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無不為之側目。

那一顆被修補過的心彷彿又碎裂成了千百瓣,崩裂著跌入了無盡的黑暗深淵。

他低著頭,呆呆的看著那件攤在掌心的雲緞裙,似乎還有淡淡的溫潤猶存。

“你送我的那件衣裳,我一直都是好好的收著,有時候,看見它的時候,我就會想起你這個呆子。平時我不穿,不是我不喜歡,只是,我希望,有朝一日,專門為你而穿,你說,我是不是也有點傻呀?”

後山之上,蝶衣的輕聲細語猶在耳邊,轉眼,已是一切成空。

軒天埋著頭,像受傷的野獸在低吼嗚咽。

“你怎麼這麼傻啊!”

四下安靜,所有人都是靜靜地看著他,甚至,還尚自震驚在那半空翩舞的悽美花蝶。

“哈哈哈……”

一陣低低的慘笑聲黯然響起,陌生、冰涼,帶著無邊的恨意,軒天緩緩的抬起了頭,看向了圍在身側的眾人。

那雙眼中,已是變得赤紅一片,在那血紅之中,還有一層淡淡的黑氣籠罩,透著一股刺骨的寒冷,一個,一個的看向了他們。

“你們,都要不得好死!”

幾乎是從牙縫之中生生的擠出了這句話,軒天的面目變得猙獰無比,臉上的肌肉完全的扭曲擠在了一起,渾身散發出騰騰的殺氣,手中的墨霜也騰起了濃濃的黑芒,那顏色竟是如此的妖異。

眾人大驚失色,玄塵真人急道:“快!此子已入魔,快拿下了他!”

“哈哈哈!入魔?你們才是惡魔,害我至親至愛之人,我要你們為他們償命!”軒天放聲狂笑著,心中悲憤挾著冰冷的殺意席捲而開,離他最近的雲洛霍然站起,臉色大變之下,手上已是不自覺的結成了法印,口中怒喝道:“軒天!不要入了魔道!”

一向敬他為天神一般的弟子此時卻是橫目而視,那張扭曲的臉上已經是佈滿了瘋狂,“魔道?若是能救她,當真入魔又何妨!”

“你!你!還有……你!”軒天墨霜平指,對著雲洛、玄塵真人一個一個的點了過去,最後卻是腳下一轉,狠狠地看向了躲在盧逸辰等人身後的明羽,那個“你”字幾乎是嚼碎了一般的吐了出來。

透過人縫,軒天那道陰寒無比的目光仍是讓明羽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竟是遍體生寒。

他刺出那一劍之時,也好像是被陰暗矇蔽了心智一樣,一直以來,作為長門嫡系,他受到了無數年輕弟子的尊敬和崇拜,早已是心高氣傲,九脈會武之時,被軒天拼了個兩敗俱傷心中已是不忿,天虞山上,更是為了紅顏大打出手以命相搏,到最後,當著天下正道的面,他僅僅是一劍就擊敗了自己,這等屈辱,幾乎讓他為之瘋狂!

蘇雷為救軒天而危在旦夕,當他望見失神的軒天將後背毫無防備的暴露在自己的面前,不知為何,心中竟是有一道聲音在不停的說著:刺下去,刺下去!

所有的恥辱好像都隨著那一劍宣洩了出去,那一刻,他的心中當真是痛快!

誰知,軒天未死,竟還是變成了這副厲鬼模樣,卻也是讓他悚然心驚。

此時,玄塵真人的臉已經是完全的陰沉了下來,黑的可怕,怒道:“你們還等什麼!”

眾人幡然醒悟,立刻便是有著十來名弟子和兩名長老祭出了仙劍法寶,圍了上來。

軒天似乎沒有看見一般,一雙眼睛仍是死死的盯著明羽,墨霜上的黑芒越來越盛,他喘著粗氣,忽的厲聲長嘯,聲嘶力竭的嘶吼道:“我!要!你!死!”

黑色的身影拔地而起,就在蝶衣隕滅的那一處,揮劍斬下!

黑芒如夜幕一般遮蔽了眾人的視野,盧逸辰等人擋在明羽的身前,見狀絲毫不敢大意,仙劍帶著青色、金色的光芒迎空而上,生生的抵住了那濃重的黑暗。

師出同門,盧逸辰他們又幾時想過會禍起蕭牆?對於軒天那詭異的功法,他們也從未真正的領教過,此時,只感覺從各自的仙劍法寶上傳來了一道猶如潮水般的兇戾氣息,而在那其中,更是有一股吸噬之力在引動他們體內的精血,氣血翻湧之下,幾人均是臉色一變,還未及做出反應,卻聽得前頭的軒天冷哼一聲,詫異之下,只感覺體內竟是有什麼東西猛然爆裂開了一般,各自的身形一震,臉色先是一白,緊接著一口鮮血便驟然噴了出來,半空之中,他們所馭的法寶聲勢也是一下子委頓了下來,被那黑芒一壓,竟是攔之不住,迎頭罩了下來。

那兩個長老閃身而至,齊齊出手,將盧逸辰等人護在了身後,天一教中,長老的地位雖不及首座,但也是十分尊貴了,如今竟是兩人同時出手對付一個弟子,傳了出去,只怕也是一個笑聞。

不過,此時卻是無人能夠笑的出聲。

彷彿是知曉主人的心意,墨霜的劍芒從未有過的濃烈,錯覺之下,竟像是將那長空也撕裂開了一道長長的黑色裂痕,毫不避讓的和從那兩個長老手中爆發出的青芒轟然撞在了一起!

與此同時,那十來個弟子的法寶也是一齊呼嘯著打向了軒天,天地孤寂,這世間好像又只剩下了這個少年在獨自承受著一切。

狂風呼嘯,撕扯著他的衣衫,軒天的發須散亂開來,雙目血紅,臉上帶著瘋狂的戾氣,披頭散髮當真好像是從幽冥之中逃出的惡鬼,不甘受到這諸般束縛,淒厲無比的嘶嘯著。

墨霜倒轉而回,倉促之下擋在了他的身前,其上傳來了數道大力,將軒天震得倒飛了出去,更有兩件法寶緊追不捨,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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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兒驚呼了一聲,火紅的身影也沖天而上,接住了傷痕累累的軒天,止住了他的倒飛之勢,怒罵道:“什麼正道!什麼名門大派!只會人多欺負人少嗎?”

“哼!妖魔邪道,人人得而誅之!”有人不屑一般的回罵道。

彩兒怒極,俏臉上竟是騰起了一團火焰,剛欲有所動作,一隻胳膊卻伸過來將她緩緩的推開,“不關你的事,你別管!”

軒天重新站直了身子,如今,他不過是一條喪家之犬罷了,身後既無留戀,心又有何所懼?

墨霜嗡鳴,就在這嗡鳴聲中,一道倩影化作了流光一下子鑽入了軒天的胸膛,幾乎是炸響一般,一黑一白兩股暴虐的氣息在劍身上來回流轉,最後竟是融在了一起,變成了淡淡的灰色,顏色很不起眼,卻是讓人不由得心悸。

“陰陽之力!”玄塵真人望了一眼青靈,脫口道。

灰芒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劃了一個半弧,凌空掃向了那十來個齊齊攻擊他的弟子,眾人舉劍相抗,只覺得一股磅礴的氣息在身前轟然爆裂,無數道細小的氣勁鑽入了軀體,又在體內四處遊動,引得渾身氣血紊亂,似是有往體外湧動的跡象,氣浪翻滾,身子被席捲著向外飛去,心下更是大駭不已。

一劍掃飛了十來名弟子,便是尋常長老也無如此之能,啞然之下,眾人也不禁發出了幾聲驚歎,尤其是青靈,目光凝視著半空中的那道身影,一時之間,竟是痴了!

在這個少年的身上,她彷彿又看見了當年那個睥睨天下之人的影子!

只不過,眼前之人,還是在為了心中所愛所恨在苦苦掙扎罷了!

雲洛看著軒天,心中也是苦澀不已,這個癲狂的少年早已不是他門下的那個老九了,就連他手中的那柄墨霜,也不再是那經年舊物了,他低頭嘆息,旋即,身子也是凌空而起,遙遙的站在了軒天的面前。

相視無語。

良久,雲洛方才有些艱難的開口道:“老九……”

看著雲洛,軒天眼中的紅芒似乎淡了一些,唇角抖動,沙啞著聲音說道:“師父,你是要親自來清理門戶嗎?”

雲洛的眼角一顫,一向沉穩的一脈首座此時好像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為師曾多次告誡於你,不要亂了自己的道心,你既入魔,為師也只能不得已而為之了!”

癲狂的笑容出現在了軒天的臉上,“我軒天已經死過一次了,對你天一教已是再不相欠,唯一虧欠的只我大師兄蘇雷一人!你們都要殺我,那便來吧!”

風雷湧動!

天際,大團的烏雲翻滾著湧到了一起,藍色的電光在其中隱現交織,雲洛面色森然,又深深地看了一眼軒天,終於,也不再猶豫!

“我聖教之人豈容你們如此欺負!”

一聲大喝遠遠地傳來,卻見魔教三宗宗主和天魔無相四人當頭,魔教的大批人馬竟是殺了一個回馬槍,再度回到了杻陽峰之上。

看著魔教之人紛紛現身,正道這邊驚訝之下更是譁然不已!

一日之內,竟敢三番兩次的闖入山門,豈是真當天下正道如無物?

不待玄塵真人吩咐,呼啦啦的大批正道高手直接就衝了上去,魔教眾人口中更是狂嘯不已,紛紛接上,又是打作了一團。

不過,魔王等人卻是未動,幾雙眼睛在場中來回看著,但目光大多都還是落在了站在廢墟之前的玄塵真人身上,所顧忌的,也無外是那亙古奇陣罷了。

說起魔教折身而回,其實也是鬼王之意,目的自然是為了蝶衣,不過,若是說這魔教四宗當真對蝶衣這個聖女有多麼在乎也不盡然,要是勸他們捨命再回來,自然要一番說辭了。

魔教四宗勵精圖治兩百餘年,積攢了這麼些力量,這次幾乎是折損大半,若是此番畏於古陣神威,只怕再有兩百年也是一樣的結果,而且,尚不知正道是否會召集力量,痛打落水狗,讓魔教再嘗上一次正魔大戰的苦果。再者,魔王、鬼王他們也不一定能夠有那個壽命再耗上兩百年了,還不如趁此次正道亦是元氣大傷立足未穩,用餘下的力量再博一次。

思襯之下,魔王、妖王等人竟是被他這番話戳中了心中痛楚之念,咬了咬牙,當真是殺了回來!

不過,玄塵真人已是氣極!

天一教作為天下正道領袖,何時蒙受過如此恥辱?

山腰平臺上,玉麒麟那龐大的身影又出現在了那裡,見兩道之人又鬥在了一起,似乎也是惱怒不已,長長的揚天長嘯了一聲,身軀御空,竟是朝著玄塵真人這邊飛了過來。

魔王等人心中一凜,有了前車之鑑,自然不會如此輕易的便讓那古陣開啟,呼嘯一聲,也是齊齊的圍了上去。

鬼王的心思卻不在這兒,四下沒有看見蝶衣,心中已是大急,他的目光最終落在了那個兀自瘋狂的少年身上,心中一動,身形一閃便朝他掠了過去。

剛落在軒天的身邊,鬼王便急切的問道:“你見到蝶衣了嗎?”

蝶衣兩字落在了耳中,軒天的整個人渾身一顫,暴虐兇戾的氣息竟像是潮水一般退去了,留下了孤零零的身影在半空中搖搖欲墜,他望著鬼王,眼睛里根根血絲密佈,嘴巴頹然的微微開合著,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鬼王見狀,心中大駭,一把捏住了軒天的肩頭,幾乎是吼一般的問道:“蝶衣呢?”

可是這個少年,彷彿是神經已經繃到了極限,鬼王問的這句話,就像是施加在他身上的最後一絲稻草,卻是重於千鈞,終於將他壓垮了。

軒天的身子晃了晃,一頭栽倒了下去。

鬼王又是一驚,忙是將他接住,目光落在了他胸前的那道傷口上,心中似乎已是明白了什麼。

陡然間,繚繞在他周身的黑氣沖天而起,天地之間,響徹了他憤怒的咆哮之聲:“天一教!”

此時,魔王和妖王卻是神色中帶著隱隱的不安,掠到了他的身邊,說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那賊道又祭出了法陣,我們還是先走吧!”

八脈山峰上,八道白光已是沖天而起,玉麒麟馱著玄塵道人亦已是御空而上,那柄皇天怒染血待放!

大陣漸成,四象道人塑像上已是白光氤氳,魔王急道:“別發呆啦!再不走,一會就難了!”

鬼王長嘆了一聲,渾身的黑氣隱去,現出了他那蒼老的模樣,他低頭看向暈死在自己臂彎中的軒天,一種難以言明的哀傷在心中灌注。

“走!”

鬼王乃是一代梟雄,心知事已難挽回,自然能夠明白現今的情勢不利,果斷的便是做出了決定,手中挾著軒天,身形閃動間,便已是離的遠了。

玄塵真人在半空之中,將魔教眾人瞧的分明,眼見鬼王帶著軒天遠去,有心將其留下,此時卻也是難以辦到,禍胎遺世,將來必成心腹大患!

太古八卦陣威懾之下,魔教之人四處奔散而逃,片刻之後,這杻陽峰終於又是歸於了寂靜,只是,這神州浩土,只怕也難得安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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