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微風,薄薄的霧靄襲來,陡然增加空氣肅殺之氣,獬豸抽出長劍,緩步向前,說了這麼多話,絕對不是只想抒發心中的怨氣,既然明鳥沒有中蒙汗藥,必定有所防範,他不指望二王子的後援,在敵人的地界裡,沒人曉得這些人會不會就在附近,他更在意夔牛或者雕仇丹青是否尾隨而來,現在看來,明鳥並沒有其他幫手。在雕仇丹青的鐵勒中,獬豸一向倨傲,明鳥這兩年與夔牛去天山執行秘密任務,獬豸不知她武藝是否有所精進,但他自負一柄長劍並無敵手。

都是軍旅肅殺之人,招式簡單實用,寒光一閃,一刀一劍交錯在一起,點點火星在霧靄裡閃耀。獬豸面色陰沉,怒目圓睜,肌膚暗淡,劍身冰冷的寒光中透出的眼瞳也是一片淺灰。一個錯身之後兩人交戰,只聽叮叮噹噹之聲連響,火光四濺,獬豸劍招凌厲猛進,全無留手,招招都是致命殺著,不愧軍中殺神。明鳥彎刀攻守有度,輕靈騰挪,圓月彎刀不過如此。

獬豸見她不肯全力相鬥,心中困惑,明鳥少女時貴為尉遲部公主,少女時期武藝只是平平,十年苦練,學的都是進擊暗殺之法,單論武藝、力量在百餘鐵勒之中只算是中平之姿,因地位高貴又與雕仇丹青有舊,方成為名號鐵勒,幾招下來,獬豸自信能夠拿下,可就是困惑,以明鳥身法,暗中偷襲方有勝算,為何正面單打獨鬥?心暗道:“明鳥,你太不自知了,死了莫要有怨言!安心做鬼去。”驀地劍鋒驟出,猛攻要害,三尺劍鋒如成法獸之爪,劈砍刺挑,無所不用,無數冷森森的劍光自四面八方裹至。

明鳥矯矢盤旋,左右翻滾,卻難以跳出劍圈,獬豸劍法隱然將她包噬其中。明鳥心中暗暗叫苦,獬豸雖知明鳥跟雕仇丹青有私情,但他並不知道明鳥這兩年去做什麼,只曉得她去執行任務,畢竟鐵勒除了護衛王子,還會潛伏各地。

明鳥天山產女,武藝荒廢許多,虧得修習了天山獨門的呼吸吐納之法,否則如此犀利的劍招之下,她但凡一口氣接不上,就會殞命劍下。

“你這不是真一劍法。”

“你也知道真一劍法?”獬豸見佔據優勢,心中大定,他幼年家境貧寒,入山求活,道童出身,十三歲關中大荒,為流民所裹,入西域,得遇雕仇,被編入鐵勒,二十年顛沛流離,早年習得的真一劍法,劍招舒緩,運真氣,行合一,哪能在方寸之間定生死的亂世求活?想到這裡不免大笑:“異邦戎夷也曉得華夏正宗?我這確實不是真一劍法,我自創的求活劍法,可入得你眼?”獬豸並沒有遊俠江湖的夢,也沒有開宗立派的心,求活劍法就是求活劍法,在西域這方蝕骨剝皮之地,只有犀利狠辣,方能求活,方真合一的道家正宗講講道理還行,入了軍陣第二招都未必施展的出去,何必費功夫研習?說罷揮劍進逼,再無餘地。

明鳥見來勢猛惡,再也不能有所顧忌,彎刀迎招,依靠身形輕盈遊走不定,引開劍招,兵刃連番交擊,真個疾如星火,居然鬥的難分難解。

獬豸大駭,他年幼之時習過真一派呼吸吐納之法,成年後因進展緩慢又無名師指點而廢棄了,只求劍招多變,犀利狠毒取勝,此時見明鳥遊走四方,雖手持彎刀卻有一番天圓地方的氣勢,心中不免有些苦悶,都說中原武學少時進度緩慢,重在內功根基,內力不到,威力不顯,若內功有成,卻是威力無窮。正所謂“煉神煉氣,返本還元,天地交泰,水升火降,頭足上下,交接如神?”只是在那西域異邦之地,如何有人給她指點?難道這兩年她有奇遇不成?

其實不然,明鳥幼時,尉遲王庭就有遠遊的老道小住,曾教過她一些法門,只是那時她年幼、嬌盛,外功、內功無甚長進,後苦練彎刀,一度走火入魔,雕仇丹青特請天山掌門為其調理,反倒讓她得以初窺內家門徑。

這兩年她懷孕、育女,無法上蹦下跳,只能靜養的她能練的也就是內息吐納,又有天山掌門從旁指點,反倒有些領悟,已經到了略有所成的境界。

明鳥心道:“丹所說的內外兼修果然有些門道,只是如此這般,等獬豸氣衰,我也難以取勝,這兩年招式上懈怠了,難以一招制敵,武藝之事當真是不進則退。”

兩人各有各的苦楚,獬豸狂催劍招,劍風裹挾方圓三尺之地,雙眼血紅,兩人皆是軍中鐵勒,出招必殺,不留餘地,明鳥奮力擋架,到底還是遜了一籌,獬豸急攻之下,明鳥腳步一亂,嬌軀一顫,柳眉蹙起,不覺驚叫:“哎喲!”腦海一陣眩暈,原來昨日愛郎兇猛,身體有些不適,按照民間說辭就是“步子大,扯到胯。”若是放到以往,罵個愛郎千遍萬遍心中依然喜滋滋的,而此時此刻,似乎不合時宜。

“鏗”地一聲,右手彎刀已被挑飛。

明鳥來不及罵愛郎,眼前一花,獬豸的青鋒已襲至眼前,本能閃避,一道鮮血迸射而出,長劍直入肩胛。

【鑑於大環境如此,本站可能隨時關閉,請大家儘快移步至永久運營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

明鳥肩頭一陣劇痛,獬豸見一擊得手,大喜過望,左手直推劍柄,明鳥大駭,慌張回頭,只見後面乃是一棵大樹,心中叫道:“不好,此人要將我釘在樹上。”當即顧不得許多,手握劍鋒妄圖將長劍拔出,獬豸也不憐惜,鐵勒等同死士,刀劍一出,必見生死。催動內力,嘴中咆哮,直直將那這朵天山雪蓮釘在樹上,見明鳥雙手鮮血淋漓,方才握住單手頂住劍柄:“沒成想對付你竟然要用七成功夫,倒是小瞧你了。”獬豸得意的笑笑,此時大局已定,心中長噓一口氣。

明鳥見勢不可為,幾乎咬著牙說道:“王子不會放過你的。”她沒有求饒,作為高貴的公主,多少次艱難任務,她從不低下高昂的頭,別人都說她是得到了五王子的眷顧,其實她知道那都是她一點一滴的血汗鑄就出來的。若說求饒,她只會在愛在情濃之處對自己的王求饒,其他別無可能。

“殺,自然要殺。”獬豸臉上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天山雪蓮般的女鐵勒,王的女人,曾經叱吒西域的於闐王族之女,眾多的光環閃耀的女子,曾經腦海裡有過的念想,此時此刻匯聚而來。

肩膀上的刺痛和男人詭異的神情,明鳥難過的弓了弓身子。

“你別動了。”獬豸笑笑:“不得不承認,你真是一個惹火的女人,不過你放心,你活著的時候我不會欺辱你,每個鐵勒都有自己最後一招,我不會冒險的。”說著從腰間抽出小月刀,此刀僅有一尺,精鋼所鑄,形如初四的月兒,是鐵勒們最貼身的兵刃,也是鐵勒們完成任務後,割人頭回去覆命必備用具,故而亦叫做血初四。

獬豸晃了晃明亮的血初四,欣賞眼前香汗淋漓的女鐵勒,心中不禁思量,若是割喉,太過血腥,若是還想一親芳澤,實在倒人胃口,不如腋下放血,死的又慢,到時候血流的乾淨,臉色如同乾屍,少了一份顏色,還是捂死比較好,胡亂想了許多,嘆了一口氣:“獬豸,獬豸,能辨是非曲直,能識善惡忠奸,現在倒好,心中所想居然是欺凌將死女子。實在有些名不副實呀。”一時神人交戰,心思迷亂。

見獬豸心神不寧,明鳥心中大喝:“就在此時。”身子前驅,即將凝固的血再度鮮紅,僅僅前行兩寸,右手從左肩皮甲中抽出一柄斷刺,直沒獬豸咽喉,獬豸怒目圓睜,咽喉之處鮮血直飈,初四落地,眼中充滿了不可思議。

明鳥身披的女式皮甲略有不同,除了渾圓的胸甲之外,兩肩之處有袢甲流蘇,本以為只是女子愛美所設,沒想到呀,沒想到,裡面居然藏著一柄斷刺,而這個居然是明鳥的最後殺招。

明鳥忍痛抽出長劍,甩手一揮,血灑一地。“刀劍一出,必見生死,你忘了鐵勒軍規了嗎?”明鳥對著獬豸的臉,啐了一口:“丹,說的對,生死之際,想多一點就只有死。”

獬豸再也說不出話了,腦海裡方才的旖旎僅僅片刻,就成了他永恆的記憶。

章節目錄

推薦閱讀
相鄰推薦