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青牛鎮這種小鎮在西楚來說絕對是可有可無的一個鎮,平日裡但凡有來頭大一點的外來客商都會引起不小轟動,但像今日裡小鎮這麼轟動還是第一次,因為那個被人稱為趙綠帽的年輕漁夫把自家婆娘送到大街上展覽來了,一時間不說是萬人空巷,最起碼也是人頭熙熙攘攘,卻唯獨沒人打擾大街中間正趕著被捆綁的赤身**女人的往昔被人稱為綠帽兄的男人。

因為路人想看好戲,想看這個被青牛鎮的所有人都知道是淫婦的女人如何還能繼續搔首弄姿下去,但不得不承認,女人幾乎都是罵罵咧咧來的,男人則幾乎都是雙眼放光,趙騫家中的老母親已經痛哭失聲,趙騫不哭,他甚至還覺得有一些變態的快意。

“怎麼樣?爽嗎?淫婦,你不是最喜歡這樣嗎?”

“趙騫,你不是男人。”

**著身子的女人破口大罵。

“不是男人又怎麼樣?這是你這淫婦應該得到的報應,哈哈,你不要臉,不給我家長臉,我還要這張臉幹什麼?賤人,我趙騫真後悔娶了你這麼一個人盡可夫的東西,我現在就帶你走遍我們青牛鎮的大街小巷,讓所有人都看看你這淫婦的身體,哈哈。”

說是走遍大街小巷,但其實哪裡走的到大街小巷?不過半個時辰時間趙騫便被官府官差包圍了起來。

“你們這是做什麼?這是我趙家自己的家事,用不著官府插手。”

趙騫冷冷道,事實上這些事情也的確輪不到官府來管,不過那捕頭說是有傷風化,必須停止,趙騫怎會停止?憤怒已經充斥他的內心,他取出腰間一把匕首,對準了淫婦的脖子。

“都別過來,誰敢過來我立馬就殺了她。”

“你敢?趙騫,你這個廢物,你敢殺老孃嗎?不要忘記你家裡還有個老不死的,你要把老孃拉出來遊街,隨你,老孃就算跟天下所有男人上床都不會跟你這沒用的東西上床。”

事已至此,徹底沒有轉圜的餘地。

“我現在還不會殺你,我要把你送到王府,讓你們兩個狗男女見一面,到時候你這淫婦再看看那什麼狗屁王大官人是否是真心待你。”

“呵,就算不是真心又如何?就算人大官人只不過拿我當發洩工具又如何?你管得著嗎?我願意不行嗎?哪怕是做官人房中的一個侍妾都比跟著你這帶著一個老不死的廢物強得多。”

“淫婦,你不得好死。”

趙騫雙眼通紅,但他到底沒有現在就殺了自家這不守婦道的婆娘,他拉著她到了青牛鎮最為豪華的一處宅院,此時宅院大門緊閉。

“姦夫,有種給我滾出來,躲在自家宅院裡算什麼本事?你有種弄沉我家的船,怎的就沒種出來見我?”

彼時這王家宅院外面已經裡三層外三層圍滿了人,即便是官府當差的也不敢有過激動作,因為誰也說不好憤怒之下的趙騫是不是會真的殺人。

姦夫經久不見出來,但這時候卻有漁夫張老頭兒神色匆匆而來。

“不好啦不好啦,起火了。”

泱泱春日怎會起火?但當眾人趕至著火處時候才看到這著火的不是別的地方,正是趙騫家裡,再也顧不得被千婦所指的淫婦,趙騫掙扎著衝進火場卻只抱出來一具已經燒焦的老母親屍體。

年輕漁夫雙眼通紅痛哭流涕,看熱鬧的人都是明白人,自是知道這把火是誰放的,只是都不敢說出來而已,三口之家一日之間家破人亡。

“姓王的,我與你不共戴天。”

趙騫歇斯底里怒吼,但其實他連這姓王的究竟什麼樣子都不曾見過,倒是只見到那渾身**的淫婦在開懷大笑,只不過下一刻便再也笑不出來,因為一把鋒利的匕首已經洞穿其心臟。

“淫婦,我要你死無全屍。”

匕首一刀刀捅下去,捅至麻木才被官差拉開,想來官差也不願招惹這盛怒的年輕漁夫,彼時趙騫已經完全麻木,任由枷鎖套在雙手雙腳。

“你們應該等我安葬了我娘再來抓我,我走了,沒人管我娘。”

“你娘的事情我們也很難過,只是你殺了人,必須按照王朝律法抓捕,你娘的後事自有官府來操心。你也知道你不過孑然一身,無權無勢,你鬥不過他的。”

官差同情道,年輕漁夫對此似早有預料。

“其實我從未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只不過是娶了一個淫婦為妻,但我知道我殺了人肯定沒有好下場,不能親自安葬我娘,能否讓我在死之前上一炷香?”

“不能,你應該知道什麼叫坐牢,坐牢就是哪怕你爹你娘死了沒人收拾你都不能出去看他們。”

“是的,我知道。”

年輕漁夫認命,被帶進青牛鎮大牢。

小鎮就是這樣,發生這種慘絕人寰的命案絕對是足以讓百姓三五個月內翻來覆去咀嚼的話題,算是熱鬧事,打聽訊息的最好地方是酒肆,此刻酒肆正在上演一番品頭論足。

“唉,趙騫這次怕是死定了,為了一個淫婦搭上自己老孃又搭上自己真不值,誰都知道這事情是誰幹的,可是不敢說出來啊,那人是誰?誰得罪的起?”

“可不就是道理嗎,要我說,趙騫這小子命還是真苦,年輕時候靠不著自家老父親,老來還遇到這種事情,要我說,你們這些傢伙當中曾經欺負過人家的現在都趁著還能看,都去看看,免得到時候趙騫化成了厲鬼回來報仇。”

“還有那些曾經明裡暗裡佔過那淫婦便宜的,我看多半也不會放過,自己掂量掂量該怎麼做吧,實在不行我們大家夥湊錢把人老母親安葬了,再請個和尚超度超度怎麼樣?”

“行,那就按你說的辦,只可惜啊,沒有人能將那王大官人辦了,這傢伙仗著自己有錢有勢在鎮上胡作非為,這次是趙騫家裡老婆倒黴,下次是誰可就不一定了,你們這些家裡有漂亮老婆的都掂量著點,最好不要出來拋頭露面。”

這話一出,鬨鬧的酒肆瞬間安靜下來,倒不是因為這句話有多厲害,只不過是因為酒家門口走進來了一個人,一個左臂被繃帶包裹住的額頭有硃砂痣的清秀少年人。

“可以湊錢把老人家安葬,其實你們也可以湊錢將那王大官人殺了,以後就不用提心吊膽,你們覺得我的建議如何。”

少年人就近找了一個位置坐下,為自己倒了一杯酒,他慢慢品嚐,同桌三人卻是大氣都不敢出。

“說是這麼說,找人殺人哪兒有那麼容易?人王府看家護院的那些傢伙塊頭極大,一個人能幹翻一匹馬,誰能有本事在這些人眼皮子底下殺了那家夥?”

總有喝了不少酒的人,這種人向來最喜歡惹事,這種人也向來不怕事,敢趁著酒勁說出來別人不敢說的話。

少年人輕笑著搖搖頭。

“其實這天下幹這種活兒的人還是挺多,正好你們面前就有一個,一家人出一兩銀子就能買了這惡霸的命,這筆買賣你們有什麼理由不做?”

“你要接這筆活兒?”

“是的,我打算接。”

“可是你只有一隻手。”

“是的,我只有一隻手,不過若是殺人的話,一隻手就夠了。”

“我們怎知道你不會拿了銀子就溜走?”

“我們做買賣的最講究一個誠信,有了誠信才有回頭客,更何況其實你們大可以不用擔心我會逃跑,因為有個人曾經請我吃了一碗面,一碗面就是一份人情,我不大喜歡欠別人人情,就如同我不會隨便吃別人的面。”

少年人右手微微一動,手中酒杯立時化為齏粉。

他得了三百又二十五兩銀子,他將這些銀子換成了銀票,又置辦齊了喪葬所需要的所有東西,花了不少銀兩,都是挑的最好的,然後他走進了青牛鎮縣衙大門。

“我來見一個人。”

他對縣衙的縣官這麼說道,他又取出了一百兩銀票塞到縣官手裡。

“拿了我的錢,你就得讓我去見一眼即將問斬的死刑犯。”

縣官不過是一個區區九品,倒也見過一些從遠方來的有來頭一點的人物,但何曾見過如同這清秀少年人一般的氣場?他就平平無奇說了那麼一句平淡的話,卻讓你感覺到他並不是在開玩笑,他雖然左手不能動,可是他多了一柄刀,多了一柄花二十兩銀子的楚刀。

縣官動容了,當他親自帶著這少年人去了大牢裡時,卻突然下令獄卒將其抓起來,以帶刀威脅朝廷命官為由,任憑二三十獄卒嚴陣以待,少年人依舊巍然不動,他一刀劈開大牢的鎖鏈,堂而皇之開門進去。

趙騫正披頭散髮兩眼空洞。

“我知道你不想死,對不對?”

他問趙騫。

“是的,我不想死。”

“你想殺了一個人,可是你做不到,我說過你早晚會用到我的,我幫你殺了他,算是還了你的恩情,這裡還有二百兩銀票,帶著錢,有多遠走多遠,不要回來,你回來就是個死。”

“可是我們好像出不去。”

因為這時候大牢已經被團團圍住。

“我們會出去的。”

少年右手持刀。

“我好像記得以前我是左手用刀,右手雖然有些生疏,倒是隱約記得曾經學了一門了不得的刀法,雖然右手使刀雖說可能不那麼熟練,但應該也能做到左手一半的效果。”

一刀七七四十九根竹子,換做右手,一刀下去就是六六三十六條人命,縣官面色慘白。

“你不能殺我,我是朝廷命官,律法不會饒了你。”

“我不知道什麼是朝廷,也不知道什麼是命官,我只知道你不是一個好官,至於律法,它再厲害也不如我手上的刀厲害。”

所以他取走了縣官頭顱,原本這等光是看了就讓人作嘔的畫面,到了他這裡卻像是輕車熟路一般,他也不知道為什麼,但殺人對他來說彷彿不過家常便飯一般。

一個人進縣衙,兩個人出來,又帶了一顆血淋淋的頭顱,彼時縣衙外面已經圍滿密密麻麻百姓。

“看吧,我說過我這人很講信用。”

少年人將那顆死不瞑目的縣官頭顱掛在縣衙門口。

“朝廷派人來調查,你們就說人是我殺的,至於我的名字,其實我也不太記得我的名字,我這人記性很差,很容易忘記一些事情,你們隨便怎麼叫我都行,他家裡母親的後事就麻煩各位街坊鄰居多多操心,我現在要去做另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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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大門緊閉,但依然架不住這少年人右手一刀,只不過平平無奇一刀整個大門便轟然崩塌,小鎮地勢偏遠,沒什麼江湖俠客,沒什麼武道高手,又遑論出一個就能讓天下轟動的三教聖人?

以二品之境入王府,如入無人之境,半個時辰過後,王府鴉雀無聲,據後來好事者進去王府檢視,連一隻活著的狗都不剩下一隻。

這天下都說滅門,但又有誰真能如此喪心病狂做到滅門?

可是那個少年人做到了,他悄無聲息出現,又帶著年輕漁夫悄然離去,只不過留下一句。

“若是有王家人來尋仇,請告訴他們我往南方而去,我要去太湖,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要去太湖,可是腦海裡好像一直有個聲音讓我去太湖。”

兩個人走了,租借了一條漁船沿江西進。

“你曾經告訴過我救人就到底,送佛送到西,我今天也做一件好事,因為我知道沒有我的保護就你現在這幅樣子和死了沒什麼區別。”

“我的心死了。”

年輕漁夫木訥的回答。

“你能救我的人,救不了我的心。”

“你的心是因為你的女人而死還是因為你母親而死?”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而死,可它的的確確是死了,一旦一個人心死了,活下去的念頭都沒有,行屍走肉一般。”

“那的確有點嚴重,我不會讓一個人的心死而復活,我好像沒學這方面的功夫,不過我大概知道你現在需要什麼。”

“我需要什麼?”

“你需要喝酒,並且大醉一場。”

“我不喝酒。”

“你會喝的。”

少年人淡淡一笑。

“你不喝我就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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