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有些黯淡的陽光從窗外照射進來,在地上灑下一縷光輝。

陸鴻抱著劍看著昏暗的天空,現在已是卯時,旭日卻被淡淡的薄暮遮蓋,光芒十分黯淡;據說,這個世界裡晴天極少,陰時極多,春汛,梅雨,冬寒皆有之,唯獨沒有炎炎夏日,即使是一天中最晴朗的時候陽光也不那麼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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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蝶醒來的時候手已經伸出了被窩,進了紀平的被窩裡,她的小手緊緊的攥著他的手,那種溫潤之感便傳遍了全身。

紀平素來早起,但小蝶卻醒的更早,自懂事時起她就沒有再睡過幾次安穩覺了,雖然以前家裡的牆院外在夜間總是篝火通明,但殭屍的吼叫聲,妖魔的咆哮聲總是驚顫著她,直到天快亮時,妖魔和殭屍的聲音都消失了她才敢放心的睡去。

這時紀平呼吸均勻,睡得正香,小蝶便掀開了被子穿好了衣衫,踩著小木屐去廚房燒水,生火,做飯,紀平醒來後她又跑到屋裡伺候他穿衣裳。

“你才多高?站起來兩我的腰都夠不著,這些事哪裡做得來?我自己來吧”,

“晚一些我要去陳先生那裡,中午不回來,你便在家自己玩吧,想要出去也可以,但切記不要出了慶豐鎮,海里黑魚精作亂,每隔一段時日便讓裡正獻上豬牛羊等貢品,近日來這條黑魚精為鞏固內丹,提升法力,已經不再吃豬牛羊了,而是要吃童男童女,這一帶就更不太平,白天裡也不安全”,

小蝶乖巧的點了點頭,紀平便去院中吐納了片刻,照例固本培元,穩固根基,辰時便系上竹笛,揹著書箱出去了,小蝶給他的囊裡塞滿了肉脯,紀平摸了摸她的小腦袋便出了門。

慶豐鎮只有本地出資所建的慶豐書院,書院的先生有的是從外地逃難來的讀書人,有的是本地的大族出生,有些學識的,到這學院教書本也不為錢財,鎮上的孩童們只需交一匹布就能進書院讀書,紀平也是書院的學生,但卻與其他學生不一樣,陳世行陳先生既教他四書五經也教他吐納煉氣。

室中讀書聲朗朗,陳世行將窗戶關了一半,伏在案上,提起細毫軟筆,在紀平的《道德經》序頁上題下兩行字。

“劍,藏鋒,養意,養形,養氣”,

“明哲保身,君子不立危牆之下”,

寫罷,將細毫軟筆用水洗了洗掛在筆架上,合上《道德經》。

傍晚時分,紀平做完了一天的功課,前來與陳世行行禮。

陳世行示意他不必多禮,將手抄的《道德經》交還給他,道:“我為你題了幾個字,務必要銘記在心”,

“是,先生”,

“回去再抄一本《心經》”,陳世行道,

紀平眼珠轉了轉,抬頭笑道:“先生,《心經》抄完是不是就該抄《淮南子》了?”,

陳世行的意思他自然知道,《道德經》,《心經》,《淮南子》都是修身養性的東西,抄書的時候心自然會靜下來,陳世行是怕他鋒芒太盛招來禍患,當初他教紀平“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義之所在,雖萬千人吾往矣”時就讓紀平心神激盪,大生出世匡扶世道的願望,這樣的世道,他若當真秉著儒家入世的那一套,恐怕免不了是個早夭的結果。

陳世行將他視作親傳弟子,日後唯一能接自己衣缽,也是最有可能打破這千年血月的人,自然不會讓他這麼早就入世,從那之後便常讓他抄寫經文,收斂他的鋒芒。

儒道佛三家理念不同,陳世行年輕時以為儒家的入世之道與道家的雞犬之聲相聞,民老死不相往來及佛家的清心寡慾,斬斷紅塵乃是冰火不能同器,行事就該涇渭分明,人只能選擇其一,選擇了一家就要拋棄其他兩家,後來卻漸漸意識到儒道佛三家的理念都不全對,又都有可取之處。

譬如紀平,他很欣慰紀平對儒家入世,匡扶世道理念的認同,但又希望他能暫斂鋒芒,以期有朝一日這個弟子能一鳴驚人,這便要教他一些道家和佛家的東西,現在,紀平漸漸的接受了他的做法,而他赫然發現,當儒道佛三家的東西都在他一個人身上得到體現的時候,這個弟子竟是出乎預料的令自己滿意。

知道紀平心思通透,自己的打算沒必要瞞他,陳世行道:“紀平,劍須磨礪,人也一樣,尤其少年,銳氣正盛,雖則鋒芒畢露,卻也剛而易折,若要劍既有鋒芒又不易折斷,就要使其有韌性”,

“儒家的入世之道如同人執劍除妖,而道家,佛家的理念就是不可獲取的韌性”,

“弟子明白,今晚定抄完《心經》”,

陳世行點了點頭,道:“據這一次的血月還有半月,回去準備一下,過幾日我帶你外出遊學”,

紀平不解道:“遊學少則十日,多則月餘,以往都是避開血月......”,

“這次不避了,你總要知道血月之時這個地方究竟是什麼模樣”,

“弟子明白了”,

已經遊學多次了,紀平並沒有什麼好準備的,竹笛,書箱,幾身換洗的衣服和一些肉脯就夠了,將日程告知老祁,老祁一百個不願意。

“這個陳先生,怎麼這麼胡來?血月是鬧著玩的嗎?那些大宗派,大世家的人都不敢在血月的時候外出,他一個弔書袋子的人老老實實教人讀書寫字就是了,這個時候添什麼亂?”,

“老祁,不可對陳先生無禮”,紀平訓斥道:“陳先生不是普通的教書先生,他這麼做自然有他的道理,你去準備就是了”,

老祁嘆了口氣,知道無法違拗他,只好到屋裡去整理他常看的書,又給他拿了幾身換洗的衣服。

入夜十分,院中涼風習習,陳世行單手背在身後,仰頭看著天上染血的月牙,右手掐算,結果卻總是吉凶參半,雖有轉機,但不詳的徵兆卻也揮之不去。

他輕輕嘆了口氣:“天道無情啊,終究只有這一線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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