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的突然關閉令人猝不及防,但幸運的是,可能是由於多年來的沉寂,這座宮殿中的各類機械機關都已經老化到了一定的程度,除了無處不在的聲控機制之外,宮殿其它方面的設計可以說完全喪失了原來的功能。就比如現在威廉眼前那扇緩慢下降的石門,它正以每秒十釐米左右的速度運作著,對威廉這樣的風系魔法師來說,別說是跑,哪怕是走估計也能走得出去。

“真麻煩,要是你能關得快一點,我就沒什麼心理負擔了呀,”在看清楚狀況後,威廉搖搖頭,又隨口對諾利說道,“給你個機會,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

“什麼?”他愣住了。

諾利是個名副其實的七級戰士,以他的體能跑出去算不上很難,只可惜與威廉的一戰已經耗費了他太多的體力,而且還因為黑魔法的反噬而變得虛弱不已。現在他的身體承受能力已經到達了極限,距離出口這十餘米的距離,恐怕將是道難以逾越的鴻溝。

“你要幫我?”所以,當聽聞威廉這句話後,諾利流露出少有的驚訝的表情。

“怎麼?有問題嗎?想想,如果你那永遠學不會冷靜的弟弟得知你被困在這,發起狂來我不是還得折騰半天嗎?”

“呵,誰知道你又有什麼陰謀?”諾利冷笑,“況且就算你不幫忙,我照樣有辦法離開這,別忘了,我可是姓維爾澤斯!”

“相信你祖先在修這所宮殿的時候,可沒有打算對他的子孫友好這幾扇正要關上的門就是鐵證,所以你現在同我一樣是個闖入者,而闖入者們在這裡如果不能團結一心的話,註定只有死路一條。”

“那又怎麼樣?就像你說的:最多也就是死,相比於受到敵人的恩惠,我認為這樣的結局要好得多。”

“是嗎?”威廉蹲下身子,目光直視著諾利,“你快死了,對吧?你的眼神比普通人渾濁得多,膚色也不太正常,再結合你剛才的話,我總感覺有點自暴自棄的意思。”

諾利沒有回答,只是把視線移到了另一邊。

“你難道還覺得自己很偉大?”威廉冷笑,“如果真的想為你弟弟好,就好好活下去,別總想著靠什麼不切實際的奇遇來一步登天。”

“夠了!”諾利顯得有些不耐煩,似乎是厭倦了威廉的這種作風,“假惺惺地有什麼意義?你從一開始被奉在雲端,又怎麼會懂得我們這些下等人的感受?威廉傑斯坦,沒有那與生俱來的天賦,你算什麼?你永遠都不能理解力量的可貴,也永遠理解不了為什麼我們拼了命也要賭上這一把!這世界弱肉強食,弱者只會被淘汰。”

威廉一愣,說話也有了那麼一絲停頓:“你錯了,我的人生並非只在學院度過。你曾見過的殘酷,我也見過,甚至比你見得還多。殺人如麻的傢伙往往用弱肉強食作為藉口,掩蓋自己的罪行,因此才有更多像你這樣的人把它奉為信條。但你有沒有注意過,在這些陰影底下,難道真的全是這個詞嗎?”

“你到底想說什麼?”諾利眼中出現了少有的迷茫。

“弱肉強食是這個世界的主基調沒錯,但總歸有些人不信邪。”威廉挑了挑眉,似乎是想起了什麼往事,“好了,還是廢話少說,你到底走不走?為了你弟弟,也為你自己。”

在他身後,巨大的石門已經下降了接近三分之二。

諾利心裡突然有了些觸動,他已經不太記得上一個這樣和他說話的人是誰了,但莫名的還是會感到一種奇怪的欣慰。

到底還是看不透這傢伙啊!諾利想。他彷彿回憶起了過往,如果當初自己也曾遇見過這樣的人,是不是未來的軌跡也會發生改變呢?這宮殿裡的寶藏,還會被看得那麼重嗎?

他搖搖頭,不再想。

“滾吧。”諾利的聲音有氣無力。

“你就像個無可救藥的蠢貨,”威廉翻了個白眼,一邊說一邊轉過了身,“還有那個黃毛,他也和你們一樣是想要那破遺產嗎?”

“你還想逃去哪?”然而剛轉過身,一把出鞘的的長劍便直抵在威廉的喉間。持劍人一臉冷漠,雖外表看起來只有二十歲左右,但不自覺瀰漫出的殺意卻還是讓威廉下意識地舉起了雙手。

“把你的劍放下,黃毛,”威廉瞄了眼他身後那扇快合上的大門,“如果不讓開,我們所有人都會被困在這。”

“你都知道些什麼?聽起來你很清楚這宮殿的構造。”金髮男子俯視著他,舉劍向前,威廉也緊隨著緩緩後退。

“轟”隨著一聲巨響,密室裡的八扇大門也完全落下,封閉住所有出口。

“媽的!”威廉暗罵一句,但由於被人拿劍指著,他也不太好發作,只能無奈地攤開手,懶洋洋地說道:“怎麼說呢?就我的視角上來看,你比那兩兄弟要正常得多,也可靠得多,這樣吧,如果現在你能把劍放下來,咱們也許還能好好談談。”

“如果我不呢?”

“那……也沒關係,我可以先把自己的情報說出來,”威廉無法界定眼前此人的真實戰鬥力,便只好暫時平復心情,瞥了眼兩旁,說道,“首先,我最開始和你們一樣,覺得這扇莫名其妙開啟的門背後能藏著什麼好東西。但事實你們也都看見了,這裡除了這些壁畫之外幾乎一無所有,你們嚮往的寶藏顯然不會在這片地方。”

話音剛落,地面就又是一震,把兩人都震退了好幾步,隨後密道的底板上便忽的出現許多圓形的小孔,這些小孔與河流相通,不斷向孔內湧入冰冷的河水,開始時只是浸溼他們的鞋底,但很快就漫過了整雙鞋。

“果然,這是個陷阱。有人想把我們引到這裡一網打盡,靠著一間封閉的密室和不斷向上湧的河水,無需親自動手就能解決掉大部分戰鬥力。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地方應該是沒有安裝聲控機關的。”說著,威廉朝各方向喊了幾聲開門,但果然沒有任何反應。

“誰有理由這麼做?現在除了這裡的三人之外,就只有卡裡克和你帶來的那女孩了。”金髮男子質疑道。

“憑什麼你會認為這裡只有五個人?”威廉輕輕撥開那把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劍,“之前我沒對你們說實話,但其實這宮殿的所有通道我都早已探測得一清二楚,還畫了地圖交給了月櫻。”

“所以你才慌忙逃命,想自己獨吞?”

“你錯了,我探測到當時所有的路徑都在發生著變化。這絕非宮殿本身的行為,剛才你也看見了,只要我發號施令,這些牆體都會自己開闢出一條新道路。所以我有理由相信,在我們進入這間宮殿後,也有人緊隨其後闖了進來,並且他還不停地改變著我們前進的線路,讓我們感到迷茫。所以即便有著地圖,也難以分清方位,我說的沒錯吧?諾利。“

他又扭頭看向牆角的那個男人:“你和卡裡克其實從一開始就有地圖,否則向我提出的要求又怎麼會僅僅只是帶著你們進宮殿呢?”

諾利不語。

“但在進來後你們才發現事情不對,因為這裡的路徑前後都在發生著轉變,你們的地圖完全對不上號,所以才向我虛與委蛇,否則我估計你們早就帶著地圖自己跑了吧?”

“哼……是又怎麼樣?”諾利這次沒有否認,“我本來的目的就是想拖住你們,我不知道你所說的後來者是誰,但他確實是幫了我大忙。把你們倆都封死在這,就沒人能妨礙卡裡克了。”

“難道你以為那家夥就不會繼續對你弟弟下手了嗎?就憑他那智商,還能對付得了一個一直藏在黑暗裡的傢伙?而且……你剛才說我們?你們三人不是一夥的嗎?”

“合作關係罷了,只不過我沒想到他會背棄得那麼快。”金髮男子又把劍揮向了諾利,“我與你們想要的東西又不矛盾,何必如此?”

“我沒必要冒著那麼大的風險去信任你,而且別忘了,你答應過要幫我殺一個人的,現在也該是兌現的時候了,羅伊。”諾利擦去嘴角的鮮血,“本來還打算留著你對付那些想半路搶奪寶物的人,不過現在來看,還是殺掉你旁邊那位來的靠譜一點。”

密室中本就緊張的氣氛因為諾利的這一句話變得更加凝重起來,他的目光又恢復到了原來那種暗藏兇狠的陰霾,顯得尤為恐怖,很難想象一個將死之人能擁有這種眼神,他是懷著魚死網破的心走進的這間密室!

“是嗎?讓我們鬥起來,然後你漁翁得利?”對於這看起來不切實際的提議,威廉冷笑道。

“你既然不守諾言,我為什麼還要幫你?”那被喚作羅伊的金髮男子也異常冷漠。

“我不是正人君子,我不守諾言但你不同啊,你是出了名的言出必行,怎麼能在這種小事上食言呢?”他緩緩站起身,“大不了,我可以先付你報酬。”

“報酬?你還能給我什麼?”

“我一直在欺騙你,你應該很恨我吧,那現在就給你一次機會,”諾利笑了笑,“我已經什麼也不剩了,但至少還有我的生命……我的黑魔法,帶著它們,我不願庸庸碌碌地死去。所以羅伊,我要與你一戰。就讓我見識一下,你這幽靈真正的實力吧!”

“你這是自尋死路。”

“我向來不怕死,怎麼?是你怕了嗎?”

羅伊似乎被說動,他推開威廉,隨後走向諾利。

“等等,他已經是將死之人,沒必要再這樣。”看見諾利這幾乎是尋死的舉動,威廉當即抓住羅伊的肩膀,勸道。

“只要他還沒放下手中的武器,那在我眼裡就和敵人沒什麼兩樣。你有閒情管別人,不如先管好你自己吧。”

“這就對了,來吧!這次我不會留任何底牌,燃盡所有生命與你一戰……可別讓我失望啊。”看起來在剛才短暫的休整後,諾利似乎已經重新恢復了體力,但倒不如說,他是在透支自己所剩無多的生命,傾盡全力和這名金髮的青年對決!理解到這一點後,威廉也不好再繼續說些什麼,他只是嘆了一口氣,隨後便靠在了牆邊。

而另一邊,諾利身後的藤蔓在重新振作起來後似乎變得更為狂暴,原本就已很粗壯的軀幹幾乎加粗了整整一倍,而它的分支更是覆蓋了整條密道!諾利在它們中間,宛若魔神。

可金髮男子像是什麼都沒看見,他以恆定的步伐走近諾利,一如午後散步般悠閒,威廉看不到他的眼神,只覺得這恆定的腳步聲像極了座鐘的指標,每過一秒,那沉重的“滴答”聲就令人心上的壓迫更添一分,直至最後,一錘定音的時刻。

劍鋒出鞘的聲音悄然在這密室中迴盪,只見光影一閃,羅伊拔劍、墊步、輕盈一躍,一氣呵成,沒有捎帶任何花俏的動作,唯一花俏的,是他的劍舞。

那像是舞廳裡變幻的燈光,又像是山谷中明滅的星辰,在密道裡,劍的光與劍的影交錯縱橫,紛雜繚亂,卻又彷彿帶著某種規律,洋洋灑灑的劍舞描繪出異樣的美感,紛至沓來的壓迫又即刻而至,威廉說不上來這劍法的精妙,因為他甚至還無法看清羅伊的每一道劍式!

太快了!實在是太快了!

突如其來的震撼與美感幾乎令威廉忘掉了除此之外的一切,而那華美而又閃爍的劍舞又有如烈陽般深深地烙在了他的腦海中!

這一戰的結果已經不再重要,或者說當這劍舞起勢的那一刻起,勝負就已分明,金髮男子拔劍而又收劍,行雲流水般一氣呵成,他沒有過多地注意其他,只是轉過身,按原路返回。

“你這套劍法到底是什麼?”諾利低著頭說,“……我好像只看到了星辰。”

“還沒有名字,如果你不反對,那就叫它‘星辰’吧。”

諾利點頭,然後死去。

……

直到戰局揭曉的那一刻起,威廉都還抱有一絲不敢相信,而讓他從震撼中恢復過來的,是突然朝自己逼近的羅伊。

“誒誒誒……你別過來!你想幹什麼?看到沒,我已經在我們倆之間安好一塊鋼化玻璃了,如果你不想再撞一次牆的話就儘管試試!”威廉瞬間被嚇得不輕,連忙後退兩步,但為了不顯得太過被動,還煞有介事地威脅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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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誰知金髮男子對此不為所動,他抽出劍,沒有揮舞,只是徑直投擲出去。大劍在空中旋轉,劃出一道優美的弧度,擊穿了那層看似堅固無比的鋼化玻璃,隨後直插進威廉身後的牆上,震落不少塵土。

威廉稍稍偏頭看了一眼,心說一句“我靠”,隨後深吸一口氣,雙手抓住劍柄打算把它拔出來反抗,但那把劍紋絲不動,像是焊死在那面牆上一樣。

“你緊張什麼?我只對活著的人才守信。”羅伊這時才慢慢走過來,伸出手,輕而易舉地便拔出了大劍,說道:“而且看起來這地方是無法依靠武力逃脫的,要說如果有什麼辦法,你應該不會讓我失望吧?”

“失望?就算你離不開這裡,也別擅自把希望寄託到我身上呀!我又不是萬事通,”面對這不是威脅但勝似威脅的話語,威廉居然還有閒心吐槽,“我可是和你一樣,對此一籌莫展呢!”

“真的嗎?”

“真的。”

“別裝了。”

“……”這句話令威廉難得地卡殼了一下,愣了幾秒後,他才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好吧好吧,算我輸給你了,不管你是憑直覺還是靠玄學,總之這次你還真猜對了。我確實有離開這間密室的方法,而且這世上,也只有我一人能夠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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