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該結束的朝參並沒有散去,因為丹鳳樓前的那些人還沒有散去。學子們沒散去是因為皇帝沒有採用杞王的建議,他們的目的還沒有達到。而耆老們沒有散去,原因和學子們一樣,那就是他們的任務也沒有完成。

自從知道魚恩進宮開始,他們就知道說服皇帝罷兵的希望並不大,所以他們都做了兩手準備。

宣政坊那些大佬們,費盡心力找來這麼多耆老,就是因為他們還懷揣著另一個目的,那就是孝道。

誰的孝?當然是兗王的孝。在這些耆老看來,兗王以孝當先,重寶買仙方的行為,可是堪比二十四孝的故事。這位年少的王爺,將來註定會成為萬事楷模。對於這麼大的孝行,封個太子當然無可厚非。

於是乎,當皇帝的赦令出現在丹鳳門後,唐武宗又收貨了兩封萬言書。這兩封萬言書來的都很快,應該是早有準備,因為內使剛讀完耆老與學子們就拿了出來。

“吾等行將就木之人,感念兗王孝行,特為其請命。自古以來,孝道……”

洋洋灑灑上萬字的奏疏,把從堯舜禹開始,所有重視孝道的明君都給列舉了一遍,最後更是把兗王與舜帝相提並論。。接二連三的強調,每個至孝之人當皇帝,都會是一個勤政愛民的好皇帝,是國家的幸運,是百姓的幸運,是當之無愧的真命天子。

“臣複議!”

“臣複議!”

“臣複議!”

“臣複議……”

附和聲瞬間就成為朝堂上的主流,以王起等人為首的一大堆世家出身的人,都贊同因為兗王的孝行,冊封他為太子。

然而有贊成,就肯定會有反對。在這件事上,杞王一邊雖然處於弱勢,但卻並不代表會妥協。恰恰相反,自兗王成名之日開始,他們就在準備著如何對抗他這個天大的名聲。學子們的萬言書,顯然就是為此而來。

“臣等國子監學子啟奏聖上,杞王此舉雖然未能為國分憂,但也足以媲美燕昭王,天下名士俊傑將趨之若鶩。若是立杞王為太子,我大唐必將人才輩出,治國良策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學子們的目的很簡單,就是想利用燕昭王千金買馬骨的故事告訴唐武宗,杞王這一次也得到了求計若渴的名聲,真正有才能的人,肯定會選擇杞王。

“臣複議!”

“臣複議!”

“臣複議……”

贊同的聲音雖然比剛才少,但是分量卻不輕。遍尋杞王的支持者,除了朝堂上少數寒門外,剩下的都跟李德裕走的很近,官職當然都不低。

本來分量可以更重,只是這一次有兩個人傳統支持者沒有表態,一個是李德裕,還有一個則是上柱國公魚弘志。

這兩個人都是萬里挑一的人精,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皇帝喜歡什麼,討厭什麼。

對於一個春秋鼎盛的皇帝,一個一心想追求長生的皇帝,你和他說立太子,和他說你給自己找個接班人吧,你猜他會怎麼想?他會同意麼?他會高興麼?

當包括魚恩在內的所有人,都因為這個太子之位爭論不休的時候,唐武宗一句話都沒有說。他只是在靜靜地看著,看著這些人華麗麗的表演。

當每一個人站出來,要闡述他的觀點時,唐武宗都會下意識的回想一下他的出身。因為除了幾個個例,所有人杞王或者兗王的支持者,都能從出身上判斷出來。

如果這個人是補蔭入仕,那麼他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支援兗王。如果這個人是科舉入仕,那麼他有一半的可能性支援兗王。如果這個人出身國子監,那麼支援的基本就是杞王。

對於這種現象唐武宗並不奇怪,因為補蔭入仕的人多數出身門閥。科舉入仕的人,有門閥也有寒門。而國子監學子,雖然不乏門閥中人,但卻都沒有補蔭的資格,所以這些人當然和補蔭入仕者有不可調和的矛盾,站在對立面也就不足為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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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唐武宗不是沒有想過立太子,只是對於自己的這兩個兒子,他還真是有些失望。兗王和門閥走的太近,杞王在澤潞這件事上的表現又讓他很失望。在這種背景下,他又怎麼會從這兩個人中選擇太子?

皇帝在一言不發的觀察下面的臣子,臣子們卻以為皇帝是在默許,你來我往的誇耀行為,終於演變成互相摸黑的攻堅戰。

先是王起指責杞王被愚蠢的計策糊弄,騙走了價值連城的寶貝。隨後就是柳公權的反擊,開始質疑兗王的仙方。緊接著李固言開始指責杞王督運糧草不利,陳夷行又指責兗王統領的靈夏六道已經怨聲載道。

看著這些人拙劣的表演,唐武宗只是不屑一顧的撇撇嘴,然後把目光轉向魚恩身上,略帶不悅的問:“魚恩,你又是為何?”

聽到這個問題,魚恩先是一愣,隨後看著李德裕輕微晃動的腦袋,還有魚弘志的回頭一顧,他的心裡瞬間咯噔一下,終於意識到自己錯了。

為何,可以理解成為何支援杞王,也可以理解成為何不支援兗王,更可以理解成為何跳出來。

可是既然已經跳了出來,當然得給個合理的解釋。心思急轉之間,魚恩就找到一個最合理的解釋。

“因為杞王是嫡長子。自古便是立嫡以長,然而這個制度現在已經被破壞了,導致人心不穩,爭鬥不止。聖上立嫡長子,既能重建秩序,又可以給天下人釋放一個政策安定的訊號。”

聽完這番話,唐武宗在心中默默哀嘆,你說的話朕又何嘗不知?只是朕現在還不能立太子,只有兗王還有當太子的希望,這些人才會懷有希望,才會告訴自己隱忍,才會和朕妥協。

心中雖然這麼想,但是嘴上並沒有這麼說,皇帝只是用他最疲憊的口氣吩咐:“散朝吧,朕有些累了。”

看著下面那些意猶未盡的人,他略帶不悅的大聲說:“太子國之本,豈能兒戲?朔望朝參再議!”

隨後似乎又想起了什麼,對著馬公儒吩咐:“去把魚恩留下來,朕有話要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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