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彌間,她已經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帶著隨從去迎人,第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前頭馬車上臉上沾染了些許血跡的魏寒。

四下察看,派遣出去的護衛少了大半,果真是遇到匪寇了嗎?

“大小姐。”見到蕭玉兒,魏寒眼底雖閃過一絲詫異,但還是很快翻身下馬,恭敬地抱拳行禮。

蕭玉兒衝他點了點頭,便看見他身後不遠處的馬車簾子被掀開,一個婦人穿著打扮的少女在丫鬟的扶持下面帶驚色的從車上下來,一看到蕭玉兒,便紅了眼眶。

“玉兒。”

她似是有些躊躇侷促,但還是小心翼翼地喚了這麼一句。

“雪安姐姐。”蕭玉兒立馬掛上了笑顏,帶著身邊的采薇小跑過去,上下打量她一番,皺了皺眉頭。

“臉色怎麼如此蒼白?手心也冰涼,路上可是出了什麼事?采薇,去車裡把我為雪安姐姐備好的暖爐拿來給雪安姐姐熱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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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這麼麻煩了,我只是被嚇到了而已,玉兒...”

想到先前發生的事,許雪安便心有餘悸,被面前少女抓住的手也下意識的反握的更緊,指尖甚至還有些微微發抖,看向蕭玉兒的眼神中更是多了許多感念。

如果不是玉兒擔心她特意派人大老遠地趕去接她,恐怕她這會就不會如此活生生地站在這裡了,她知道自己向來不懂得考慮長遠,但幸好,當初她猶豫來猶豫去還是寄出了那封信,不然她也不會知道,在這世間除了失去的父親,還會有人這樣的關心她,給她傷痕累累的一顆心帶來如此慰藉的救贖。

想到禹州發生的一切,她便痛苦的閉了閉眼。

說和離是她絕望中的反抗,她這一生,懂事乖巧,唯一做過叛逆的事情,大概就是如此了吧,只是可笑的是,當初她以為她終於可以離開京城那個寧她痛苦的家,沒想到她千辛萬苦,甚至未能見到父親最後一面,卻只是從一個傷心之地跳到了另一個傷心之地。

是不是不管她多努力,都沒有辦法得到幸福。

“不是。”

不小心把心底的話說了出來,卻聽了一個萬分堅決的否定,許雪安抬起一雙淚眼朦朧的眸子,看著眼前這個明明比她小四歲,卻比她沉穩不知道多少倍的少女,面上有些許的羞愧。

“雪安姐姐,其實幸福這種東西,光靠你一個人努力是沒有用的。”

看著眼前眉目充滿鬱色的女子,蕭玉兒面容嚴肅地握緊了她的手,極其認真地對她說道:“如果你喜歡的那個人不喜歡你,那麼你付出再多,在那個人眼裡也只是無足輕重的多此一舉,所以你說你提出了和離,我很支援你。”

“一輩子那麼長,總能找到一個適合你的人,又不是非他不可,就像手腕上的一個傷口,如果你放任不管的話,那傷口只能惡化的越來越嚴重,可你要是給它上了藥,好好包紮,那時間一久,那個傷口給你帶來的疼痛總會過去的。”

“所以雪安姐姐,為一個不值得你傷心的人傷心,一段時間就夠了,別把你下半輩子的時間都用來為他傷心,那樣除了對不起你自己以外,沒有任何作用,我相信許伯伯在天之靈也不想看你這樣的,他一輩子都寶貝你這麼一個女兒,要是讓他知道你為了一個不必要的人渣如此傷心,他肯定也會難過的。”

“一個小小的順天府丞家的公子,也敢如此輕賤你,將明珠當砂礫,卻將砂礫當珍寶,真是瞎了他的狗眼,雪安姐姐你放心,他們蘇家欠你的,來日,我一定讓他們加倍奉還給你,但在此之前,你自己一定要振作起來。”

“我能夠在一旁協助於你,但有些事情,還是要你自個去做,只有那樣,你才能與過往的一切揮手告別,雪安姐姐,不要將幸福寄託在別人身上,那樣是靠不住的,只有將主動權握在自己手裡,你才能夠平等的去對待一份感情,愛情不是卑微,是需要相輔相成的,你明白嗎?”

不知不覺把自己的感嘆也說了出來,等反應過來的時候,蕭玉兒發現面前的女子正用一種非常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自己,呃...好像這種關於感情大道理的話不應該從她這樣一個未滿及笄的單純少女口中說出來吧?

“咳咳,這個,是我師父告訴我的,他怕我以後會對感情誤入歧途,我覺得這些話對雪安姐姐來說應該有用,就說了。”

經典背鍋俠葛代在清風院中不知道感應到什麼,連續打了好幾個噴嚏。

“奇了怪了,老夫最近生龍活虎的也沒感染風寒啊,肯定是丞相府裡那個三小公子在罵老夫,果然還是給他下個啞藥比較合適。”

“玉兒,你說的對。”

良久的沉默,就在蕭玉兒腦門都開始冒冷汗,就怕忽悠不過去時,站在她面前的少女終於開了口,她笑著抬手,把頭上的發釵拔了下來,一頭盤起來的髮絲瞬間如瀑布般傾斜而下,被空氣中的冷風吹起,帶起她眼角的淚珠。

她豁達一笑,眼裡帶著複雜卻解脫的情緒,握緊髮釵的手緊了緊,抬起,用力往地上一摔,玉碎兩半,再也回不到當初。

“既然要割捨,那又何必再矯情的留戀,玉兒,你師父是個大智慧的人,她真的很厲害,一語便道破了愛情的玄機,喜歡一個人,是不可以過於卑微的,以前我不懂,以後,我不會再那麼傻了,心上的傷口再痛,也有時間的良藥去醫治,總有一天,總有一天,我會放下的。”

看著面前少女拿起手帕踮起腳尖來為她擦眼淚,她莫名就覺得很是委屈,就像一直被她壓抑起來無處安放的悲痛找到了一個宣洩口。

她吸了吸鼻子,抽泣出聲,緊緊地抱住面前的少女,哪怕周邊還有人在,她也不想再端著那賢淑溫柔的姿態,此時此刻,她只是一個受了傷的女孩,想要對她最親近的人好好哭訴一下心底的難過。

蕭玉兒拍了拍她的背,柔聲安撫著,視線看向采薇,示意她帶著周圍的人往遠處走,給懷中的人留下足夠的驕傲,不讓太多的人看見她的眼淚。

哭吧,哭一頓就好了,哭完了就振作起來,你的未來還很長,不能為了一個不值得的人在原地停留太久。

“玉兒,你知道嗎?馬車經過一次山溝的時候,我們遭到了一群劫匪的襲擊,我很害怕,如果不是你派來這麼多護衛保護我,就憑我一個人帶著那麼幾名丫鬟婆子,我甚至不敢想象,那個場景我會經歷什麼,謝謝你玉兒,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

“好了好了,都沒事了,想通了就好。”看來這次的危險讓雪安姐姐意識到了什麼,否則只憑她的隻言片語,是很難改變一個人的心境的。

有些時候,只有面臨生死關頭,才會看破許多曾經執迷不悟的事情,許雪安是,她也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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