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蘭西城,南城門砌石大橋處。

拉扎爾撐著傘,平靜地站在橋的盡頭。時近午夜,大雨於他四周傾瀉,但相比昨天卻是小了許多,想來這陣子的大雨天氣,終於也到了該結束的時候吧?

不久,拉扎爾遙望至城門處,發現了雨幕後那突然出現的小型馬車。它以不慢的速率向前行駛,令人感覺來者很是迫切。

一分鐘後,馬車終於停到了他的身前,車伕頭戴草帽,衣著樸素,翻身下車便要掀開幕布。

“慢著,你是誰?”拉扎爾突然叫住了車伕,銳利的雙眼轉瞬間掃視了車的全貌,“這地方不應該有第三個人。”

“在下明白。”車伕低著頭,恭敬地回答道。

不是他。

拉扎爾單憑聲音便判斷出來這人並非威廉所假扮,於是他扭頭看向了車廂。

“你應該聽我一聲勸,皇城的事你不該插手,在皇帝腳下,不是一切事物都能用力量所凌駕。”

車伕的動作頓了頓,但還是用力拉開了幕布。大雨磅礴,而車廂裡卻是空無一人。

“殿下說的不錯,這地方的確不會有第三個人。”車伕背對著拉扎爾,語氣平淡。

“調虎離山麼?”拉扎爾後退兩步,背臨大橋的邊緣,“這麼做沒有意義,還是說你在質疑我?我已經遵循了和威廉傑斯坦的約定,可你們卻連耐心等一等都做不到嗎?”

“他沒有質疑你,相反,如果不是威廉傑斯坦,你恐怕早就死在皇宮了。”車伕的語氣依然十分柔和,但這次他說的話卻幾近大逆不道!

拉扎爾的臉色突然變得十分冷峻:“你到底是誰?森特學院派來的間諜嗎?”

“我到底是誰?哈哈哈……誰知道呢?我已經藏了那麼多年,久到就連自己都快忘了自己是誰?你突然這樣一問,令我很好奇……莫非你真的不記得我的聲音了嗎?!”車伕忽地摘下了用來擋雨的草帽,轉身正視著一臉錯愕的拉扎爾。

這時一道閃電極致劈過,恰好照亮了那車伕的長髮那是顯眼的暗紅,整座城市都難得一見的髮色!

法蘭西皇位的二號繼承人路易斯-德-卡斯德伊!

沒來由的恐懼突然包裹住了拉扎爾,他終於想起來了,這聲音他曾多次聽到過!多少次在夢裡輾轉反側,即便登臨法蘭西的頂峰也依然會被這突然憶起的聲音所震懾正因為此他才下定了決心要剷除路易斯,因為這聲音的主人並非其他,而正是年少時的路易斯!

當時的兩兄弟正被突然喪母的悲傷所淹沒,極致的恐懼下甚至懷疑自己也將遭遇毒手,但最後在那終生難忘的雨夜中,卻是路易斯先擦乾了眼淚。他握緊雙拳,跪在被雨潤溼的荒草地上,用顫抖的聲音低喊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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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定要讓他們死!”

那時閃電忽地劃過,惡鬼般的怨念也如絲線般纏繞在自己心頭,拉扎爾正是在那個時候才下定了決心復仇,他以自己的方式重整了國家,又以絕對的鐵腕凌駕在所有權力的巔峰!他成為了法蘭西暗處的皇,只要他願意,所有涉嫌迫害過他母親的人,都將後悔那天在雨夜裡自己的所作所為!

但他永遠也忘不了,忘不了在那天的雨夜裡,復仇的大旗,卻是自己那看似軟弱的兄弟率先舉起的!在那個時候他無比敬佩、卻又畏懼這樣的路易斯,某一次被噩夢驚醒的瞬間,他才真真正正地意識到路易斯,才是自己登臨皇位最大的敵人!

可一晃這麼多年過去,那一樁樁一件件早已如朽木般腐爛,自己竟也一時忘記那道魔障般的聲音直至現在。

拉扎爾深吸了一口氣,禁不住想後退,可卻發現自己的身後已是大浪滔天的護城河。

“這不可能,”他收起傘,指在身前,盡全力想表現得很平靜,但聲音裡的顫抖卻在一瞬間出賣了他,“你現在應該在黑牢裡等死!”

“那並非牢不可破的地界,至少今夜我的部下就突破了它。從缺口逃跑的政治犯那麼多,少了我一個人,你們應該也沒這麼快能發現吧?”

“你的部下……那是你的部下!原來如此,我說他們為何要襲擊黑牢,原來目的並非殺人,而是救人!你才是那群刺客的主謀!”

“不愧是我哥哥,這麼快就猜到了。刺客都是給錢就能辦事的主,你姑且可以這樣以為。但現在他們已經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因為我精心籌劃那麼久,就是為了等今夜這次機會,只要我能……殺了你,這個國家就會重新踏入正軌!”路易斯的臉大部分藏於暗處,但那抹冷笑卻顯露得異常清晰,與昨日見到他時不同,今夜的路易斯,眼睛裡充滿著仇恨、慾望……以及那難以掩飾的野心!

拉扎爾突然將傘刺向了路易斯,然後迅速地往城門方向跑去論力敵,他遠不是路易斯的對手,只有逃跑,才是唯一的生路!

看見拉扎爾如此慌不擇路的身影,二皇子卻不急著去追,他只是抬頭看了看烏雲密佈的天空,彷彿天地之間都只剩一人。

“哥哥,你逃不掉的,你永遠都逃不過……這宿命的懲罰!”

……

南城門,那一片荒涼的廢墟前。

拉扎爾現在一定很痛惜那些在昨天夜裡被炸燬的建築物,否則也不至於現在連個小小的藏身之處都找不到,他慌不擇路地逃亡,惡魔般的聲音卻接踵而至。

“哥哥,你在對我趕盡殺絕的時候,是否想過自己會有今夜這般的下場呢?過去數年裡,你成功壓制住了我,從而換來無上王權;而我則在這短短幾天裡成功騙過你,從而換回一條命,換回一條苟延殘喘的命!”

“你到底想幹什麼?”拉扎爾靠在一堵高牆後,向不知潛往何處的路易斯質問。

“你說呢,哥哥?想讓我死的人,我最終也要他死!”路易斯幽靈般的聲音像是由四面八方傳來。

“儘管做著你的美夢吧……即便我在今夜死去,你也絕不可能成為皇帝,因為根本沒人會認同你。軍部、內閣都是我的親信,如果你還想寄希望於這個國家的貴族,那我勸你還是省省……因為他們已經沒什麼實權了。”

“我當然不會寄希望於那些貴族,但前幾年在帝國南方的遊歷讓我學到了一件事:這世上的人大多貧窮,而龐大的財富卻積聚在少數人手裡,這些少數人腰纏萬貫,然而他們的地位在這個國家裡卻卑賤得還不如落魄的騎士。受到哥哥您買賣爵位從而度過經濟危機的啟發,我與那些有錢人定下了承諾,他們提供資金以及人力物力各方面的支援,而我則在登上皇位後給予他們應得的地位……不得不說權力真是美好的東西,竟然能驅使這群精明的商人幫我打這場幾乎毫無勝算的仗!”

拉扎爾悄悄地溜到了另一堵牆之後:“金錢買不來高貴,你以為我買賣爵位就沒有評估過每一個買家嗎?光靠財富,你是登不上皇位的。”

說完這句話,他又連忙轉移了陣地。

路易斯的嘴角劃過一絲冷笑:“是嗎?你以為這個國家的軍部、內閣真的如你想象般牢不可破嗎?哥哥,你或許能以皇權壓制一切,但你卻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法蘭西的個人崇拜絕非其它國家可比,只要那個人一句話,再牢固的信任,也會產生裂痕!”

“而格林克斯恰好站在我這一邊,”路易斯不緊不慢地咬著步伐,“得知這一點的你,也該知道勝負已分了吧?”

“格林克斯……為什麼會是他?”拉扎爾聽到這個名字時也是微微一愣,他深吸了一口氣,平復自己的心情,“可你別忘了,自打我從政以來,格林克斯還從未拿到過實權,你以為單憑這個名義上的守護神,就能讓我這麼多年來的根基都被毀掉嗎?”拉扎爾說完,突然一個急轉彎便衝進了某個小巷。

今夜來南城門時,他曾漫不經心地看過這條路線兩眼,那略顯模糊的記憶告訴自己,順著這個小巷,是能找到一個偏僻的出口逃離的!

“法蘭西城的上方固結著一張巨大的蛛網,它以蛛絲操縱這個國家,然而在蛛網的核心卻只有你一人,誰都清楚,只要你死了,你之前所打造的根基都會被摧毀殆盡!不過別擔心,哥哥,我能記住你展示過的藍圖,不得不說那是絕妙的計劃。在你死後,我會原封不動地完成它。”

“我寧可不需要你幫忙。”在逃命的狀況下拉扎爾也失去了往日的淡然,他狂奔著掠過巷子,跑向了最後一個拐角。

而路易斯鬼魅般的身影在他身後緊緊跟隨:“哥哥,你還記得那個預言嗎?其實它已經揭示了,今夜你必死無疑!就好像你眼前的那條死路。”

拉扎爾拐過最後一道彎,倉皇失措下還差點摔倒。可在他抬起頭看著前方時,他卻只看到了絕望那堵高得看不清頂端的巨牆矗立在唯一的道路中央,厚重堅固,死死地封住了最後的生機。

“怎麼……可能?”拉扎爾踉蹌了幾步,語氣中充滿了難以置信他這時已經不敢後退,因為身後的魔鬼已經到了!

“是否感覺到不可思議?在一片廢墟中,竟然還會有一座魔法陣!你自以為城內是唯一生路,可實則正落入我的圈套。哥哥,你已無路可逃。”

拉扎爾緩緩轉過身,在路易斯手中的短刀下他已難以掙扎,那是索命的兵器,哪怕在夜色中都閃耀著刺骨的銀光。

“如果實在逃不掉,那我寧可做一個死得明白的惡鬼。路易斯,我只有一件事想問你:我明明是收到威廉傑斯坦的來信才會到砌石大橋赴約,你又是怎麼知道的?莫非就連他也在幫助你嗎?”

“哥哥,事到如今還想著拖延時間嗎?不過沒關係,沒人會來救你的,當然,威廉傑斯坦也並沒有想加害你。在攻破黑牢時,我抽空去了趟關押威廉傑斯坦的牢房,但沒想到那裡已經人去樓空,不過也並非毫無收穫,至少我在牢房裡找到了他用過的筆和紙。”

“所以你猜到他會寫信給我提示?”

“對,時間緊迫,我就模仿他的筆跡,給你寫了一封邀請函。同時截住送信的人,替換了信件,你果然上當,孤身一人就敢前來……不過或許這樣對你來說還是好事呢,因為如果你不離開皇宮,那前去殺你的人就是格林克斯了。”

拉扎爾的眼神漸漸變得黯淡:“原來如此,看來今夜我無論怎麼準備都沒有任何機會。你把自己的野心藏了那麼久,別說是我,甚至就連威廉傑斯坦都被你給欺騙,理應獲得這場勝利。而我之所以敗……”拉扎爾突然冷笑,漠然得像是亡國之君,”沒想到竟然只是因為一時心軟?”

“我那時候多麼害怕你會突然一心狠斬斷自己的猶豫,如果我過不了這一關,格林克斯也不會幫我,你也可以繼續當你的法蘭西之皇!但很可惜,一切都沒有如果。”

路易斯不再嗦,短刀在手中旋轉半圈,隨後直射向前,目標正是緊靠著高牆的拉扎爾。

“咚”一道沉重的悶響忽地出現在兩人之間,隨之而來的則是一把從天而降的淡藍色重劍,它矗立在街道的正中央,高達三米,輕而易舉地就擋住了飛射過來的短刀,將其彈射回去,墜落在地。

“什麼?”路易斯眉頭一皺,剛想跨步向前,面前又是三把長劍從天而降,分三個方向堵住路易斯前進的道路。不過這三把劍比起之前那把重劍,體型倒是小了不少,只能從顏色上看出是四把配套的武器。

“你還真讓我好找呢,路易斯二皇子!”聲音從街道側旁的高樓上傳來,在暴雨和夜色中,只能依稀看到一個坐在屋頂上的影子。

隨後那影子也輕巧地一跳落在地面,四把武器頓時回收,在空中拼接成一把難以想象的巨型兵器,被緊握在影子手中,數米長的鋒刃則直指路易斯!

“唔……好重……”但帥不及三秒,重劍的劍刃就無力地垂在地面,持劍人只能流露出一道尷尬的苦笑。

“竟然是你,你怎麼會找到這裡來?”可路易斯沒空和她開玩笑,光憑閃電的光芒他就認出了來者的身份,那出乎意料是個女人,總跟在威廉傑斯坦身邊、時靈時不靈的雪莉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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