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法蘭西城城郊。

幾年難得一見的大雨襲擊了這片區域,天空中的水流傾瀉如注,狂風過境甚至能拔起幾十年的柳樹。這裡沒有法蘭西城那麼優秀的排水系統,自然需要時時關注山洪是否會爆發。但所幸,直到現在都還沒有什麼異常。

阿米蒂婭今晚第三次起床觀察雨勢。她先是掀起了有些殘破但很乾淨的窗簾,默默地看著大雨沖刷地面。

過了一會兒,她覺得應該沒什麼問題,便離開了自己的臥室,來到主廳。

說是主廳,但其實也只比臥室大那麼一點,四周沒多少傢俱,只有主廳中央一張孤零零的石臺充當著餐桌砧板寫字桌等等瑣碎的功能。

石臺旁的地面上放著幾個木盆,滴答滴答地接著由屋頂滲入的雨滴這屋子漏雨。

她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然後端起那些木盆,一個個地把水倒出窗外。其實她也大可不必那麼憂慮,畢竟她家已經算是這片區域裡過得最富足的了,就連屋子也只是小小的漏雨,相比隔壁那些動不動就可以免費觀看露天瀑布、勉強可以被稱為“屋子”的東西,阿米蒂婭應該感到慶幸才對。

但是這還不夠,她想。如果把一個僅僅只是不漏雨的屋子作為自己的終極追求,那未免也太可笑了點。

她希望更進一步,在法蘭西城擁有一套屬於自己的房子。那所房子可以不大,但一定要美觀;可以不奢華,但一定要讓人感覺安心;客廳裡該有傢俱,天花板上該有水晶燈,臥室裡該有舒適的床……哦哦哦最好還要有個後花園,那裡有花有草有風景,閒暇時可以一邊蕩著鞦韆一邊唱歌就和羅伊一起!

阿米蒂婭憧憬著未來的生活,絕美的面龐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她的確有做這種白日夢的理由,因為妮娜小姐家女僕的身份足以使人底氣十足。那個貴家千金在法蘭西遠近聞名,不單是因為她的美貌,更因為她的善良。

她對自己所有的傭人都懷著一顆真誠的心,而對阿米蒂婭更是特為尤甚,有時候甚至還會讓人誤以為她們是從小玩到大的好姐妹。例如當上次府邸開的舞會上缺少一名女伴時,就是妮娜小姐安排的阿米蒂婭來頂替。

想起那場舞會,這個年輕的女孩也不由得輕輕笑了起來,如果這份微笑可以儲存,那一定會是一份極好的畫卷。

女人都有愛美的天性,阿米蒂婭自然也不例外。與現在所穿的粗麻布衣不同,那天她穿的,可是名副其實的絲綢。

舞會之上,揮金如土的貴族們見識到了這座城內最純粹的美兩名妙齡少女於舞池中翩翩起舞,飛旋而下的花瓣隨風飄動,若有若無的清香瀰漫四方……

全城都轟動了,因為他們得知妮娜小姐家裡竟然多出了一位堪稱國色天香的女孩。所有人都在打聽那女孩到底是誰,她住哪,她叫什麼名字……但妮娜小姐只是笑笑,絕口不談此事,彷彿從來都不認識那個女孩似的。

阿米蒂婭知道那是在保護她,就憑現在自己這種卑微的身份,如果被那群權勢滔天的貴族瞭解到什麼,那定然會造成極大的麻煩。

……

徘徊了一會兒,阿米蒂婭便開始走向最後一個目的地她弟弟的臥室。

門被輕輕推開,小心翼翼的腳步也沒發出太大的聲音,很快,阿米蒂婭便來到了小羅伊的床前。她寵溺地撫摸著那個小小的腦袋,身上似乎散發著母性的光輝。

“羅伊,放心吧,姐姐會好好賺錢的。到時候你就不用去打零工,就能好好練劍了!”說到這句話時,就連她自己也沒發現自己竟然笑得如此燦爛,“荊棘之花,永不凋零。”

一道閃電突然劃過漆黑的夜空,短暫地照亮了屋內的陳設。阿米蒂婭疑惑地扭頭望向客廳,好像是在尋找著什麼,不知是不是錯覺,在剛才那一瞬,她似乎被客廳裡的某樣東西閃了一下。

也許……是木盆裡的水?她這樣猜測道,並未細想。

又一道閃電劃過天空,照亮了小屋,也照亮了阿米蒂婭的心。

木盆裡……沒有水。

是誰?

她迅速轉身,抬腳踢中一旁的牆壁,武器出鞘聲悄然響起,伴隨著耀眼的銀光由天花板落入阿米蒂婭手中。

但還是太晚了,一道黑影已經出現了在她的身後,阿米蒂婭只感覺右手傳來一陣扭痛,劍便不受控制地摔落在地。

“荊棘之花,永不凋零。”前方傳來一道陌生男子的聲音,“看起來沒找錯地方。”

“你們是什麼人?”阿米蒂婭竭力保持著冷靜,不卑不亢地問道。

燈光四起,突如其來的光明將這個漆黑的臥室瞬間染成白晝,來者點起以太水晶燈,開始細細端詳起周圍的一切。他看上去約有四十來歲,目光柔和平靜,身上披著的那件暗灰色長大衣聚起幾道水流流淌在地,顯得略有些狼狽。

而藉著這道光,阿米蒂婭也是看清了來人的數量包括身後那名刺客,一共就有七人,剛才說話的傢伙顯然是這群人的領導者,因為只有他是昂著頭,絲毫不介意暴露自己的身份。

阿米蒂婭看著他的臉,隱隱覺得有些熟悉。

“阿米蒂婭-索沃德,”那個人把目光對準了她,“對嗎?”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阿米蒂婭扭頭望向另一邊,語氣冰冷。

“叛逆的孩子,真為夏洛感到遺憾。”他感慨道,表情看起來像是想起了什麼往事。

“這與你有什麼關係?違反帝國法律擅自闖入我家,你們會被逮捕的!”

身旁隱隱傳來幾聲嗤笑,似乎是在嘲諷這女孩的天真。

“你不必知道那麼多……咦,另一個孩子醒了,他會說什麼呢?”陌生男子突然沉聲說道,順著他的目光,阿米蒂婭也望向了從剛才起就一直躺在床上的小羅伊。

只見他緊閉著雙眼,額上大汗淋漓,如果仔細觀察甚至還能發現他的身體都在隱隱作抖。

“還要裝睡嗎?孩子,”陌生男子的臉色頓時變得有些陰沉,“如果還不起來,我可以讓你一直睡下去。”

羅伊身體劇烈地抖了一下,然後才緩緩睜開緊閉著的雙眼,他用無辜的眼神望著阿米蒂婭,聲音裡似乎都帶著乞求:“姐姐,他們是什麼人?你們在做什麼?”

阿米蒂婭做了一個讓他安心的微笑,用語言細細安撫道:“沒事的,姐姐只是在和他們玩遊戲,一會兒就好。”

“我是不是給姐姐惹麻煩了?那個……”

“沒有,絕對沒有。”阿米蒂婭笑著說,“羅伊,放心,會沒事的,沒人能傷害你……”

她向前挪動了幾步,輕踏著地面,但突然間,她踏於地面的腳步重了起來,腳尖踩中之前落在地面上的長劍劍柄。

只聽見“叮噹”的一聲脆響,長劍便被阿米蒂婭給踩了起來,以極快的速度彈起,被她輕而易舉地抓住。

阿米蒂婭的眼神於這一瞬間變得銳利無比,恰似出鞘之劍,蘊含著轉瞬即至巔峰的爆發!劍身彈射,飛速向前,目標直指神秘男子!

所有人都曾以為這個外表柔弱的女孩早已放棄抵抗,但沒想到她竟然還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發動如此狠厲的進攻,不愧是那個人的女兒,不愧是那個家族未來的希望!

但很遺憾的是,這次進攻找錯了物件。神秘男子抬起右手,僅是輕輕地一揮便攔住了這把飛速向自己刺來的長劍。只見虛空中一道無形的屏障開啟,便如膠般纏住那銀色的光華,使其無法再前進任何一步。

這不可能……

阿米蒂婭木然地看著前方的景象,內心翻起了驚濤駭浪。因為她很清楚,在這座城市裡,除了那個人之外,沒有人能做到剛才的一切。

他是格林克斯!那個即便是夏洛-索沃德都必須忌憚三分的怪物!

“跪下!”阿米蒂婭身後的刺客突然猛踢一腳她的窩,並同時扯住她的長髮,在這種情況下,阿米蒂婭只能昂著頭,痛苦地跪倒在地。

“別碰我的姐姐!”羅伊大喊著翻身下床,想要衝過去阻止刺客,可還沒跑到一半,他就控制不住身體的平衡摔倒在地了。

“別過來,羅伊,別過來……”阿米蒂婭搖頭道,隨後又看向前方,“你們想要什麼,我可以給,但請不要傷害他,羅伊是這世上我唯一的親人了……請……別傷害他。”聲音到了最後已經近似為了哀求。

“那好,孩子,現在我們能心平氣和地談些事情吧?我保證,今晚這裡不會見血。”格林克斯蹲下身子,與她平視。

阿米蒂婭深吸一口氣,然後點了點頭。

格林克斯再度揮手,憑空抓住剛才那把飛過來的長劍,說道:“其實,這裡沒有任何東西是我看得上眼的,包括這把劍在內。嗯,沒記錯的話,它應該是索沃德家族的雙子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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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到底想要什麼?羞辱嗎?我們已經與那個姓氏沒任何關係了!”

“我不需要,但不代表別人不要。”格林克斯隨手把劍扔到一邊,“那個人想要的東西,是你。”

阿米蒂婭一怔,莫非……

“妮娜小姐的口風很嚴,但不代表她的僕人也是這樣。這世上所有的善良都會敗給一樣東西,那就是嫉妒。”

“不,我不去……”阿米蒂婭掙扎地往後退卻,但卻被死死扣住。

格林克斯一步步靠近:“當然,你有選擇的自由……”

“別靠近她!”羅伊在一旁尖叫了起來,他憤怒地抓住剛才摔落在地的雙子劍,然後狂奔至兩人之間,“別再靠近我的姐姐了!不然……不然我就殺了你!”

他舉起劍,正對著格林克斯。

哈哈哈……身旁那些人的嗤笑更大聲了,他們肆無忌憚地嘲笑著羅伊的舉動,似乎在這一瞬間看到了真正的螳臂當車。

“不,羅伊,快讓開!別靠近這裡……太危險了……”阿米蒂婭的聲音裡似乎帶上了點點哭腔。

“男孩,你認識你的父親嗎?”格林克斯絲毫不為所動,平靜地問道。

“我沒有父親,只有一個母親和一個姐姐!”兩姐弟之間有一個共性,就是當提起他們父親時都會變得異常憤怒。

“那好,”格林克斯抬起手,全身上下不顯出任何能量波動,但無盡的威壓卻在此時覆蓋了整個小屋,宛若神邸降臨,“放下這把劍,或者我殺了你。”

羅伊的身體開始劇烈顫動,他目不轉睛地盯著格林克斯,無邊的恐懼瞬間蔓延,如黑潮般狂湧在心頭。

“不!”他的靈魂在哀鳴,命令著自己繼續舉起劍,但在這恐怖到極點的威壓下,這點哀鳴也瞬間泯滅。

羅伊放下了劍,滿臉淚痕:“求求你,別殺我……還有,別傷害我的姐姐。”

“聽到了嗎?阿米蒂婭小姐,現在決定權在你跟著我們走一趟,或是親眼看著你弟弟死於非命。”格林克斯身旁有一人說道。

“想要你的人有權有勢,如果你能自願的話,那定然少不了好處。”阿米蒂婭身後的刺客也跟著說道。

“但是……但是……”阿米蒂婭還在搖頭,她此時只能寄望於那最後的一根救命稻草,“我的父親是夏洛-索沃德!奧格斯堡的最強劍士!誰敢碰我們,他就會殺了誰!”

旁邊的嗤笑更多了,聲音大得簡直震耳欲聾。

“告訴你個秘密,”格林克斯輕嘆道,“如果不是因為你姓索沃德,這種毫無意義的事我又怎麼會親自來參與?索沃德的荊棘之花,註定要在我這裡凋零!”

阿米蒂婭一怔,兩道淚痕無聲地落下。

她輕聲道:“我能和羅伊說幾句話嗎?”

格林克斯沒有拒絕,而是讓開了一條道,讓羅伊能靠過來。

“姐姐,別答應他們!我們可以走……我們可以走的!”

“又能走去哪呢?我們沒有錢,逃不掉的。”

“不,我可以賺,賺到我們能好好生活為止……姐姐,不要走。”

阿米蒂婭輕輕撫摸著他的頭,笑著說:“羅伊,相信姐姐好嗎?你有著最好的天賦,所以不應當把時間都荒廢在賺錢上,這樣的話,就連媽媽都會感到傷心的啊!”

“為什麼?”

“因為你說過,以後要保護姐姐的啊。沒有力量,那就只是一句空話……姐姐,走了。”

說著,她站起身,看向格林克斯,眼神中有著決然。

“帶她走。”格林克斯下令道,隨即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小小的臥室。

“不!不……”羅伊抓著阿米蒂婭的手,搖頭哀求道。

“噢,對了,這個孩子叫羅伊是吧?”格林克斯像是想起了什麼,又走回來,看向羅伊,“雖然有點不太可能,但如果某一天你真的想報仇的話,我隨時都歡迎。我的名字是格林克斯,劍聖格林克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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