴裡,心滿意足。
男人的話傳到他耳中,“據說明天就要再丟下一批罪犯了,哈哈,真是期待呢。”
男孩點點頭,當然期待。
對這裡的人來說,新人代表著新的發洩物件。
這裡的人都有些癲狂。
一日日一夜夜,沒有結果的等待,除了死,根本沒有辦法離開這個星球。
哦,還有那些怪物。
男孩坐在地上,小心的吮吸著自己嘴中的甜味。
女人帶著惡意的笑聲響起,“不知道,這回會摔死幾個呢。”
對,在這顆星球,飛船是不會降落的,所有東西都會從幾百米的高空墜下。
男孩曾經見到過一個人被垃圾活生生的砸死。
在這裡,人命不值錢。
這幫人的搜尋完成,嬉笑著離開。
男孩慢慢的爬出來,繼續尋找能夠提供給他能量的東西。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要活下去,但是他也不想死。
就算這麼糟糕的活著,他也想要活下去。
男孩就一日一日的搜尋著食物。
直到那一天,他在搜尋食物的時候看到了一個人。
那個人是多麼的與眾不同。
他有著整潔的外表,身上的衣服合身柔軟,背後揹著一把樂器。
男孩不知道那是什麼。
他只是看著那個男人,他想,等他長大的時候,一定要像那個男人一樣。
而剛剛把挑釁者擊潰的男人就看見了如同土撥鼠一般站在高處的小孩。
對於這顆星球並沒有很瞭解的男人急切的想要瞭解一下自己新的生活環境。
於是,他向小孩走去。
男孩撒丫子就跑,動作快的嚇人,一看就是逃跑慣的。
而男人也不願意放過這個小屁孩。
身為一個成年的健壯男人,男人十分輕鬆的抓住了小孩。
男人穿著白色衛衣,牛仔外衣,黑色長褲,還有一雙黑白的運動鞋。
他棕色的頭髮在腦後紮起來一個小揪揪,看起來有些奇怪。
眉眼明亮,和其他人不一樣。
“嘿,小孩兒,你為什麼要跑?”他的聲音也是溫暖的。
“因為我害怕被打。”男孩如實告訴他。
“什麼?”
“只要被抓住,就會被打的很慘,被打的很慘,就可能會死,我想活下去,所以要努力的跑。”男孩認真道。
“嘿,你可真有意思,你叫什麼?我叫莫利·本傑爾。”男人笑起來很好看。
這是第一個對他笑的人。
男孩垂下眼,第一次產生了羞愧之情,“……我沒有名字,他們都叫我小垃圾,小雜種。”
莫利沒想到會得到這種答案,他看著這個孩子,“那我給你取一個名字吧,就叫朗基歌德·本傑爾吧,這樣,你以後就是我兒子了!”
“為什麼我要是你兒子?”朗基歌德不能理解。
男人放下他,看著髒兮兮的小孩,有些嫌棄,“不要當兒子,當學生也行,你這麼髒,我帶你去洗澡吧。”
不容男孩拒絕,男人就夾住他,往附近的河流走去。
河流也被汙染了,清澈的河水中混雜著垃圾,男人沿著河流,帶著朗基歌德走到了河流的上游,那裡的水源依舊清澈,男人把小孩好好的洗涮了一遍,把自己的外套給他穿,然後把他的破爛衣服丟掉。
朗基歌德看著自己被丟到地上的衣服,很認真道:“那是我唯一的衣服。”
雖然看起來很像是一堆破爛。
“我會幫你找到更好的,你現在就穿我的外套吧。”男人笑得天真無邪。
他不應該來到這裡,這樣的人會犯什麼罪呢?
朗基歌德對此充滿了好奇,但是他還是沒有問。
從小到大,他所有的經歷告訴他,不要多嘴,任何多餘的事都可能為他招致打罵。
莫利也沒有再搭理他,他拿下自己身後的樂器,調了調音,開始唱,“漫天的星河是多麼美麗,我的夢境就隱藏在其中,我想要得到一聲肯定,當然——沒有也沒關係......”
他手中的樂器也隨著他的歌唱發出奇妙的聲音。
男人的表情溫柔,似乎沉靜在了音樂的世界中。
朗基歌德看著他,認真的傾聽著這首歌。
這是他第一次聽到音樂。
接下來,朗基歌德見證了這個男人是多麼的任性。
他喜歡給任何沒有名字的人起名字,願意幫助任何弱小的人,他有著強大的力量,喜歡唱臨時編的歌,能夠面不改色的在垃圾堆裡尋找食物,同時嚴厲拒絕他們吃所謂的“不健康”的食物。
朗基歌德問過他許多事。
“你為什麼會來到這?”
“嘿,當然是因為犯罪了啊!”
“那你犯了什麼罪?”
“......你不會明白的。”
“你不告訴我,我肯定不會明白。”
“嘿,你這孩子,好吧,我告訴你,我啊,把聯盟的高官打了。”
“你為什麼打他?”
“因為,他說,魔怪是惡魔的使者,是人類的天敵,我當然要揍他了。”
“魔怪不是怪物嗎?”
“你也這麼認為嗎?那就和我走一趟吧,去看看那些可憐的傢伙。”
莫利經常會偷偷消失,所有人都找不到他。
而他這次消失,帶上了朗基歌德。
他們跑到了偏僻的地方,這裡陰風陣陣,帶著灰暗。
莫利拿起自己的樂器,開始唱他那奇奇怪怪的歌曲。
“今天我的朋友們,你們還好嗎?今天我的朋友們,你們快來了嗎?”
有黑色的影子從角落中冒出,他們的身體怪異,步伐緩慢的走到了莫利身旁,就像朗基歌德一樣,乖乖的坐在原地,傾聽著少有的音樂。
那個時候,朗基歌德才知道,原來怪物也能夠這麼的溫柔。
莫利帶著他離開的時候,牽著他瘦弱的手,問道:“你現在怎麼看他們?”
“沒有那麼可怕。”朗基歌德如實說道。
莫利搖著頭笑了笑,“不是的,他們是很恐怖的生物,他們的力量很強大,但是,這不代表我們不能和他們做朋友。”
“你不怕他們嗎?”朗基歌德揚起頭,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