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是不是後悔了?”

李遠山看著皺著眉吞嚥著乾糧的狄景宏,心中暗自發笑,這傢伙如何受得了這樣的生活?

狄景宏苦著臉嚼完了嘴裡的乾糧,狠狠吞了下去之後,問道:“師兄,此地離離山劍派還有多少路程?”

“嗯......以我們的速度,最遲後天便能抵達離山。”

“師兄啊,咱們一路行來,為何連一個劫道的山賊都沒見著?一點意思都沒有。”

李遠山正待嘲笑他一番,卻猛地聽到身後一陣枝葉搖動的沙沙聲響起。

幾個黑巾蒙面的漢子衝了出來,為首那人長得很是高大,手裡拿著一把明晃晃的大刀,而另外幾人看起來就要寒磣的多了,三把柴刀,有兩人甚至只是拿了根木棍罷了。

“這烏鴉嘴!”李遠山暗罵一聲,站起身來。

而那邊狄景宏卻是興奮地直搓手,還不停的叫嚷著:“師兄你看,打劫的。”

李遠山拉住身邊快要興奮得跳起來的狄景宏,低聲教育著他:“師弟啊!不要看到別人奇裝異服,拿刀帶劍便說人家是打劫的,這樣不好,不禮貌!打劫的一般都會講一句: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那樣才是打劫的!”

李遠山話音未落,便聽見對面為首那漢子清了清喉嚨,大聲叫道:“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那啥那啥啥,反正拿錢來!”

身邊一瘦弱漢子低聲道:“大牛,錯了!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

李遠山一愣,這群人橫看豎看也不像是打劫的歹人,心中疑惑不已,一群山賊見著李遠山呆愣原地,等了半晌也不見他動作,那大牛終是忍不住,走上前去,揚了揚手中長刀。

“那啥,你嚇傻了?我們只要錢,不殺人,把錢拿出來,趕緊走!”

李遠山抬頭看著大牛的眼睛,眼中忽的有一絲精光緩緩流轉起來,末了,李遠山轉身伸出手來,攤在狄景宏面前。

“幹......幹嘛”狄景宏神情呆滯,全然不知李遠山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錢袋子!”

“不是吧!師兄,你要給他們錢啊?你可是江湖少俠,遇上這些惡人怎麼能如此軟弱?上啊!揍他們啊!”

“少廢話,錢袋子!”

狄景宏哀嘆一聲,老大不情願地將塞在腰間的錢袋子掏了出來,丟在了李遠山手上。

李遠山掂了掂,轉身交給了那蒙面大漢。然後一把扯起一臉失望的狄景宏,運起身法,哧溜一聲,二人便失去了蹤影。

只留下六個山賊愣在原地,那為首的大漢眼裡滿是驚駭,大叫道:“老師!我們是不是搶了神仙?”

之前出言提醒他的那瘦削漢子解下了面巾,竟是一相貌儒雅的老先生,那老先生搖了搖頭道:“武林豪傑耳,非神仙矣。”

且說狄景宏被李遠山帶著一陣狂奔,始終鬱鬱不樂,李遠山停了腳,放開他,問道:“怎麼了?那點小錢,你別告訴我你雲龍山莊少莊主心疼了。”

狄景宏一張俊秀的臉都被扭成了苦瓜樣,鬱悶道:“師兄,那可是我的私房錢,我爹很少給我錢花的,那錢可是我辛辛苦苦攢下來的,這下好了,我可真是一窮二白,兜比臉乾淨了。”

李遠山哈哈一笑道:“師弟啊,這是步入江湖的第一課,你得學會沒錢也能活的很滋潤!”

鬼話!李遠山瞎編的鬼話!他只是自己貧窮慣了,竟然將這貧窮視為江湖人的優良品質!

狄景宏依然鬱悶,“錢沒了倒是小事,只是師兄啊,你方才為何不動手為民除害呢?這不是江湖中人該做的嗎?”

李遠山沉默良久道:“師兄比你早闖兩年江湖,很多事情並不是你看到的那麼簡單,就說方才那幾個山賊,一個個腳步虛浮,可像有半分功夫之人?再說你見過山賊劫道有拿柴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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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景宏低頭沉思,李遠山卻依然還在說。

“那群人定是某處村裡的農夫,這兩年江湖禍亂不息,各地都有些叛亂發生,老天爺也不長眼,旱澇不斷,老百姓能活的好嗎?”

“我只是一個小小的江湖中人,微薄之力斷然不可能逆轉乾坤,讓天下人安樂,但是師弟你記著,身為江湖中人,並不是遇著每一件事情,都得用手裡的刀劍來解決。”

“恃強凌弱,仗勢逞威,做不得!”

狄景宏頭一次聽到李遠山絮絮叨叨地說出這麼些道理來,一時之間倍感驚奇,他活了二十多年,從來沒有一個人給他講過這些,但他卻覺得,李遠山說的很有道理。

他想若是張三在此,多半也會悄悄地捻著鬍鬚,點頭稱秒。

但事實上,若是張三在此,肯定會跳著腳將李遠山大罵一頓。

李遠山忽地想到什麼,猛然間抱著腦袋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

狄景宏嚇了一跳,這師兄方才還一臉正氣凜然地教訓著自己,怎麼一瞬間如此痛苦的模樣?

“師兄?你咋啦?”

李遠山緩緩抬起頭,一臉的自責。

“你說,若是方才那群人得了好處,當真做了山賊,我算不算......導人為惡?”

“額......”

狄景宏沉默不語,他跟不上李遠山跳脫的思維,他也從來沒沒想過這些事情。

他拍了拍李遠山的肩頭,忽地說道:“師兄你敬佩師父嗎?”

李遠山呆呆地看著他,不知他為何會這麼問?

沒有聽到回答,狄景宏繼續說道:“我敬佩師父,雖然他一直不想承認是我師父來著,我在他身上看到了我嚮往的江湖人的影子,師兄你知道是什麼嗎?”

李遠山來了興致,搖了搖頭。

狄景宏忽地高興起來,他望著天邊,高聲道:“是灑脫!”

“心有善惡,隨性而為!這就是我佩服我們師父的原因,我看到過很多江湖中人,他們老是說著什麼強者為尊,弱肉強食,但我在師父身上看到的,卻不一樣。”

“我在華州城出了名的頑劣,江湖中人對我百般不待見,各個覺得我是個惡霸!但是又畏於我雲龍山莊威勢,敢怒不敢言,唯有師父,抓著我就是一通說教,我曾問過師父,當初他罵我的時候,雙眼幾乎噴出火來,可見憤怒,但卻始終沒有動手打我。為何?”

“為何?”李遠山也疑惑地問道。

“師父說,世間道理,能懂的人,一旦點醒,自然就懂。不能懂的人,就是刀斧加身,他也不會懂。”

李遠山陷入了漫長的回憶之中,末了點了點頭道:“卻是如此,跟隨師父十年,師父也未曾動手打過我,倒是罵我的時候不少。”

二人懷揣著對張三無盡的仰慕之情,繼續上路。

若是張三知道二人竟將他信口胡謅的話奉為至理,怕是能把牙齒笑掉幾顆。

李遠山心中明朗開來,他不願傷害那群不著調的山賊,授予錢財,只是他心中覺得該這麼做,於是他就這麼做了。前因後果,諸多顧慮,但是像個小媳婦一般,太過優柔了。

世間之事大抵如此,你可能一個舉動,引發某些悲劇,但是你又能怎樣呢?

就比如說雲中雁!

這廝從昏迷之中醒轉過來,赫然發現身邊竟是美女縈繞,活似夢中仙境一般,於是忍耐不住,開始口花花起來。

“嘿!妹子你說實話,我現在是不是已經上了天堂?否則人間哪有這般美好的地方,哪有你們這天仙一般的女子。”

一位瓜子臉,大眼睛的美麗女子嘴角揚起一絲弧度,淡笑道:“公子精神煥發,看來是好得差不多了,春香坊病人眾多,照顧不周,還望公子海涵。”

春香坊?

別人可能不知道,如李遠山之流的愣頭青。但是雲中雁不是啊!他是個江湖信使,打探訊息是他的本職,春香坊是什麼地方,他可是知道的,所以說李遠山和狄景宏心心念念期待著他鬧笑話,這事兒卻萬萬不會發生。

雲中雁自然知道春香坊是什麼地方,當即收起玩鬧的態度,正經起來。

“敢問姑娘,是什麼人將我送來此地?”

女子抬起皓腕,拂了拂遮住眼簾的一縷青絲,輕笑道:“公子好福氣呢,受傷昏迷,是雲龍山莊不歡不喜兩位大哥將你送了過來,還囑咐我們好生醫護。”

雲中雁轉過臉去,不再說話,心中卻急切盤算起來,他知道雲龍山莊少莊主狄景宏頑劣成性,但是要說強搶民女這種事情,倒也沒聽說他做過。而且他曾經不經意間聽到過華州城的百姓談及此人,言語間盡是鄙夷,卻也沒有絲毫懼怕憤恨的意味。

狄景宏為何會強行擄走諸葛萱?又為何在將自己打傷之後,又把自己送來這春香坊醫治?

也不知道諸葛萱現在是否安然無恙,還是說已經......遭了毒手?

雲中雁忽地憤怒起來,這狄景宏所作所為,樣樣讓人捉摸不透,活似當初的李遠山!

守在一旁的女子轉身出去,下一刻另一位年紀大一些的女子走了進來,女子摘了臉上白紗,當真花容月貌,尤其臉上若隱若現兩個酒窩,更是顯得極其可愛。女子俯身開始撿藥,見雲中雁揹著身子沉默,也不打擾他,兀自忙著手裡的活,半晌抬頭一看,卻見雲中雁正直勾勾地盯著自己,不由得手一僵,動作停滯下來。

“他們叫你......大姑娘?”

遲疑了好半天,雲中雁還是開口,神色間滿是猶豫。

女子嬌俏地嗤笑了一聲,隨即微微皺眉道:“也不知哪個混蛋叫起了頭!”

雲中雁忽地咧嘴,嘿嘿笑了起來。

“笑什麼笑?沒見過你這樣的,別人罵你是混蛋,你到樂得緊。”

雲中雁躺在病床上,看著床前面容清秀的女子,忽地問道:“聽說之前花家少爺想要娶你,後來怎麼樣了?”

女子笑了笑,“你倒真是消息靈通,這件事情華州城都沒幾人知道。後來嘛,我答應了!”

雲中雁忽地翻身坐了起來,愣了半晌,又躺倒回去。

“確實,花家少爺人長得還不錯,似乎還考取了功名,不錯,不錯!”

“雲中雁,你倒也是個奇人,這才幾年不見,你怎麼成了這個一個半老頭的模樣?莫不是因為諸葛姐姐?”

雲中雁聽到這話,頓時又擔心起來,起身問道:“阿......大姑娘,我恢復得如何?”

女子忽地掩嘴笑了起來:“我說,你想叫我阿姝就叫嘛!還是江湖中人呢!扭捏得緊。”

雲中雁張了張嘴,“嘿”了一聲,沒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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