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後,宣和書店二樓廂房內,蕭玉兒倚窗而坐,目光看著坐在她對面的少年,面前的桌上鋪著一幅千山百景圖,畫風精緻,即便是細小的枝葉也是栩栩如生之態,而蕭玉兒而是聽他在講解這幅畫中的不足之處。

其實她本來是想來書店挑幾本醫書回去看的,湊巧看到這幅畫,覺得顏色鮮豔,畫風獨特,目光便稍稍逗留了片刻。

豈料收購廖清河字畫的書店正是這家宣和書店,自從他的字畫放入書店售賣之後,便經常供不應銷,這一日他如往常一般前來送字畫,便看見一抹淡藍色的身影站在一幅畫前,身隨心動地上前打了聲招呼,之後自然而然地便談及了畫作。

其實私心裡他也是想多跟她相處一會,所以便也沒有拒絕隨她進入廂房之中慢慢品鑑這幅千山百景圖,雖說大部分都是他在講,她在聽,但偶爾她附和的兩句卻能夠掐中要點。

廖清河頓時有一種尋得知己的喜悅感,不免忘卻時間,一直到面前這幅千山百景圖無處可說,他這才覺得嗓子有些乾啞,正想喝口水潤潤,面前便出現了一杯已經倒好的茶水,是對面少女身邊跟隨的那個小丫鬟所倒。

“謝謝。”點了點頭,雙手禮貌地接過,一杯入喉,這才感覺緩了過來,也正是因為如此,才發現外面夕陽漸斜,天色已經不早了,頓時有些羞愧起來。

“抱歉,一時興起,不免多說了幾句,竟忘了時辰。”起身,略有些侷促地站在原地,拍了拍雙袖,跟個毛頭小子似的,不敢抬頭去看對面位置上少女的神情。

一陣窸窣聲響起,蕭玉兒也從凳子上站了起來,走到他面前,輕笑中帶著些許疑惑,像是在不滿他這番舉動。

“為何要抱歉?廖公子你才學多廣,在字畫領域又有其獨特的見解,正所謂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我反倒覺得今日出來這一趟收穫頗豐,若不是明日便要啟程回京,否則我還真想要再與廖公子你多見幾面,一起品鑑品鑑這名詞畫冊。”

這番話說得坦坦蕩蕩,沒有絲毫曖昧的語氣在裡面,反而讓廖清河有些自慚形穢,恨不得在地上找一個洞把自己整個人埋起來,這樣他那點悸動的小心思便無人可知。

“你,要走嗎?”思緒有些混亂,有些反應遲鈍地察覺到對面少女話中的重點之處,內心彷彿被潑上了一盆冷水,瞬間結成了一片冰凌,凍住了所有未言的情緒。

蕭玉兒點了點頭,想到昨夜父親寄回來的那封家書,眸色不著痕跡地變了變,淡淡地勾唇道:“馬上便要入冬了,再不回去,家中‘親人’恐怕要惦念了。”

這番話說的合情合理,而且人家回家又豈是自己能夠阻攔得了的,就連念頭都是罪惡。

“那,我還能見到你嗎?”袖下雙手緊握,鼓足了勇氣,廖清河這才說出這一句話來。

看著他明亮到有些異常的雙眼,蕭玉兒感覺哪裡有點不對勁,但又說不出哪裡不對,只好順著他的話點了點頭,回道:“當然可以,來年春闈,你上京趕考,到時我們若是有緣,定會再見的。”

話畢,便退後半步,微微施禮,便轉身帶著采薇一道離去。

此刻她心中想著的皆是明日回去之後該如何對付那何氏母女,又如何兵不血刃地將自個身上那捆綁的娃娃親給退去,所以並未察覺到身後那道灼熱的目光一直跟隨著自己的離去。

“小姐,那廖秀才...”采薇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回程的時候正想跟自家小姐提個醒,便見蕭玉兒拿著書卷倚靠在身旁的車邊上酣然睡去,眉宇之間的疲倦之色很是濃重,有些心疼,便將說了一半的話題打斷,拿起一旁的毛毯給她輕輕蓋上。

昨日小姐房中的燭火一直亮到天明,小姐如此辛苦,就是為了回去能夠好好對付那何氏母女,其他事還是不要讓小姐煩心好了。

第二天一早,天矇矇亮,蕭玉兒便告別外祖父,帶著魏和等人坐上了回程的馬車,臨近傍晚,一行人這才浩浩蕩蕩地回到了蕭府。

這次回來,魏錚又給蕭玉兒準備了幾大箱子的金銀玉器,皆是上乘最好的,說是給蕭玉兒準備的零花錢,零零散散算下來,沒個十萬,也有個九萬兩,何氏看著這一箱箱東西搬進來之後,那雙渾濁的眼睛裡亮光就沒暗下過。

蕭杏兒站在何氏身邊,面上掛著天真燦漫的笑容,袖子裡的那方帕子卻差點被她扯碎,心底的妒火彷彿被火焰烤過一般蹭蹭蹭地往上漲,讓她渾身都變得有些滾燙起來。

憑什麼她蕭玉兒就能當蕭府的嫡出大小姐,憑什麼她蕭玉兒就能有一個洛陽第一首富的外祖父,憑什麼!到底是憑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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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

一聲輕哼帶著些許警告意味地落在何氏母女耳邊,仿若平地驚雷,炸得何氏母女心裡一咯噔,立馬將所有不甘,貪婪的小情緒全部收斂起來,目光警惕地看著站在蕭玉兒身邊的那個老人,那雙眼睛彷彿可以看透一切般,嘴角的那抹嘲諷讓她們有些心慌地撇開視線。

到底是一個落魄戶家的女兒,上不得檯面,他還沒說什麼呢,光是眼神就將她們出賣了。

不知道他們家小小姐平日裡在這蕭府中過得是怎樣的日子,難怪主人讓自己來了這蕭府之後要多多觀察,現在只是稍稍看上一眼,這對母女便心虛成這樣,往日裡肯定沒少對他家小小姐使絆子。

一想到他們家小小姐平日裡在這蕭府中肯定沒少被欺負,他的心就跟放在炭火裡燒過一般,疼的啊,雖然小小姐不常去洛陽看他們,但小姐卻是在魏家長大的,對於小姐這位唯一的女兒,他是打心底是當做自己外孫女來疼愛的。

正在這時,魏和看見幾個下人正從他帶來的人中接過那些箱子往一個地方抬,眉頭一皺,便開口大聲問道:“那幾個下人,你們把東西往哪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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