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熟悉婉清的人都應當知道此仙子大多數時候即便不是冷若冰霜也是寡言少語,莫說是如此女兒家的惱羞之態,便是與人多說幾句話都已算是破了天荒,而今婉清這般模樣哪兒像是被人捆綁起來丟進了柴房裡,反而更像是碰上了那些個長得好看又有錢的公子哥兒,被人調戲了一番一般。

幾人對視一眼,能讓這峨眉仙子如此惱火卻不是怒火的人可真是不多,想來想去似乎也只剩下了那半道上就曾經讓此仙子險些抓狂的九大爺。

莫不是真遇上了九大爺不成?眾人齊齊揪心。

明月當下便按捺不住心中好奇道。

“師妹你莫不是遇見了那九公子?”

“什麼九公子。”

才醒過來便滿臉通紅的峨眉仙子憤憤道。

“分明就是一個臭流氓,除了調戲良家女子之外還會做什麼?他稱得上哪門子的公子?我看是登徒子還差不多。”

“這……”

明月心道,看來自己這師妹多半是中了魔怔了。

怎的一口一個登徒子,臭流氓,那九大爺雖然行事太不懂女兒家心思,但怎麼看都不像是登徒子一個,怎的如今到了自家師妹這裡竟變得如此不堪?

想來想去似乎也只剩下一個可能了,那便是這九大爺在不經意間已在自己這師妹心坎之上烙印下了一個深深痕跡,世間事,尤其是感情事,本來就不是簡簡單單幾個字能說的清楚。

明月道。“不管怎樣,現在那登徒子也已經不在了,我們這麼多人圍著你,師妹你總該將那登徒子的事情告訴我們才是,不然司馬公子如何分析這其中的門門道道?”

為了迎合自家師妹這點小女兒姿態,明月也不得不昧著良心說了一句九公子是登徒子,好在如此“感同身受”之下,婉清也終於是開啟了話匣子,飲了一口參茶之後她才娓娓道來這其中經過。

原來自司馬雲與明月他們離去之後,婉清便一人在房中修行最近才學會的一招劍術,誰曾想就在這時候有一支飛鏢從窗戶射進來,好在婉清本就武功不俗,要避開這支飛鏢也並非什麼難事,只是那哪裡是什麼飛鏢,分明就是一根吃飯用的筷子上面綁縛著一張字條。

字跡有些潦草,是出自男人之手,上面寫著一個時辰之後,南城驛站見。只允許一個人來,會有你們想知道的事情。

原本來此江南就沒什麼熟人,又有誰會這樣偷偷摸摸傳信來呢?

來不及等待司馬雲他們回來,原本此事應當至少帶上兩位老爺子當中一個才算安全,只是婉清考慮這人之所以不露面,想來便是不願被人識破自己身份,若是帶人去了,未必就真能見得到,再想自己這些日子以來也在峨眉修行了不少武功,雖說不上進步一日千里,至少卻還是能有百里,故此婉清便孤身出了客店,直走南城。

她在那家就在城郊的驛站之內果然見到了等待她的人,除了九大爺又還有誰?

“莫名其妙將我們誆來江南,又無聲無息連個招呼都不打便消失,現在又突然出現,你這人究竟要搞什麼名堂?”

若不是見此時的九大爺已不復初見時候那般光彩照人,甚至還可以說是有些狼狽,婉清恐怕早已以峨眉秀水劍一劍刺了過去。

九大爺看起來的確挺狼狽,渾身血汙,便是一件一路上來都沒換過的衣裳都沾染了不少塵埃,偏偏就是這麼狼狽一個人還是在喝著滾燙的連舌頭都能燒熟的茶水。

九大爺輕聲道。

“最近遇上了一點麻煩事情,所以不能算是無緣無故消失,原本我應該請閣下吃喝一頓再來談事情,可是我若是現身,你那客店中兩個老頭子想必定不會讓我安然離去,我不得不這麼做引閣下出來。”

分明婉清是女子,如今到了九大爺口中卻成了不是姑娘小姐也不是仙子的閣下?這幾度讓婉清心中不痛快,世間女子,但凡再冰冷,也始終不可能不在意別的男子對自己的稱呼。

只是婉清到底還算性子好,若真是因為這麼一兩句話便要跟九大爺大打出手,恐怕從今以後二人見面別的事情也不要做了,只拼個你死我活就行。

“原來有些人也有害怕的人,當初你單槍匹馬未經過峨眉允許便上金頂時候你怎的不害怕?而今到了這如同魚蝦歸了大海的江南時候卻生了敬畏之心?”

婉清嘲諷道。

“難不成你九大爺也有惹不起的人?”

“你不用如此譏諷我。”

九大爺抬起頭再度露出那張讓天下男子十之八九黯然失色的臉龐。

“我若不是最近想試試做人的感覺,也許我奈何不得你們那兒那兩個老頭子,但他們也殺不了我,之所以這麼做,只不過是因為不只是有很多雙眼睛盯著你們,也有很多雙眼睛盯著我罷了。”

九大爺看起來有些不開心,換做誰無時不刻被人監視都不會有好臉色看,可他還是強露出一抹笑容。

這等不想笑又非要笑的表情有些生硬,但峨眉仙子竟覺得好像這種笑容才是最為苦澀的笑容。

九大爺道。

“我應該殺了他們,可我暫時不想那麼做,我覺得在人眼皮子底下做別人不知道的事情才最為有意思。”

“聽起來感覺好像你平時是一個很沒意思的人,那麼現在我們也應該進入正題了,你找我來到底想說什麼?”

也不等這驛站之內好像除了九大爺之外再沒有其他人的可疑,婉清不等公子邀請便自己坐下。

若非那壺冒著熱氣的茶水看起來實在有些駭人,她可能真會品嚐一口。

“如果我說我其實沒什麼說的,只是想找個人來陪我說說話,你會不會拔劍殺了我?”

“你試試看。”

雖不動作,但這麼長時間的劍道修行,早已使婉清與自己那柄峨眉女子劍心意相通,才有一絲慍怒便見那寶劍錚而有鳴聲。

九大爺啞然。

“看來女子果真還是不要得罪的好,都說最毒不過婦人心,可閣下如今好像還未婚配,才是一個女子便如此毒辣,我奉勸閣下一句,將來還是小心的好。”

“小心?我需要小心什麼?出來走江湖,怕的無非就是被人殺而已,但看開了這江湖不過就是如此,你不殺別人,別人便會殺你,我實在想不出來我有什麼好擔心的。”

“你應該擔心你將來若是繼續這麼潑辣下去,恐怕會嫁不出去啊。”

“九大爺,你想死嗎?”

那柄桌上的女子劍終是感受到了自己主人這恨不得能將眼前傢伙大卸八塊的沖天恨意,帶著錚鳴聲出鞘,連那馬騮幾匹小紅馬都嚇得險些掙脫韁繩。

女子劍在九大爺喉嚨處一張薄紙距離停下,

“我收回我說的話。”

九大爺突然像是有了悔改心意。

“還算你聰明,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今日便留下你一條性命,倘若你接下來再胡言亂語戲弄於我,我定不饒你。”

撤了劍,像是怒氣終於被宣洩完畢,婉清這時候才再度坐了下來。

九大爺故意裝作驚魂未定道。

“差一點就要了我的性命,我九大爺這條性命不值錢,就怕髒了仙子你的劍。”

“還算你有點自知之明,知道你的性命不值幾個錢。”

“最起碼還是值這壺茶錢,言歸正傳,我今天約你來此,不過是想告訴你關於魔教的一些事情。”

“我也正想聽聽關於魔教的事情,畢竟我們來此江南多半是因為你,而今來了江南卻又不見你,對於魔教我們是一頭霧水,想來想去,除了你,我們似乎沒有別的人選來告知我們這些事情。”

九大爺道:“其實我想讓你們跟我聯手共同對付魔教。”

婉清道:“給我一個理由,你明明是魔教中人,為什麼要反出魔教?再者,我憑什麼相信你的話?就因為你的隻言片語?我怎麼知道你不會是跟魔教串通好故意將我們帶到坑裡來?”

九大爺道:“當年入魔教是因為一個人,而今叛出魔教也是因為一個人。”

婉清好奇道:“什麼人?”

九大爺道:“加入魔教是因為一個男人,一個曾經給了我一口飯吃的男人,叛出魔教是因為一個女人,一個其實長的並不比閣下差的女人,非但不比閣下差,反而還多出幾分妖嬈。”

他提起那個並沒說起姓名的女人時候情緒突然有些激動起來。

“只可惜那個女人是個賤人,一個活生生的賤人。”

婉清聞言再度動容。

“九大爺,我沒工夫聽你說你那些事情,本小姐耐心有限,倘若你若再繼續口無遮攔,那我看我們也沒有繼續談下去的必要了。”

“閣下沒來時候你說這句話我沒辦法,只是今日裡你既然來了,那談不談的成也就由不得你了。”

九大爺大概未料到婉清會如此生氣,但他並非是一個因為別人不開心便故意迎合別人的人。

他再度飲一口滾燙茶水,大抵是覺得這麼一口實在不足以平息心中怨恨,又將一大杯茶一口飲下肚中。

婉清立馬變了臉色。

“你想怎樣?”

“不想怎樣,只是覺得閣下現在情緒有點激動,應該冷靜一下我們再好好談談。”

“我警告你最好不要亂來。”

婉清已再度出劍防禦,先前出劍是盛怒之下,故此道理上佔了上風,出劍便成了理所應當,只是而今被這面前九大爺輕描淡寫幾句話竟是突然將位置置換過來,婉清知道九大爺絕對是高手中的高手,否則怎可能取得到公孫靜一條手臂?他若是想傷自己,那恐怕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兒。

只是峨眉弟子豈能由如此一個魔教高手拿捏?

她出了劍,哪怕已經習得峨眉不少上乘武功,依舊不過在三招之後便敗給了九大爺,被別人奪取了劍反過來架在脖子上。

“我不信你會殺了我。”

落在下風,原本可以與九大爺平心靜氣談一談合作的事情,卻不料眨眼之間便刀劍相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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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清道。

“如果你是個男人的話,就應該記得你說過的一句話,你不殺女人。”

“我當然記得我說過的話。”

九大爺道。

“可我只說過我不殺女人,沒說過我不會把女人的臉刮花,你這麼漂亮的女人,若是把你的臉刮花了,那應該比死更難受。”

“你敢?”

“我有什麼不敢的?我連魔教都敢背叛,你覺得我不敢刮花了你的臉?還是你覺得因為你長得好看,就沒有男人願意傷害你?以前不知何處聽過一句話,總有女人說男人是大豬蹄子,在我看來,全天下的女人都是賤人才對,只有賤人才會這麼下作。”

“你中毒了。”

“我是中毒了,我中了那賤人的毒,所以你覺得我現在敢不敢刮花你的臉?”

“你……”

婉清到底還是怕了,怕了九大爺此時的激動情緒,也怕真在自己臉上留下幾條觸目驚心的疤痕,男人臉上有疤痕那叫英俊,譬如如今的司馬雲,女人臉上有疤痕,那叫醜鬼。

沒有女人會不在乎自己的臉蛋。

婉清道。

“你究竟想怎樣?”

“我想要你自己找繩子把你捆綁起來。我知道你肯定會拒絕,你會說那基本不可能,可在我看來,我的劍距離你的如花似玉臉蛋只有一根頭髮粗細的距離,沒人願意當著別人的面將自己捆綁起來,當然,如果那個人手上有一把劍就得另當別論。”

婉清找來繩索將自己捆綁起來,只是一個人若是捆綁自己,不論怎樣都不可能做到天衣無縫,好在九大爺也不擔心。

因為他親手將繩索的死劫打在了婉清身後,做完這一切之後,九大爺才如釋重負一般面色慘白癱軟到了地上。

從上往下看去。

九大爺胸口一抹觸目驚心的劍傷就這樣暴露在了婉清面前。

婉清瞪大眼睛驚訝道。

“你居然受傷了?”

“受傷很稀奇?”

九大爺淡淡道,隨後他又自己否定自己反問,他道。

“好像對我來說受傷的確是挺稀奇的,我也只有在想做人的時候才會受傷,才會感覺到疼痛,大多數時候我都是毫無知覺。”

“也就是說你是故意受的傷?是誰幹的?是公孫靜?”

九大爺出手時候並不多,算來算去似乎自打認識以來,出手的時候就只有一次看得見的與公孫靜,還有一次看不見的取了公孫靜一條手臂,如此一來,自然而然便聯想到那位天下第二公子。

九大爺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淡淡道。

“那家夥本事的確還是有的,斷了一臂之後還能如此生猛,甚至武功還更勝從前,他是一個強敵,被他傷一劍,這沒什麼驚訝的。”

“明知道自己會受傷,為何不變成你的另一面,也好讓我看看那究竟是怎麼樣一個人。”

“你最好還是不要見的好,我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回來,現在的我充其量也不過是他的一個影子而已,他回來,我就消失,我不消失,他就回不來,你希望見到現在的我還是見到從來沒有見到過的他?”

“我誰都不想見,我現在只想你趕緊放開我,讓我回客店,從此以後你不要來打擾我,我也不會跟人提起任何關於你的事情。”

“那不可能。”

哪怕胸口血流如注,九大爺依舊滿不在乎的搖搖頭。

“我既然來了,又怎麼可能這麼容易放你走呢對不對?”

婉清道。“我現在知道你為什麼要捆綁住我了,因為剛剛你的鎮定全部都是偽裝出來,此時此刻的你便是來一個三歲孩童都有可能取了你性命,你不敢冒險,萬一我一怒之下真殺了你對不對?我沒見過你的另一面,不知道你的另一面怕不怕死,但至少現在這一面肯定不過只是凡人之軀罷了。”

九大爺捂住胸口疼痛咧嘴道。

“你很聰明,不過那又怎麼樣呢?你已經錯過了最佳時候,剛剛沒有動手,現在就算想動手也未必動的了手了對不對。你現在只能安安心心聽我說完接下來的話,然後再做決定。”

“你說,我聽著就是。”

“魔教最近有大動作,他們要殺一個人,這人就在……”

九大爺才要說出這人究竟在何處時候突然變了臉色。

“這打不死的癩皮狗又追上來咬人了,看起來好像怎麼都躲不過一樣。”

“是誰來了?”

“想要取我性命的人來了。”

“那你還不趕緊放開我?有我在說不定還能攔他一時片刻?”

“不能放開你。”

九大爺再度搖搖頭。

“放開你只有兩個結果,要麼我們二人被他一起殺了,要麼就是你們二人聯手起來將我殺了,所以你覺得我會怎麼做?”

“難道你想丟下我獨自逃命?你這樣是害我性命你知不知道?”

“我當然知道,所以我肯定不會丟下你。”

九大爺封住自己胸口兩處穴道,以至於不再因為失血過多而昏厥過去。

隨後起身扛起來本就生的妙曼的婉清,二人閃身躲進驛站柴房之內,以堆的滿滿的枯柴遮蔽住二人身子。

空間狹小,一男一女身子緊挨著身子,這讓冷若冰霜的峨眉仙子實在忍受不了。

她沉聲道。

“九大爺,你到底想幹什麼?”

“當然是想保住你我二人性命,如今我已身受重傷,可我又不想讓那個傢伙回來,我只能這麼做。”

“我勸你最好趕緊放開我,倘若被我師門知道你如此羞辱於我,定追殺你到天涯海角。”

“也許,不過就算有那麼一天也是在明天之後,而不是在今天,你說呢?”

“你放開我。”

門外腳步聲已經由遠及近。

婉清再度冷冷道。

“你不放開我我就要叫了。”

“叫?你這話倒提醒了我,怎麼我會把這麼重要的事情都會忘記?”

九大爺猛的一拍腦門。

“可是現在這地方除了柴火還是柴火,我還能拿什麼堵住仙子你的嘴呢?難不成……”

九大爺看向自己的腳,又看了一眼仙子的腳。

婉清當即怒視此人。

“你敢脫下襪子我就敢把你大卸八塊。”

“呵呵,當然不會脫下你我的鞋襪,仙子你的腳或許好看,但肯定不會比你的嘴巴還生的好看。”

婉清當即頭腦一片空白。

因為她的嘴唇已被另一張男子灼熱的嘴唇貼住再也說不出來半句話。

再醒過來時候已經是回到了客店之中老劍神的床上。

婉清當然不敢把這受了九大爺非禮的事情堂而皇之說出來,恐會成為別人笑柄。

只是冷冷道。

“那登徒子到底還是沒告訴我魔教究竟要殺的人是誰,倘若再給我見到他一次,我定不會有絲毫猶豫拔劍取了他性命。”

這般言辭厲色好容易讓人覺得此仙子並不是開玩笑,只是卻被劍無求一句話弄破了僵局,搞得尷尬無比。

“妹子你連自己的劍都丟了還在嚷嚷著要取了別人性命,莫不是用你的美色將那九大爺美死?”

“你……”

“算了算了,我們劍大公子只不過跟婉清姑娘開個玩笑而已。”

司馬雲可不願真觸犯了這冷若冰霜仙子的黴頭,連忙打岔道。

“按照婉清姑娘所說,九大爺已經敗在了公孫靜手中,如今更是被公孫靜追的四處逃竄,而且就在這附近,你這麼一說的話,倒是很有辦法將他找出來了。”

婉清道:“倘若找到他了一定要出手替我擒住這臭流氓。”

“那是自然。”

司馬雲隨後道。

“不過也得弄清楚連魔教都會視為大動作的人究竟是誰,難不成是要刺殺如今已在病床上時日無多的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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