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的除夕夜,帝都。

一條深邃的老 衚衕裡,這是個不起眼的大院,裡面只有三戶人家,卻也熱鬧得厲害,因為,居住在這一條衚衕裡的,都是隸屬一個軍區大院的,老一輩們都是建國時期過命的交情,小一輩們也是光著屁股一起長大的,感情自然不會因為隔了幾條院牆就淡了。

“亮子啊,翻過年你就要報考大學了,想好了去哪兒沒?要大伯說就去國防大學,大伯的戰友在裡面,畢了業就安排你來大伯連隊裡,咱們夏侯家的子弟,怎麼能不在槍桿子裡吃飯。”

說話的是夏侯亮的大伯,典型的北方漢子,一圈絡腮鬍襯著大紅臉。

“哥,如今世道太平了,孩子們的路子也多樣化了,不管什麼工作,只要他喜歡,幹得踏實,我看也不是非一定要走部隊這條路子。”夏侯亮的父親給大哥把酒滿上,臉上掩不住對兒子的寵愛。

“老二啊,你小子就是走岔了路子,咱爹當年在紅軍幹的是什麼?響噹噹的尖刀連偵察兵!你倒好,來是來了部隊了,你說你體能槍械格鬥樣樣考核都過硬, 偏偏搞什麼指導員的活路,書生氣太重!這老話說得好,天地君親師,兒子的出路嘛,還不得老子來定。你看老三,就是小時候爹媽寵得,現在才這德行。”

“去去去,有你們這麼當哥哥的嗎!大過年的,當著孩子的面還不給我留點面子啊!媽,您老給評評理,這老大哥當個破團長都牛氣到天上去了,現在連您都敢說了。”夏侯亮的小叔接過老太太端上來的餃子,一筷子塞到老大嘴裡。

老太太眉毛一豎:“一桌子菜還堵不住你們三個的嘴,真當老太太我要養你們三個熊包一輩子了!”

“媽,您還別說,我還就只吃得慣你做的菜,這小院我還真要賴一輩子了。小亮子,快吃,再不下嘴,你大伯那比狗熊還厲害的胃口,兩筷子羊肉就沒了”小叔笑道,惹得大夥兒一陣大笑,其樂融融。

夏侯亮這才敢開始夾菜吃,家裡規矩極嚴,長輩沒動筷子前小一輩是絕對不敢先吃的,只有奶奶和小叔對他特別寵溺。

夏侯亮爺爺是當年跟著紅軍從根據地長征後挺過來的老兵,解放後不久就過世了,一共留下三個兒子,老大夏侯建國,現任帝都某警衛團團長;老二夏侯建軍,也就是夏侯亮的爸爸,現任北方某師團指導員;而老三夏侯峰,據說是當年文工團出身的奶奶打死不讓三個崽子全扎在部隊裡,家裡就沒有像老大老二那樣嚴格管教,結果這小子仗著天資聰穎,成天逃學耍滑,最後反而混得最差,拖著家裡二老的面子,才在本片區找了個片警的活兒,每次家裡聚會,少不了被兩個哥哥批鬥,而且至今未娶,三十好幾了,小叔的婚事成了奶奶每次飯桌上的頭等大事。而夏侯亮這一輩,大伯家有兩個表哥,已經成家立業去了南方,高三的他,就成了家裡的獨苗。像是所有的軍區大院家庭一樣,夏侯亮的家教極嚴,從小家裡就比著軍隊裡的規章制度訂了不少家規,只有在小叔和奶奶那兒,他才能享受到一點兒普通孩子那種無所顧忌的童真快樂。

這一年正是帝都承辦奧運會的前夕,帝都生活的家家戶戶都是與有榮焉,奶奶今年的年夜飯也格外的豐盛。一盆羊肉火鍋在大冬天裡驅寒最好不過,一盤盤透明的小羊肉切片流水般得涮入鍋裡,酒過三巡,幾個男人臉上都掛上了紅燈籠,女人們也開始收拾碗碟,加湯加菜,順便也給街坊鄰居端點酒肉過去,老太太在沙發上鋪好了被子,窩在裡面邊打瞌睡邊看春晚,夏侯亮趁著大人們忙活,也腳底抹油,和衚衕裡的玩伴們越好的炮仗就要開始了。

屋子裡,就幾個老爺們兒還在桌子上較勁著,腳邊的酒瓶都快堆滿了,仨兄弟還沒放下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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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你小時候撈肉吃就就厲害,這功夫到了這歲數也沒落下啊,娘的這羊肉好歹涮熟了你再吃唄,弄得二哥和我要麼吃生肉,要麼沒的吃。”夏侯峰一筷子把夏侯建國夾起的羊肉打回鍋裡抱怨道,那羊肉還帶著紅色血絲。

“去去去,老子小時候偷肉哪一回不是你小子吃的最多,到頭來雞毛撣子落下的時候哪一回不是老子的屁股蛋兒上,你們兩個人精就在旁邊罰站看著。”夏侯建國眼睛也有些眯著了,想著往事屁股都還在生疼,餘光還不自覺得瞟了眼打瞌睡的老太太,虎威猶在。

“不對啊,這羊肉燙了半天都沒熟呢,不是爐子沒火了吧。”夏侯建軍嘟囔著,就要用手去摸爐子壁。就快挨著爐壁了,被一雙筷子打得哆嗦了回來。只見媳婦兒娟兒皺著眉。

“手不要了啊,多大的人了,碳爐子有多燙心裡還沒點數?你酒量不如大哥和三叔,就少喝兩口,哎,我這天生的操心命啊。起開,我看看炭火,咦?還真快滅了,等等我去加兩塊炭火來。這鬼天氣,咋突然越來越冷了,該不是暖氣片壞了吧,亮子在外面不知道凍著沒。”嘴裡碎碎念著,女人把門口的大衣披上了。在北方有供暖的房子,冬天裡在屋內還穿著外套的情況只可能發生在沒有暖氣的屋子裡。

夏侯峰縮了縮脖子,經嫂子一提醒,似乎真的冷得有些誇張了,屋外方才不絕於耳的煙火聲也少了許多,仔細看來,遠方的煙火依舊,只是自家衚衕這一片,似乎冷冷清清的。夏侯峰瞄了一眼手腕上造型新奇的腕錶,眼睛眯了一下,露出少有的凝重神色,然後若無其事得起身抓起外套。

“哥,嫂子,你們先吃,我去外面看看是不是暖氣出問題了,順便給亮子拿個大衣過去,別凍著孩子了。”

當娟兒提著炭火從廚房出來時,看見三叔的位子空蕩蕩的,連忙搖了搖醉醺醺的夏侯建軍,“三叔去哪兒了?”

“給亮子送大衣去了。”

“大衣?亮子的大衣不還掛在那兒的嗎?”娟兒狐疑的看著門後衣帽架。

小院外,夏侯亮拉著同院的劉飛飛和鄭二娃跑得飛快,他和幾個衚衕的孩子早就約好了年夜了去老旱冰場打 炮仗,輸了的要上供自己的壓歲錢給贏家,他作為大院衚衕的孩子頭,今天怕是最後一次帶著那堆小屁孩兒打仗了,一定要在去上大學前留個圓滿的結尾。

“夏。。。夏侯哥,我咋覺得越跑越涼了啊!”鄭二娃呼哧呼哧得喘著粗氣,作為一個胖子,他每年都是扔炮仗的中堅力量。

“讓你一天好吃懶做,等會兒要是拖了後腿,本小姐有你好看的。”劉飛飛數落著鄭二娃,跑得飛起,突然一頭撞到前面夏侯亮背上。

“傻亮!你又發傻了!”劉飛飛揉著腦袋怒道。

夏侯亮看著鼻尖撥出的熱氣迅速凝結成一片白霧,心中開始不安了起來。鄭二娃說的沒錯,天氣冷得很異常了,寒氣透過羊毛衫,羽絨服,軍大衣刺在肌膚上,如入無人之境,眉毛上已經開始結霜了,這種程度的嚴寒,他只在黑龍江的雪山裡隨大伯部隊演習時感受過,絕無可能在帝都出現。而且,巷口那裡好安靜啊,沒有狗吠,沒有吆喝,沒有汽車駛過的譁啦聲,沒有年夜飯裡嬉笑賀歲的吵鬧聲,一切,似乎被凍結了起來。

“我靠,這麼冷清,該不是咱們衚衕已經輸了回去了吧。”劉飛飛也哆嗦著腳,但注意力完全在炮仗大戰上。似乎是老天給兩人分配錯了性格,大個子夏侯亮十分謹慎,反而小姑娘劉飛飛大大咧咧,從小都是夏侯亮給她闖得禍事擦屁股。

“飛飛,我總覺得怪怪的,先別急著走。”夏侯亮正在思索著,屁股上已經挨了一腳。

“大老爺們兒磨磨唧唧的,本來就來晚了,再遲點就回家睡覺了。本小姐還等著贏了那幾個衚衕孝敬的壓歲錢置辦明年大學的行頭呢。我給你倆說哈,今晚要輸了,這錢就落你們頭上了。”說完緊了緊脖子往胡同口跑了,後面的鄭二娃一聽壓歲錢有危險,瞬間也化身靈活的胖子也追了上去。

“等等啊,真的可能有危險啊!”夏侯亮看了看身後的家的方向,這是一種直覺,奶奶不止一次給他講過,他爺爺在戰場上九死一生的經歷,都是靠著那玄乎的直覺,撿回了一條命,他總覺得爺爺的這個超能力,隔代遺傳到了他自己身上,冥冥之中保佑著他。只是再看看前面兩人已經拐過口子跑遠了,猶豫了片刻,夏侯亮只得嘆了一口氣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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