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週後,比亞的家中。

綾羅正在不聲不響地收拾著行李,翻看著需要攜帶的衣服和物品。蓮娜蹲坐在牆邊,憂鬱地看著妹妹。偌大的房間中只有她們兩個人,顯得格外冷清。

“綾羅……你能再考慮一下嗎?”蓮娜終於開口道,“一定離開我們自己的家麼?”

“家?這裡還能算是一個家嗎?”綾羅並沒有停止收拾東西的動作,“轉瞬之間就失去了父母,只剩下我們兩個孤苦無依的孤兒,這也能叫做家?”

“可是……畢竟我們還有彼此啊。你如果走了,不是連我們姐妹也要天各一方了……”蓮娜低著頭抹著眼淚。

綾羅低嘆了一聲,抬頭看著蓮娜:“姐姐,你知道你是不可能說服我留下的,就像我一樣不能說服你和我一起走一樣,不是嗎?這座城市還有什麼值得你留戀的?這個國家還有什麼值得你信任的?”

“我知道你的心情,我難道不是和你一樣也失去了父母?可是……”

“可是王家衛隊給我們的答覆是什麼?居然告訴我們爸爸是在參加衛隊的演習時,因為家庭的變故導致心神渙散,結果自己失足從高處摔下來摔死的!”綾羅回道,“這是多麼幼稚的謊言?爸爸心裡當時只有怎樣為媽媽討回公道,他離開家去營地的目的就是要找指揮官問個明白,他怎麼可能會有心情參加什麼演習??你難道始終不懷疑爸爸是因為媽媽的事情而被他們殺害滅口的嗎?”

“懷疑又有什麼用?我們有什麼證據嗎?”蓮娜說道,“爸爸就是因為始終不放棄探明媽媽出事的真相,所以才給自己也帶來了殺身之禍!如果我們繼續這樣做,下一個死去的可能就是你和我!”

綾羅靜靜地看著蓮娜,好半天才問了一句:“你怕死嗎?”

蓮娜搖了搖頭:“我不怕死,但是我們不能死。我們答應媽媽的事情還沒有完成。我會按照媽媽的願望,在家裡的前院開設一家醫館,替媽媽為老百姓看病。”

“好,我不勉強你,你可以留下來完成媽媽的心願,但是我已經對這個國家失去了信心。爸爸媽媽那樣忠心耿耿為國效力為民服務,這麼好的人,王家衛隊是怎麼對待他們的?這個國家又給了他們什麼?你讓我繼續在這個地方生活,我做不到。我怕我每天都會看到爸爸媽媽的冤魂飄蕩在紅珊堡的上空,提醒著我他們死得有多冤屈!!”

“可是……離開這裡你又能去哪呢?”蓮娜擔心地問著,“從小到大我們都沒離開過紅珊堡,更何況你還是個愛迷路的孩子……”

“前面商會中午的時候會有一隊商隊從紅珊堡出發,到鄰國阿特尼斯去運送貨物。我已經和他們說好了,讓他們帶著我一起去,等到進了阿特尼斯,我會跟著他們前往塞薩城。”綾羅一邊把收拾好的行李規整好,一邊對蓮娜說著,“我一直聽說阿特尼斯的皇家軍校很有名,希望我可以有機會進入軍校去鍛鍊。將來我一定會是一個像爸爸一樣棒的戰士,一個出色的軍人!”

“一個阿旺那人,去做阿特尼斯的軍人?”蓮娜搖著頭,“如果有一天兩國有了戰事,你難道會為阿特尼斯來進攻我們的祖國?”

“如果那樣可以剷除更多壞人,保護更多爸爸媽媽那樣的好人,我會的。”綾羅認真地說道,“姐姐,你自己一個人在家,凡事都要小心。我不知道衛隊後面還會不會做什麼對你不利的事情,但是我也知道你是不會和我一起走的……”

“如果真是那樣,也是我該有的命運罷了,我會坦然面對的。”蓮娜走到綾羅面前,將妹妹緊緊抱在懷裡,“這一別不知我們姐妹何年何月才能再見……”

“我會把這個仇記在王家衛隊的賬上的!”綾羅也緊緊抱著姐姐,“姐姐,我走了,等我衣錦還鄉的一天吧!”

就這樣,十二歲的綾羅離開了家門,消失在了蓮娜的視線之中。原本還是一家四口其樂融融的溫馨家庭,短短幾日之內便土崩瓦解,只剩下了蓮娜自己……

從那以後,依靠家裡原有的積蓄和衛隊提供的撫恤金,再加上比亞生前在衛隊一些朋友的幫忙,蓮娜將自家院子前面的房子改造成了醫館,又僱了幾名助手協助自己,蓮娜開始了行醫的生活。

雖然和媽媽相比,蓮娜的醫術還不算登峰造極,但是用來為普通百姓們治病還是綽綽有餘,再加上她的細心溫和,很快便得到了紅珊堡百姓的廣泛認可。隨著時間的流逝,蓮娜的醫術也越來越精湛,王家衛隊也曾專門派人來邀請她加入軍醫所,接任她的媽媽水音生前的工作,但卻被蓮娜婉拒了。

直到兩年前,蓮娜接收了一名情況危急的女病人,還好透過蓮娜的及時搶救才挽回了一條命。而這名女子的丈夫竟恰恰是衛隊中當年那個小隊長。不知道是出於後悔還是為了報答,小隊長將比亞當年的真實死因告訴了蓮娜,蓮娜至此才得知了父親究竟是因何而死。

然而作為一個獨自生活的弱女子,蓮娜早已放棄了要找斯塔克指揮官算帳的想法。一來這不是她的個性,二來她也沒有這樣的能力,如今的蓮娜只想著遵從母親的教導,用自己的微薄之力去為老百姓們做點事情,這樣的生活已經很好了……

“這就是五年前,發生在我家裡的變故……”蓮娜輕聲說著,“其實所有的一切,我和妹妹都沒有親眼見到,全都是從別人的講述中瞭解到的一個個碎片,再將它們拼湊起來成為完整故事的。可是在我們心裡……我們寧願這樣的故事從來沒有發生過……”

“怎麼會是這樣……”聽完蓮娜的回憶,西爾維亞也覺得心裡很是不舒服,“這種草菅人命的指揮官,居然就這樣縱容他繼續為所欲為到現在嗎?蓮娜姑娘,你為什麼不去向王家衛隊的上一級說明這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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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麼意義呢?再怎樣也不可能換回我的父母了。”蓮娜輕嘆了一聲,“聽說就在前一年,斯塔克指揮官已經晉升到了王家衛隊的副總統領,去國都瑪州任職了。那個小隊長現在已經接替了指揮官的工作。也許是因為我以前救過他的妻子,所以這一年來他對我還算是比較照顧,從沒有人會來找我的麻煩。與其抱著一個仇恨不放,為何不坦然一些,就讓往事這樣過去呢?”

“比亞先生的真實死因,綾羅姑娘應該並不知道吧?”西爾維亞問道。

蓮娜搖了搖頭:“蓮娜自從父母出事後而對阿旺那極度懷恨,從此背井離鄉去了阿特尼斯之後,這是第一次回來。當年爸爸的死因,她也是一直認為不會是官方說的那樣,但真實情況她還不知道。我想還是不要告訴她了,怕她又會惹出什麼事來。”

“也好……”西爾維亞點點頭,“那今後呢?蓮娜姑娘打算就這樣生活下去嗎?”

“今後?誰知道呢?”蓮娜回答道,“其實我很想能和妹妹一起生活,畢竟這個世界上我只有她這麼一個親人了。可是按現在的情形看,她依靠這幾年的努力,在阿特尼斯那邊的生活總算有了起步,應該不可能放下一切回來的吧。話說回來,就算她在阿特尼斯過得不好,只要父母的這個結沒在她的心裡開啟,她就絕對不會重新回到紅珊堡來。”

“就算她不願意回來,蓮娜姑娘可以一起到阿旺那去啊!”西爾維亞建議道,“反正這邊你也沒有親人,一個人也是孤苦伶仃,為什麼不想想和我們一起去阿特尼斯呢?這樣你就可以和綾羅姑娘又在一起了,她也一定會很高興的!”

“去阿特尼斯?”蓮娜吃了一驚,“怎麼可能?這邊還有需要我的病人等我去……”

“需要你的病人哪裡都會有,並不是只有紅珊堡啊。對一個醫師來說,病人是不分地域的,只要需要幫助,醫師都會毫無條件伸出援手不是嗎?阿特尼斯也有很多病人需要你這樣的好醫師去幫助啊!我可以為你建造一座最好的醫館,為你配備最棒的助手,你還可以作為皇家醫療處的人員,和其他好醫師一起互相交流。在那裡還有妹妹陪著你,還有我們這些好朋友可以照顧你,不是要比自己生活在紅珊堡好很多?”

“不過……紅珊堡畢竟是我的家啊……”

“其實這只是你的執念而已。”西爾維亞勸道,“哪裡能讓你的心得到停靠和休息,能有可以讓你卸下防備去全心依託的人,哪裡就是家。”

“我原本以為這次你們是把我多年不見的妹妹送回到我身邊來的,原來是惦記把我一起也帶走啊?”蓮娜打趣了一句。

“像你這樣的好姑娘,到哪裡都是受歡迎的啊!”西爾維亞笑道,“不知道為什麼,從你身上我總能感覺到我的母親的影子……你就像她一樣寬厚善良、賢淑美麗呢!”

蓮娜一下子羞紅了臉,不好意思地垂下了頭。

“誒?你們還在這裡啊?”克利斯和綾羅已經從房間裡出來了,“兩個人居然就坐在院子裡聊這麼久,不怕冷麼?”

“就是啊,有什麼話到廳堂去說不好麼?”綾羅也搭腔道。

“好了好了,不說了!”蓮娜站起身來,“已經很晚了,大家都該休息了。你們安心睡覺,明天一早我就會幫你們打聽一下阿特尼斯那邊現在的情況,看看有沒有辦法早日讓你們回去。”

“謝謝蓮娜姐姐!”克利斯高興地蹦了蹦。

“你呢,綾羅?”蓮娜看著妹妹,“還打算再回阿特尼斯去?”

“我的心意姐姐不是一直都知道的麼?”綾羅沒有正面回答,“我現在在那邊有很多人照顧我的,反倒是姐姐這些年在這邊一直孤苦伶仃吧?”

西爾維亞馬上趁機說道:“我這不是正勸蓮娜姑娘和我們一起去阿特尼斯麼!綾羅姑娘,你不幫我說句話嗎?”

“好了好了!”蓮娜馬上舉起手,“這個話題到此為止好不好?大家都去休息,馬上!”

“五年不見,姐姐越來越有當年媽媽的氣勢了哦!”綾羅對蓮娜擠擠眼,笑著跑回了自己的房間。

“兩位請跟我來,我已經為你們準備好了臥室。”蓮娜禮貌地做了個手勢,帶著西爾維亞和克利斯到他們的房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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