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明月依稀記得這三年江湖之行遇見的那些個真高手倒也真有不少,就說某次在臨安城外荒郊偶遇兩大劍客決鬥,那兩位劍客衣著並不華麗,甚至還有幾分風塵僕僕,雖道不出別人姓名但僅憑兩人出手的動作便已看出不凡,不過幾劍之事城外荒郊便一片狼藉,劍過之處寸草不留,也見到了身穿佛門青衣的苦行僧十步一跪百步一匐,世人只道這修行佛門大道無意誰曾想那苦行僧途徑一盜匪集結之地時,手中一百零八顆佛珠俱出,數百悍匪無一活命下來,心知這天下的高人大抵可以分為兩類,一類是雁鳴山中上清觀清微道長那般當真仙風道骨高人風範,劍斬廣陵江的賣相好的真人,另一類大概便是老劍神這般看似平平無奇,甚至還有幾分癲老頭兒之形的存在,行走江湖最忌眼拙,老劍神握住了從昭陽公主那裡借來的西楚秀劍,也不見他怎麼出手,月色籠罩下的夜裡便有清風拂面而來,張明月心道也只有真正握了劍的時候才當真能將獨臂小老頭兒與昔年江湖那位老劍神聯想起來。

來人不少,皆在月色之下看不清真容,老劍神微微睜開的眼睛心中默數,待數到十一時陡然睜大眼睛。

“馬老道,怕是有麻煩了。”

老劍神隨後看向十一人中一使闊刀的中年男人。

“刀聖洛知秋何時也成了別人的走狗?”

峨眉老嫗聽聞此眼眼中駭然不已。

“可是那昔年兩界山六大高手之一?”

“這天下難道還有第二個刀聖不成?”

老劍神嗤笑不已。

“難怪你等認不出這些人的來路,現在看來此番前來找麻煩的人多半都是四十年前一夜淡出江湖的兩界山這幫子人了,老夫年輕時求劍也曾去過那江陰一次,倒是見過這洛知秋一面,三十歲入一品之境,刀法天下無雙,論實力也足可以排進當世前二十,本來還曾想上兩界山去討教一番卻屢屢不得,不曾想今日在這裡碰到了,當真是有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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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被稱作刀聖的中年男人倏然一笑。

“劍神李文諄,真人馬丹陽,來此地的路上,我已解決了不少此番要解決的人,沒曾想到了這裡居然同時遇見了兩位高手,看來是有得忙活了。”

聽聞此話峨眉師太面色難看,婉清明月兩女臉色慘白,當真是怕什麼來什麼,看來此番參與雁鳴山一戰的各大門派都多半已經趕不回去了,便不由得想起在雁鳴山中之時那一張張並肩作戰的臉龐,心中憤恨交加。

“堂堂刀聖何以做此偷襲埋伏之事?若真是有仇有怨大可以出來正大光明戰一場,便是輸了我等也無話可說,何至於半道上截殺我等,更是趁老身重傷再來尋麻煩,偷偷摸摸算什麼本事,若不是因為上清觀馬道長在此,恐怕老身今天還就真的得死在你刀下了。”

峨眉老嫗怒斥道。

昭陽公主倒並無畏懼之色,而是快步走至張明月司馬雲二人身側,迅速問起這刀聖又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當得老劍神如此嚴陣以待,張明月當真無言以對,心想你這堂堂公主看熱鬧也不分個時候,雖不知那刀聖究竟是什麼來路,但從老劍神字裡行間便已看出不凡,怎能兒戲?一個不小心全部折在了這裡,真當要挑起兩國戰爭不成?

“偷偷摸摸也好,光明正大也好,總之你們做了不該做的事情,就得做好接受懲罰的準備,李文諄也好,馬丹陽也好,今天若想保住你的命,那也得問問我手中這把刀答不答應。”

洛知秋淡淡道。

“莫非我等斬了那孽畜為天下除害乃是不該做的事情?”

峨眉老嫗仍不願就此放下疑問,只當是死也要做個明白鬼。

“這便不是我該操心的事情了,我拿了人家好處,就得替人家把事情辦到。”

“堂堂刀聖居然拿人家好處,貧道倒是很好奇是什麼好處連刀聖都心動了。”

馬丹陽疑惑道。

“可直入陸地神仙的好處。”

“放屁。”

馬丹陽不願意與這勞什子刀聖多做廢話。

直入陸地神仙?當真好笑,天下多少年才出一個陸地神仙?豈是說能達到便能達到?只當這刀聖是在說些無關緊要的話故意拖延時間等人來相助而已。

“多餘的話再說也無半點意義,既然來了便留下再說,許諾了什麼好處也不是我等該操心的,再大的好處,若是沒了命消受那又有何意義?”

馬丹陽可以說是整座送仙上唯一最不像道士的道士,修道講究修心二字,求的便是定下心中浮躁的心返璞歸真,馬丹陽雖有道骨卻並無掌教徐長今那般有仙風,這大概也是馬丹陽能在道門聖地上清觀獨佔一座紫竹林的原因,張明月默默數著在上清觀那半日所見過的山上道人,掌教自是不用多說,門下的年輕一輩弟子也是大都和善,這一點從那位輩分最大的小師叔便能看出來,如果真要區別開來,那便是馬丹陽的劍並不像道門出來的劍,殺伐果斷,更是劍氣重重。

“這馬道長的真正實力究竟幾何?”

張明月忍不住問道。

正在不知想著什麼怔怔出神的司馬雲被拉回現實中來,他沉思片刻後答道。

“具體實力不知,但想來應該不比那峨眉師太差,江湖有傳聞說馬丹陽乃是足以與掌教徐長今一論高低的真人,只不過掌教修的是道,馬丹陽馬道長修的卻是真正的劍,實力怎麼說也得是大長生境界才對,上清觀三位真人真個比較起來也只有王九樓王道長稍微次一些。不過畢竟王道長最擅長的也不是劍道。”

司馬雲此言意有所指,原是王九樓乃是上清觀上丹鼎大家,一生潛修丹道之術,若不是因為馬丹陽殺性太重,掌教徐長今也不會讓真人王九樓走那雁鳴山一遭,但普天之下皆有言說王九樓若是學道定然是穩進天下真人前五,這一點,就連掌教徐長今都曾表過態。

“那你覺得李老前輩對手這刀聖勝負又有幾何?”

張明月再問。

“不好說。”

司馬雲搖了搖頭。

兩界山在這中原江湖已並不是什麼密辛,盤踞於江陰與天下正道遙相對應的王朝籠罩下的另一股勢力,門下盡是高手,王朝屢次派兵攻佔未果,只因兩界山地勢險要,易守難攻,更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一夫尚且攻不上去,又何況是那些個盤踞於此的真正厲害角色。朝廷不止一次派人上各大山門要求支援,但每次都未果,究其原因,有人說是這些個天下正道們不願參與到朝廷事中,也有人說這些名門正派是怕了,但其根本原因卻只有局中人才能看的清楚,天下卸磨殺驢兔死狗烹的例子還少了?這天下講究個平衡,若真是道門盡出未必攻不下來兩界山,但攻下來定然是死傷慘重,大大削弱了各門各派的實力,到時候朝廷一句招安又能如何?如此之下兩界山才得以生存了數十年,但雖說如此,其實也沒人能說出這兩界山上的人壞在了哪裡,畢竟人又沒搶又沒殺,反而是盤踞與西域接壤的兩屆山令西域番兵不敢蠢蠢欲動,究其根本,有人說是因為兩界山上一位厲害人物得罪了官宦人家子弟,一怒之下殺了那家全家人逃上兩界山,官兵屢次追捕未果,由此而來,又有人說上兩界山的這些個“無惡不作”的角色都是因為在王朝的制度之下犯了事兒不願意就此被砍了頭所以才上了兩界山。一來二去攻佔不下,朝廷或許是承認了這個事實,便索性裝作沒看到任由其在兩界山上盤踞,只是山下從此設立了關卡,不允任何人上山,有軍隊的地方便要有生存的條件,這麼一來二去兩屆山下竟然慢慢發展成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城鎮,城中應有盡有,不少慕名而來的遊客商販們越來越多,這也使得兩界鎮的人員越來越複雜,更是成了聞名的藏汙納垢之所,因此江湖有言說有了麻煩便去兩屆山,兩屆山下能為你解決任何麻煩。

後來兩界山一夜之間淡出江湖,天下再沒了這幫人的訊息,宛若從來沒出現過一般,但兩界鎮並未因此頹敗下來,反而愈發繁榮,只是這之後沒了那麼多高手坐鎮的兩界山,西邊西域倒是越發大膽了起來,甚至有傳言說這一兩年有西域百萬大軍在兩界山下集結,似有入侵北魏之態,也正因為如此當朝太子軒轅宏業才走了這麼一趟與昭陽公主商討大事。

這刀聖洛知秋便是四十年前兩界山上的有名人。

“按照李老前輩所說,這刀聖最起碼也應該有六七十歲年紀,怎的看起來如此年輕,跟一而立之年的男子並無多大區別。”

張明月心生疑惑,老劍神持劍與來人對峙已有三五個呼吸,似聽見張明月的嘀咕,他輕聲道。

“這天下的神通手段何止千百種?駐顏有術更不是什麼稀奇事兒,你莫看這老妖怪如此年輕,其實成名比老夫還要早,所真個論起輩分來,老夫還得叫他一聲前輩才是,不過這前輩歸前輩,別人都找麻煩上門了,老夫又豈能袖手旁觀。”

老劍神單腳點地,有些瘦小的身形激射而出,右手持劍,只不過三步距離便到了那被稱為刀聖的洛知秋面前,闊葉刀與三尺青鋒相撞,一圈圈肉眼可見的漣漪迅速擴散開來,真人馬丹陽見此情形立馬喝道。

“若是不想被這戰鬥波及了進去,就趕緊離開這片區域。”

司馬雲張明月又不是笨蛋,如何不知這等真正高手過招一個不小心便能將人給撕扯了進去,早在老劍神激射過去的時候便穩穩的拉開了距離,昭陽公主自是被他們保護的物件,倒是峨眉那邊節奏稍微慢了半拍,總算也及時的撤離,沒了後顧之憂,馬丹陽單臂伸出,強大氣息牽引出身後負著的那柄利劍,寒光冷冷,一氣一劍,一劍便是一命,不過十個呼吸那刀聖所帶著的十個隨從俱已命喪劍下。少有完整之軀。

貧道有一劍,名為霸道之劍。

“當真好快的劍,好厲害的劍。”

昭陽公主不免驚呼一聲,馬丹陽斬了那十人之後劍不留痕。而老劍神與刀聖洛知秋戰的正鼾,刀劍相拼,看似不過是一些平平無奇的招數,可到了二人手中皆有摧枯拉朽之勢,刀罡劍氣籠罩之下,外人根本近不得十丈之內,便是戰鬥之處的一些需要一兩人合抱的樹木都毫無防禦之力,在痛苦呻吟中不甘的倒下,當真是劍氣漫天刀罡肆掠。不過半盞茶的功夫便已對拆一二百招。

“此等能耐,便是你北魏王朝一千鐵騎都不一定能困住李老前輩,青衫劍神,果真當的起劍神二字。”

昭陽公主驚訝的喃喃自語。

須知這軍隊之中也有大大小小的差別,鐵騎便是最為厲害的一種,北魏當年之所以能成為中原三國之中最為強大的國家與北魏鐵騎脫不了半點關係,馬踏江山,腳踩中原說的便是北魏鐵騎,這北魏鐵騎所選的皆是軍隊當中個頂個的精銳,訓練有素,殺伐果斷,更是連年活躍在北魏邊境殲滅來犯之敵,戰鬥力又豈能用一個了得形容?當今北魏男兒更是以能被選入北魏鐵騎為榮,說一個人厲害,說他能敵十人鐵騎已是褒揚,一百鐵騎便能踏平一座小城鎮,一千鐵騎,那又是何等畫面?恐怕光是那裹了馬蹄鐵的戰馬聲音就已經能讓人聞風喪膽,說老劍神一千鐵騎都圍困不住已是對老劍神最大的肯定,誰知真人馬丹陽聽聞此言卻不屑一顧。

“當真以為劍神的名號只值一千鐵騎?若是他再年輕個三十年,莫說是一千,就算來了兩千恐怕也將他李文諄圍困不住。”

馬丹陽隨後看向兀自震驚不已的張明月。

“你要學刀,便可仔細觀摩他的劍,須知刀跟劍並無本質上的差別,真正的高手不講究兵器,只講究進退時機與出招的時機,他現在只不過是借洛知秋的刀養他的劍意,待劍意養成之時,你們方能看到真正的高手對決是何等場面。”

“恕晚輩直言,道長能否告知晚輩老前輩年輕時究竟到達了何種地步?”

張明月忍不住疑惑道。

“何種地步,貧道也不是太清楚,不過倒是知道他曾經找那號稱天下第一的王長生論過劍,與玉清山上呂純陽論過道,只不過後來一夜之間淡出江湖,再見面時便成了這幅模樣了。”

張明月這是第一次聽這位被小道士楊鴻葉稱作吃人的師叔說這麼多話,在送仙山上紫竹林初相見時別說交談,更是連靠近小茅屋的機會都沒有,心道怎麼這次下山這位地位足以與上清觀掌教相提並論的老道一口氣說了這麼多,這麼一看倒覺得馬丹陽倒也並非楊鴻葉說的那麼不近人情,昭陽公主見此機會便再度提出要學馬丹陽這等一氣喝成的霸道劍,誰知馬丹陽立馬冷了臉,只淡淡看了昭陽公主一眼說是讓她死了這條心,他馬丹陽的劍昭陽公主學不來,更說是堂堂公主萬金之軀學什麼殺人的劍,若真是想學劍,拜師他那位小師侄,也就是被昭陽公主威逼利誘之下帶去紫竹林的小道士楊鴻葉為師就行了。

昭陽公主聽聞此言捧腹不已。

“道長莫非真當昭陽是三歲女娃娃不成?就那膽小如鼠的小道士,讓我跟他學劍?請恕昭陽直言,我還真沒看出他的劍哪兒厲害,倒是看到他成天無所事事這裡溜達那裡逛逛。”

馬丹陽倒並未多解釋什麼,只淡淡的道。

“貧道那師侄究竟是否厲害,公主將來便知。”

昭陽公主再次失望之後倒也釋然,馬丹陽是何人?堂堂上清觀三大真人之一,若真是這麼隨隨便便就傳了她劍道,那她昭陽公主還未必覺得新鮮,只因從小沒什麼得不到,誰知來了趟北魏處處碰壁,多半是心裡的爭強好勝心作祟罷了。

張明月忍不住頻頻就著月色朝明月婉清的方向看過去,在看到別人姑娘只目不轉睛盯著大戰之處時也便收了目光。

殊不知在他目光收回之後,身著青色素裙的女子也似乎心有靈犀的朝他所在的地方看了一兩眼,隨即立馬收了目光。

老劍神與昔年刀聖酣戰三百餘招,未見頹敗之勢,也半分占卜得便宜,在與刀聖又一次正面碰撞之後正是月上中天,獨臂小老頭兒氣息冗長,有清風拂面也拂動幾縷銀絲。

“刀聖洛知秋,果然名不虛傳,老夫今日算是見識到了。”

老劍神笑道,而對面洛知秋全無半點笑意。

“以我刀意養你劍意,當真厲害的手段,洛知秋今日受挫也不算冤枉,只是此番沒能完成那人命令,回去也是個死,我便領教一下你這十成劍意的驚天手段,李文諄,看刀。”

洛知秋話音一落,沸騰的氣海內力匯聚於那柄闊葉刀上,對著獨臂小老頭兒所在的方向一斬,老劍神不去硬碰硬,單腳點地,整個人身子迅速朝後滑去,躲過這強勢一刀,刀聖洛知秋一記落空,整個人身子前傾如搖搖欲墜之斜塔朝老劍神所在方向極速衝過去,橫刀在胸,似有雷霆萬鈞之力,老劍神單劍點上那柄被洛知秋橫在胸前的闊葉刀,瘦小的身子藉著這股反彈之力再次拉出十丈距離,而後右腳往地上輕輕一點,整個人凌空騰起五丈高度,背對著那輪皎潔的明月,身下是取刀即將衝上來的刀聖洛知秋,老劍神握住劍的右手對著洛知秋輕描淡寫一斬。

“老夫有一劍,劍撼崑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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