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牛想隨那道人離去的方向追去,與之同行,就算不能學到道教諸多秘法,最起碼也應當能聽他說說這一路走來的點點滴滴,其實這時候道人離去也不過百丈而已,以阿牛腳力,百丈距離五十個呼吸隨便足夠,只是當他追過去時夕陽西下,小路盡頭哪裡還有半個人影,分明是一條康莊大道此時卻是寂靜無聲,想必那道人是用了道教無上縮地成寸秘法離去,正是秋天,樹葉開始漸漸凋零,相信不用多久一陣北風過後,這遼西之地將徹底光禿禿下來,身後七八十人仰馬翻鐵甲到現在依舊不能爬起來,小瞧了這在他們眼中被稱為妖道的道人本事,如此一來也算得上是懲罰。

此地距離太湖甚遠,雖過三月,但沿途仍是還掛著商隊活下來的人的畫像,最主要的劍無求老黃漁夫與自己四人竟是從沒有取下來過,如此一來阿牛倒也放心下來,至少證明他們還活著。

要去太湖,需要耗費不少日程,大路不敢走,只能走小路,單槍匹馬上路雖然逍遙卻始終有些孤單,連個說話的人都無,阿牛思前想後便決定在下一城尋個去往太湖的商隊或是鏢隊,一來掩人耳目,二來也不至於那麼乏味。

他沒有刀了,其實在這遼西之孤身一人帶著楚刀上路本身就是一件很引人注目的事情,他乾脆不帶刀,很容易便找到一支去往太湖的商隊,雖時局動蕩,不過這在靠南來北往討生活的商人眼裡,天下越是不安便越能有機會賺大錢。

阿牛喬裝打扮一番,他額頭的硃砂痣太過引人注意,又放下不少頭髮確認完全遮蓋住硃砂痣之後才算放心下來,他左臂已經能活動,只不過很僵硬,端碗吃飯都有些吃力,更莫提練刀,好在總算能好好穿一身衣裳。

阿牛長的很清秀,哪怕他其實身上已經有了不少傷痕,不過走江湖的商人大多數只看臉,看身材,因為他們知道大多數的突發事件其實真正動手幹的始終不過是少數,兩方人馬見面,若是從氣勢就先超過了別人一頭,那很多麻煩就不能算是麻煩,很不湊巧,阿牛就屬於這種從外形上看就不是能吃這碗飯的人,哪怕他已經儘量露出胸膛結實的身體。

“你會武功?”

連著被三個老闆直接忽略之後,阿牛總算迎來他的第一個老闆,其實也不能算是迎來,因為他現在還不確定眼前這個臉頰長著一顆大痣,一看就知屬於奸商的瘦猴兒是否真的打算用自己,不過阿牛還是老老實實點點頭。

“會一點,走鏢不成問題。”

“殺過人?”

瘦猴兒似笑非笑道,他的眼睛閃爍著精光,他是一個很不好談價格的人,至少他看中阿牛時就根本沒打算給多高的價格。

“沒殺過,不過如果商隊遇上危險,我肯定會出手殺人。”

阿牛並不告訴這老闆自己殺過的人可能連自己都不記得有多少,因為他知道殺過人的鏢師價格一般都不會低,而他,並不想太過引人注意。

瘦猴兒笑了。

“人都沒殺過就敢走鏢,給我一個用你的理由。”

“我吃的少,開價也低。”

“現在吃這碗飯的人太多了,一個比一個價格低,你的價格有多低。”

瘦猴兒轉身作勢要走,卻被阿牛拉住胳膊。

“我比他們所有人的價格都低,只要你給我管飯就行。”

“好,就是你了。”

瘦猴很高興,幾句忽悠就糊弄來了一個愣頭青,他走南闖北已經多年,什麼樣的人沒見過?如同阿牛這等穿的破破爛爛的流落江湖的人多了去了,對付這些早就已經成了老油條的人,最低的價格辦最多的事情最合適,因為你根本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在遇上危險的時候丟下你逃命,甚至錢都不要,真正走鏢靠的永遠只是那一小撮鏢師,其他人也不過是湊場子而已。

阿牛上路了,他這個以整個商隊最低價格拉進來的年輕鏢師自加入這支統共不過百人的商隊就惹來了陣陣笑話。

“聽說你被老闆二兩銀子請過來?你可知此地距離太湖以咱們鏢隊的速度最少也要一個月?一個月賺二兩銀子,你不如告訴我們你是怎麼想的。”

阿牛一胯上瘦猴分給他的劣馬,其實也不能說是分,因為好馬都被其他人霸佔,只有劣馬一匹而已,有一個應該差不多二十七八歲年紀的鏢師湊過來搭話,這鏢師很瘦,跟瘦猴差不多,腰間胯著一柄最多不過值二三兩銀子的鐵劍,分明正值少壯卻留起了鬍鬚,他肯定是一個心胸狹隘的人,因為阿牛聽說過瘦的人未必就是小肚雞腸的人,但小肚雞腸的人往往都不會太胖,因為他的肚子裡容納不下那麼多東西。

雖說並不是很想理會這廝,不過阿牛也不願意才來這支隊伍便落下一個不尊重人的名頭。

阿牛咧嘴樂呵呵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二兩銀子,大哥,不少啦,能夠我幾個月飯錢嘞。”

“幾個月飯錢啊?你怕不是每頓吃的都是白麵饃饃吧?”

那年輕鏢師譏笑,隨之整個商隊後方二三十鏢師皆笑,眼中鄙夷不屑冷漠皆有,這倒也正常,出來吃這口飯大多是心性涼薄之人,阿牛倒也不指望這群人中真能出幾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好漢,畢竟事實上真正的好漢不是被人坑死就是被人害死,能活下來的,都是老油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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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嘲諷並未持續太久,想來是覺得如此欺負一個看起來像是為了生活才入行的年輕人太沒興趣,那年輕鏢師叨叨了幾句,就不再說話,不過最後再看了阿牛一眼之後又有了新發現。

“咦,小兄弟,你居然沒有兵器?沒有兵器也敢出來走鏢?遇上危險豈不是連個護身的東西都沒有?”

“大哥,你瞅我都這模樣了,哪兒有錢去買什麼兵器,最多打架的時候你們往前衝,先撂倒幾個我再去撿別人的就是了。”阿牛傻呵呵笑道,他這般笑起來兩個酒窩的確是純真無邪模樣,像是一個天真無邪少年。

那年輕鏢師倒也突然心生悲涼,沒了譏諷心思,他語重心長道一句。

“小兄弟,我看你怕是個苦命人,否則也不足以如此年紀出來接這種不要命的活兒,連個兵器都沒有,我也不怕告訴你,這走鏢可跟你小時候小夥伴幹架不一樣,是真要命的,而且到時候真個發生什麼危險情況,誰還能顧得上你?”

年輕鏢師這說的倒是實話,雖人處遼西之地,仍在軒轅宏圖管制之下,幾十萬大軍所向披靡,匪患幾乎不可能存在,但不可能畢竟不代表就不會存在,太陽那麼大都有照射不到的角落,又何況一支軍隊而已?再者,這走鏢的麻煩也並不代表就一定只有匪患,路過鄉間村裡被當地人攔路也是時有發生,若是再說上一句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之類的話,那這些百姓其實跟匪患也沒什麼區別了。

見傻呵呵的少年人不接自己的話,年輕鏢師不禁疑惑嘀咕一聲,莫不是自己這半天竟是跟一個傻子在說話?

他們很容易出城,踏上康莊大道,因為是大道,速度倒快了許多,只是阿牛胯下的劣馬像是已經上了年紀一般根本跑不動,沒多大一會兒就遠遠落在隊伍最後面,再趕上去的時候只見瘦猴兒老闆滿臉怒容在原地等待。

“你這小子我還以為你是要帶走我的馬悄悄變賣了跑路呢,就不能快點?”

“我也想快啊老闆,可是你的馬……”

阿牛有心辯解,只不過被瘦猴兒老闆直接打斷。

“人不行關馬什麼事兒?你給它吃飽喝足了不就跑得快了?我跟你說你要是實在不行就乾脆別吃這碗飯了,省得大家都在等你一個人。”

“沒問題。”

阿牛咬咬牙。

“這次老闆你們只管走就是,我肯定不會落下。”

至此才算作罷,因為老馬跟不上大隊伍,又不可能等它在路邊吃飽了才上路,阿牛只能牽著馬在官道上緊隨大部隊之後緩步小跑,如此一來才總算沒有落下多少。

只是這樣牽著老馬在夕陽下穿著簡陋的衣裳小跑追人的模樣實在有些太過滑稽,阿牛倒覺得沒什麼,若是這點苦都吃不了又何談行走江湖?只不過這畫面落到商隊其他人眼裡卻是要多好笑就有多好笑,甚至有好幾個笑岔了氣劇烈咳嗽,不過這咳嗽並未持續太久就變成了睜大眼睛,因為官道上,阿牛與老馬拉長的身影之後又來了一支隊伍,也是商隊,如果只是這樣倒沒什麼,關鍵這支商隊的頭領竟是一名女鏢師,而且是一名身著黑色勁裝很漂亮的女鏢師,這女鏢師速度來的奇快,細看之下才發現她胯下那匹紅馬似乎像是有脫韁的前兆,原來竟是這匹一看就是良駒發了狂。

“讓開,前面的小子讓開,馬脫韁了。”

這紅馬之上的女鏢師焦急無比,因為以紅馬的速度,不過兩三個呼吸便能追上前面牽著老馬小跑的滑稽鏢師。

阿牛如何不知身後來人,不過如此近的距離之下倘若避開定能讓人看出他身手,無奈之下只能轉身裝作被嚇傻的樣子,果然當頭就是一馬蹄直接將其踢飛,甚至連馬匹老馬都被踢倒至一側。

大驚失色的女鏢師這時候才看清楚原來這夕陽下背影滑稽的鏢師竟不過是一個看起來比她還要小兩歲的少年人,只可惜這少年人在被踢飛至路旁時候就兩眼一番沒了動靜。

“完了完了,這下死人了,這可怎麼辦才好。”

女鏢師終於止住了脫韁的紅馬,其實並非是她止住,而是阿牛隊伍中那年輕跨劍被他認為是小肚雞腸不長肉的鏢師。

女鏢師隊伍也有不少人,女子不少,更有一裝潢的漂亮的馬車。

這在走鏢的道上是頭一回見到的奇聞,只因從來沒聽過有女子願意做這刀口舔血的買賣。

“死了就死了,還能怎麼辦?就地掩埋入土為安,難不成還等著官府來查不成?不過就算官府來查也不需要擔心,像他這種沒名沒姓的孤兒一年不知道死多少,官府根本就不會管。”

年輕鏢師雖有些憐憫,但依舊說了一番大實話。

“不能埋,他還沒死。”

就在這時候,女鏢師身後馬車門簾傳來一個女子聲音,並未掀開門簾,只聽黃鶯一般聲音便知是天籟女子。

“就算不死恐怕也只剩下半條命了,我可不會帶著一個半死不活的人上路,小姐,你們把我的馬賠了就行了,人我就不管了,要麼你們救,要麼就乾脆都不管。”

瘦猴兒施施然冒了出來。

“不行,我們不可能帶他一起上路,既然你們也不要,那就救了他就讓其自生自滅。”

馬車內不曾露面的女子發話,一句話便直接陷入尷尬境地,雖不曾明說,不過誰都知道只是救醒而不是帶上的話,一個受傷的落魄江湖的少年人多半也不會有太好的結果。

“小姐,就不能有點商量餘地?怎麼說人也是我們撞上的。”

原來這勁裝女鏢師竟是這馬車內女子的丫鬟。

“沒有商量餘地,帶上一個半死不活的人只會耽誤我們行程,要麼你救了他就跟我們走,要麼你就留下來照顧他,怎麼選擇你自己考慮。”

說完這句,馬車內女子便不再說話。

就在這女鏢師陷入兩難時,奄奄一息躺在地上的阿牛竟然咳嗽兩聲悠悠轉醒。

“不勞小姐大駕了,我還沒死,還能走的動。”

費了好半天力氣阿牛才從地上掙扎著爬起來,用盡力氣將只剩下一口氣的瘦弱老馬從地上扶起來。

“老闆,我們可以繼續上路了。”

瘦猴兒愣了那麼一下,他似乎沒想到阿牛如此頑強,被一匹發狂的馬踢中非但沒死,反而還有力氣將另外一匹馬扶起來,說是扶,其實說是直接推起來也不為過,這等力氣莫說是一個少年人,恐怕就是一個壯年力氣很大的男子都未必做得到,不只是瘦猴兒,就連鏢隊不少鏢師都愣住了。

阿牛似察覺什麼,這才腆臉一笑。

“別的本事沒有,就是從小力氣活沒少幹,練就了一身力氣,老闆花二兩銀子僱我肯定不會吃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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